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星海肩膀发抖,他觉得莫名有点儿疼。
那男人嗷地大叫,竟带了哭腔。阳得意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脸,恨恨地骂:“你他妈嚎什么?老子没踩中!……我操,你这孙子还尿了?”
他说话的调调太高太活泼了,掩饰不住的暗爽,宫商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饶星海提醒:“报告保卫处。”
一只鞋子掉在旁边,阳得意单脚跳了几下把鞋穿好,一步跨到饶星海面前按住他的手机:“别。”
饶星海:“?”
阳得意把他和宫商往外推:“走走走。”
三人钻出了林子,走在有光的校道上。宫商不解:“他是要……那什么你,你报案都可以的。我和饶星海是证人。”
“算了。”阳得意呲牙咧嘴地扶着下巴,“这孙子好像把我下巴也磕伤了?宫商你帮我看看。”
三人在男生和女生宿舍的岔路口分别,饶星海心中满是不解,和阳得意走到4栋楼下时,一只从灌木丛里蹿出来的柴犬拦在了两人面前。它看着阳得意的脸,汪地叫了一声。
“阳得意,脸怎么回事?”有人在楼门前问话。
阳得意一下站直了:“打球伤的。”
4栋的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那柴犬化作一团雾气,滚荡回到他身边,落在脚旁又化成了柴犬的模样。
“王哥。”阳得意嬉笑着,“又在更新抑制剂啊?”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脸上的疼,尽量活泼地说,“真香,抑制剂的味儿。我每天都能在宿舍里闻到,它萦绕在我们的身边,就像王哥你的和煦关怀……”他边说边大步往里走。
“叫老师。”中年人拦住他说,“去校医院看过没有?我这儿有药,我给你?”
阳得意:“谢谢王老师,不用了王老师。我舍友会照顾我的。”
他挽着饶星海的胳膊,饶星海想挣扎,但被他迅速拖进了宿舍。一走入那王老师看不到的位置,阳得意立刻放开了饶星海。他趴在楼梯扶手上听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没跟上来。他应该信我说的话。”
饶星海愈加不解了:“你为什么怕舍管老师?”
“他是沈春澜的眼线。”阳得意笑着说,“你不懂了吧,他的伴侣就是你那边的邓宏老师。邓宏也是沈春澜的眼线。”
饶星海:“你怎么知道?”
阳得意:“反正王灿灿盯我,邓宏盯你,因为我和你是班上最麻烦的学生。沈春澜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特别怕我和你给他惹麻烦。”
饶星海半信半疑,又问一次:“你怎么知道?”
阳得意:“我搭上了学工处那个师兄。师兄说,包括曹回在内,这些老师都有个私密的联盟,时刻交流问题学生的事情。我和你常常被沈春澜和曹回提起……你笑什么?饶星海你脑子进水了?”
饶星海止住了笑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阳得意:“你怎么这么多问句?”他抓着饶星海的手臂,让他再笑给自己看。饶星海沉下脸,又恢复成了平时那副不言不语、不悲不喜的冷峻脸。
回到宿舍的阳得意开始哀嚎。虽然被抓了几下,但他的屁股没事,伤口几乎都在脸上。脸是他重要的武器,或者说工具。他在自己桌上翻了半天,找出来的都是护肤品化妆品,没一样能用的。
屈舞从上铺跳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衣柜里拿出个医药箱。“过来坐下。”他冲阳得意招手,“怎么搞成这样?你俩打架了?”
饶星海看到他的眼神:“什么叫‘你俩’打架?”
刚洗好澡的周是非一边擦头一边冲出来,盯着阳得意观察十秒,嘴唇都发抖了:“你又惹事啊?”
屈舞:“又?”
周是非轻咳一声,转身去拿吹风机。阳得意和阳云也被警告了,但这个处分连同处分的原因沈春澜只告诉过周是非,除非姐弟俩说出去,否则班上的人不会知道。
阳得意没心没肺,酒精棉球在他伤口上轻轻擦过,他一边嘶嘶地吸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之前的处分和今晚发生的事情。屈舞和周是非对视几眼,都是惊讶:“你报案啊!要不跟沈老师报告?”
阳得意虚按着一侧脸,另一侧嘴角扬起:“屈舞,你可别给我上双氧水,你这是杀人。”
屈舞放下双氧水:“阳得意,你不能放过他。”
宿舍里其余三人全都面色严峻,阳得意终于褪去了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紧紧罩在他脸上的一张面具,现在消失了,阳得意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他又下意识地挠了挠左耳,耳上银环叮叮轻响。
“报案或者报告保卫处,结果都是一样的。事情会闹大,闹大之后我姐肯定会知道。”他眉心很紧,连手指也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我姐知道,就等于我爸妈知道。”
周是非不解:“那上次的处分……?”
“上次我姐也被警告了,她不会跟家里说的。”阳得意耸耸肩,“这次不行。”
周是非拉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你姐为什么要告密?”
阳得意又去捏他的双下巴:“因为我很坏啊,她要监管我。”
周是非打开他的手:“跟你说正经的,你以后在外面得躲着那个人。那是变态吧我靠。”
阳得意“嗯嗯”地应,很敷衍的样子。他不敢抓饶星海,转而扑向屈舞,抱着屈舞的义肢,要把发烫的脸贴上去。但屈舞挡住了他:“你脸上涂着酒精和药膏,别凑过来,我这条胳膊好几万呢。”
阳得意借口自己受伤,不肯洗澡,从周是非桌上抓过一个苹果就爬上了自己的床。他把那颗红色的果实放在胸口,这时候才发自己的手指在抖。他仰躺着,接连深呼吸,直到胸口发疼。后知后觉的恐惧终于爬上了他的肢体,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不得不侧身蜷缩着,把自己团成一个圆。
“阳得意?”饶星海和他的床在同侧,爬上去之后立刻发现隔壁的阳得意不对劲,“你还伤了哪儿?”
