“哇,听起来真的很可怕啊。”宋隐咧嘴一笑,“所以我们两个必须努力一起活下去喽?”
“那就一言为定。”
齐征南朝着宋隐伸出拉钩的小指,而在他的无名指上,那枚廉价的指环,正如铂金一般闪闪发光。
———
眼下是下午三点,距离郁孤台战队约定好的集合时间还剩下11个小时左右。齐征南与宋隐暂时都还没有睡意,便进入战斗准备室,整理添补作战装备。为了应对高级副本,宋隐的装备需要大规模更新换代,所幸齐征南早就提前帮他规划好了一切,这才不至于变成临时抱佛脚。
崭新的高级装备一件一件传送到了战斗准备室。换做以往,宋隐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试穿试用起来。然而此刻,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拆解着包装纸箱,一边还小声地叹着气。
“又怎么了?”齐征南自然不可能错过他的小情绪,“后悔入队了?在担心接下来的战斗?”
“我才不担心那个呢,说好了都听你的。”
宋隐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啊……刚才在大雾里僵持的时候,亚历山大建议我们一起用一次死藤水——这里头会不会另有什么玄机?”
“你觉得你的记忆里还藏着秘密?”齐征南知道这对宋隐而言绝非小事,可如今大敌当前,似乎又不太适合优先考虑这些私人情仇。
不过宋隐接下来的话,倒为他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你想想看,刚才亚历山大对我们说‘门后有惊喜’,这说明他多少知道门后头是什么东西。可是我从我娘肚子里蹦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待在炼狱里了,又怎么会知道我在人间经历过什么?肯定是林老师告诉他的啊!所以,在我被锁住的记忆里,会不会藏着有关于林老师的线索?如果按照线索在现实中揪出林老师,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西西弗斯藏匿那些受害者的地点……你说,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听起来有点复杂,但是仔细分析却又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提出建议的是别人,齐征南或许也会倾向于打开门来看个究竟。但是现在,要和他一起冒险的人是宋隐,他必须慎之又慎。
“死藤水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擅自使用的话……”
“哎呀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用过一次了,可比你懂得多。”
宋隐急着打断他,甚至连二狗叮嘱千万不能走漏的事都顺嘴蹦了出来:“没时间磨蹭了,你要是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多条线索多个门路,就这样!”
说完,他不再去管齐征南是什么反应,放下装备直接走出了作战准备室,依旧从卧室大衣柜里掏出了亚历山大第二次给他的小玻璃试管。
这一次的剂量比上一次多了不少,看起来的确是两人份的“家庭套装”。那如果单独使用的话,是不是需要减半?
宋隐正在犯嘀咕,忽然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后。
“你倒是有出息了,刚来炼狱还没半年,就用过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齐征南皱着眉头看着他手上的试管:“第一次用是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
“前不久,我用它打开了爸妈的房门。”宋隐老老实实回答,“我回到了被你抹除了记忆的那个夜晚,看见了当年的小破楼,雨下得可真大。”
“……是啊。”齐征南轻声叹息,又问:“那新发现的上锁的门,又是在哪里?”
“就在那座小破楼的客餐厅里。是凭空出现的,之前那堵墙上什么也没有。”
见齐征南好像有点心动,宋隐干脆将自己的困惑尽数倒出:“被你封住记忆那年,我才六岁。那扇门后头的记忆难道说比六岁还要小?可是年纪太小也记不了多少事啊……一般人都是三四岁才开始记事的吧?难道说我三岁到六岁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和你有关系的大事儿?”
“不应该。”齐征南提醒他:“那阵子我还在星门里面,不该与我有关。”
“那就更奇怪了,难道说还要早?”宋隐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索性打趣起来:“……难不成,是上辈子?”
“可上辈子我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炼狱里。”
说到这里,齐征南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希望不是什么坏事。”
“好咧没问题!”
事不宜迟、当然也是担心齐征南会反悔,宋隐很快就在浴室里布置好了现场。又锁上了两道门,然后拉着齐征南一起,挤进了浴缸里。
伴随着氤氲的香气,黑色的死藤花又一次在他们的周围绽放。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互相依偎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使用死藤水的宋隐,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忐忑不安。很快,他就重新在浴缸里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漫天纷飞的死藤花——这说明他已经成功地进入了幻梦状态。
在他的身旁,齐征南也已经“醒了”,两个人简单地互相关心了几句,便从浴缸里爬了出来,跟着死藤花一起离开了浴室,走出卧房。
走廊上,宋隐父母房间的门已经敞开。他们走进去,来到了十五年前那间饱受暴风雨摧残的小破楼前。漫天飞舞的死藤花将这里衬托得如同被把淹没的一座水下废墟,静谧、荒凉。
“门在这里。”
宋隐拉着齐征南的手,将他带到了木屋的一楼。于是他们两个人都看见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多出了一扇样式朴素的木门。
宋隐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轻轻旋动——门真的开了。
“准备好了吗?”他回头看着齐征南。
“开吧。”
齐征南走到他身旁,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共同将木门推出了一道缝隙。
——
宋隐曾经不止一次想象过,那扇木门背后的景象。有的惊悚、有的荒诞,其中最为可笑的一种,是打开门还有另外一扇门。
然而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
木门背后豁然开朗,竟然从室内来到了室外,但那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宋隐甚至怀疑自己走进了一幅山水花卷之中。
远山含黛、云雾缭绕,空气中充满了草木馨香。稍近一些的谷地上盛开着大片色彩各异、姿态万千的菊花。簇拥着一座并不起眼的茅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宋隐很自然地想起了这样的诗句。
那是诗人陶渊明描写田园归隐生活的佳句。对于宋隐而言,还另有一层额外的深意。
“二十二年之前的某一天,我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和我爸一起离开了度假村,搬到了一个盛开着菊花的山谷里隐居。醒来之后没过多久就确定有了我。所以他们给我取名为隐,也是希望我能够隐居于世,过一辈子的安稳生活。”
一边回忆着从爸妈那里听来的趣闻,宋隐扭头看向一旁的齐征南,却冷不丁地看见了一双巨大的鞋。
鞋子是穿在脚上的,而双脚上方则是穿着长裤的人腿……尺寸全都大得离奇。
哪里跑出来个巨人?!
宋隐脑袋里一片空白,就这么傻乎乎地一点点抬头朝上看去。很快就认出了那个“巨人”的真面目——
“南、南哥?!”
错不了的,那就是齐征南,只不过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如果拿宋隐自己的身高来作为参考,那么齐征南此刻差不多就该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不,也许更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齐征南突然俯身向他伸出手来,竟然将他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欸?欸欸!!
随着身体姿势的改变,宋隐看见了自己的胳膊——不对,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双臂了,而是两条姜黄色、毛茸茸的……猫爪?!
喵喵喵,他居然变成了一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已经看明白了吧……小隐“前世”是一只毛茸茸
二虎:什么?!!!
二狗:二虎原来是我执行官的替身。而我又是二虎执行官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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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写老沙把小浩弄出去,是为了让大家对今天这一章有个心理准备。
而今天这一章,又是为了让大家对后面的剧情做心理准备……
关于辅佐官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大家是不是隐约能够弄明白一点了?不明白的话,再结合一下昨天秘银辅佐官小夏姐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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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齐征南:你要死了,我就孤独地长命百岁
他们的选择,都是对方曾经的痛苦。
第143章 受胎告知
宋隐变成了一只猫,一只姜黄色、皮毛蓬松柔软、还拖着一条大尾巴的超级大美猫。
他很惊恐,于是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爪子压压惊。
此时此刻,他正肚皮朝天、被搂抱在齐征南的怀里——但他看不见自家恋人的脸,因为齐征南正低着头,把脸埋进了他长满柔软白毛的小肚皮。
他知道齐征南喜欢猫,却从未见过齐征南对二虎表现得如此亲昵狂热,简直就好像中了情蛊、瞬间失心疯了似的。
“南哥!南哥!我不是猫!是我啊!小隐!”
他试图唤回齐征南的理智,大尾巴使劲拍打着,前后爪并用、努力推开埋在自己肚皮上的那张脸。虽然他现在的力量远不足与成年人类男子抗衡,但却多了一种利器——爪子。
几乎就在小爪子尖尖从肉垫里探出的一瞬间,齐征南终于飞快地把头缩了回来,眼角眉梢,竟全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这……这是齐征南吗?都什么时候了,他、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宋隐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壳子”里头的“仁儿”,不是齐征南本尊?齐征南也变成了别的什么动物?!
越想越不对劲,他立刻扭动着想要逃跑,然而齐征南却动作熟练地抓住了他的前后爪:“别动,小隐,我快抱不住你了!”
这的确是齐征南的声音,用得也是一贯以来的称呼,这却让宋隐第二次疑惑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你又是怎么回事!”他焦急地大声询问,一边庆幸至少自己还能够发出人类的声音。
而齐征南接下来的回答,令他难以置信地露出了四颗小虎牙——
“具体原理说不清楚……但是看起来,你和这段梦境里的你自己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当时的样子。而我只是这段记忆的外来者,所以保持原状。”
“我以前的样子?”宋隐似懂非懂,“你是说,我以前是只猫?”
“不,猫只是你的外形、我曾经赋予你的外形。”齐征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同凝视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以前的你是个辅佐官、我的辅佐官……你是小虎。”
“小、小虎?!”
宋隐当然记得齐征南的那个辅佐官——最初是从夜莺咖啡馆的老板口中得知,当暮辉消失之后,小虎曾经失魂落魄地出现在执行官广场上。然后是齐征南本人的回忆,说自己见过数以千计的辅佐官,却没有一个能够让他想起小虎。
当然还有几天前,亚历山大在灯塔里告诉他的那番话——小虎的确曾经在他的世界里躲过一阵子风头,但最后还是跑了出去,结果被系统带走。
不对,那多半应该是一句谎话……宋隐陡然回想起了亚历山大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态——他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秒钟。事到如今,那种诡异的眼神,突然变得好懂起来。
所以,“小虎”根本就没有擅自离开亚历山大的“世界”。恰恰相反,是亚历山大协助他完成了所谓“断舍离”的切割,然后将他余下的意识当成一条新的生命,赋予给了隐居在废墟深处的那个女人。
“……我就是小虎?”
宋隐喃喃低语,又抬起头去看齐征南:“我真是你以前的辅佐官?!”
齐征南知道宋隐现在的心情很乱,便不再将自己的判断压在他身上。只是又揉了揉他此刻毛绒绒的脑袋:“仔细想想的话……你的身世的确有些可疑——别的姑且不论,你爸妈一直都在躲着阿克夏系统,人间机场又怎么可能把新入境的灵魂投进你家?”
“对哦……”宋隐无意识地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这么说,我爸妈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你的辅佐官……又或者……”
“又或者,是他们请亚历山大把你带出炼狱,投生成了他们的孩子。”
齐征南替他把话补充完整:“但他们从没提起过这件事,即便是十五年前的那最后一天也没有。”
“那是因为当时除了你,还有执行部队的人在场啊。如果证实了我不是通过人间机场入的境,他们就会把我也带走的吧。”
说到这里,宋隐突然苦笑起来:“这么说的话,那我不就成了偷渡者了?潜伏进我妈的梦境,最后变成她的儿子来到了人间……妥妥的会被抓了去收容起来吧?!”
“不,我想应该不会。”
齐征南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你不仅是个小偷渡者,还曾经是个辅佐官,现在又成了执行官。阿克夏应该早就承认你是个正常人类了……你可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这话倒是让宋隐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操心起了另一个问题——“嗳,那你以后会不会觉得我怪怪的?”
“奇怪?”齐征南不解,“为什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