阳得意干脆爬了起来:“饶星海,你给我讲笑话吧。”
饶星海愣了一会儿,生硬地说:“不会讲。不过宫商今儿跟我说,学校外面的那街上有个咖啡馆,店长又高又帅……”
阳得意果然来了兴趣:“有多帅?和你比呢?”
“……是个狼人。”饶星海总算把话说完。
谁料阳得意满脸的兴致勃勃一下就消失了:“我对狼人不感兴趣,他们身上都很臭。狼啊,毛特别多,又不爱洗澡,也不喜欢刷牙,尾巴又粗又长对吧,就跟扫把似的,在路面上走一遭,整条街面都能给它扫干净了。”
周是非一边刷牙一边提醒他:“阳得意同学,你刚刚的发言涉及歧视狼人。你是不是只见过异体化的狼人?在我们身边的狼人长得都跟我们一样好吧?”
屈舞正在维护他的义肢,闻言抬起头:“我从没见过狼人,他们体毛很多?”
饶星海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他坐在床上看书,鼻尖嗅到淡淡的青草气息,是舍管王灿灿刚刚在通风系统里更新的抑制剂,它弥漫在整栋宿舍楼里。他还听见阳得意正在问周是非,青蛙和黄金蟒哪一个更滑。屈舞在旁边煞有介事地补充观点:“青蛙吧?青蛙的表皮不是有黏液吗?”
周是非:“青蛙怎么了?我的青蛙是两栖动物,你们行吗?”
宿舍里吵得很,阳得意见周是非不理他了,又转身巴在屈舞的梯子上:“屈舞,我今晚跟你睡行不行?”
屈舞:“可以,半张床200块。”
阳得意在梯子上扭动:“我不敢一个人睡……”
饶星海抬头瞟他,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国庆也没什么好做的,饶星海完成值班后,周是非和屈舞约他去打篮球。他来到篮球场,发现几乎全班的男同学都在,他还看到了宫商整个宿舍的姑娘们。
“占了个场子,但是咱们班才七个男的,分不成俩队啊。打三对三?”阳得意正在屈舞的指导下一板一眼地做热身。
阳云也揪着他不放:“你脸上怎么回事?”
肿已经消了,但脸颊的擦伤仍旧明显。阳得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被小可爱挠的。”
阳云也推他一把:“认真点儿!谁又打你了?”
阳得意笑着摆摆手,转身跑进了球场。
隔壁场子里晃荡着几个人,周是非过去问要不要一起凑俩队比个赛。这边上场的是阳得意,屈舞,周是非,万里,还有万里同宿舍的龙游。饶星海在场边观战,低头问宫商:“你们不是去玩了么?”
“刚回来,对了,那小镇子上的梅子酒挺……”她话音未落,忽然顿住,直直看着前方。
饶星海抬头,登时发现周是非拉过来的一帮子人是生科的学生,那天被他踹过、被阳得意踩过的那人赫然就在其中。
阳得意也看到了他,但只装作不认识。那男的原本不吭声,阳得意走过他身边时,他才咬牙小声说了句话:“阳得意,你们系里最骚的是你吧,这么多男的,你他妈吃得过来么。”
阳得意瞥他:“是我啊,但我也看不上你啊。”
对方脸立刻涨红,立刻出手揪着阳得意的衣领。阳云也看得真切,大叫:“怎么动手呢!喂!”
那人看了阳云也一眼,很快看到了她身边的宫商。他狞笑起来:“那八婆是你们班上最丑的吧?还他妈敢笑我?!”
阳得意的神情变了,那双总是笑嘻嘻弯着的眼睛里头一次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憎恶。
“那你呢?”他低声说,“你是你们班上最低级的吧?尿布呢,垫了吗?”
话音未落,他脸上直接又挨了一拳,正好打在他受伤的地方。在他倒地瞬间,一头苏格拉猎鹿犬从哨兵身上跃起,愤怒的狂风冲阳得意直卷而来。
但它还未落到地面,一头比它更大型的犬科动物于白雾中现形,正正挡在了阳得意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狼人店长的CP不是阳得意哈。
第8章 精神体大乱斗(捉虫)
那竟是一头边牧。
阳得意一下认出这是屈舞的精神体。他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屈舞!别啊!我是故意的!
周是非在他身后大喊,舞动手脚:“你们冷静点!”
与边牧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头藏獒。
屈舞转头去看球场边观战的女生。阳云也身边的唐楹刚好掐灭了烟,冲他点点头:“你的狗不错。”
对面生科的几个人先是吃惊,随即立刻躁动起来:“卧槽!你们大一的居然敢在这里释放精神体?!”
阳得意爬起来,他飞快看了一眼阳云也。两人同时记起了上一个警告处分的原因:大一新生,不能在校内随意释放精神体。
但已经来不及了,屈舞的边牧,唐楹的藏獒,还有正从饶星海身上跃起的黄金蟒,齐齐冲着那只被惊呆在当场的苏格兰猎鹿犬冲去。
猎鹿犬被吓得立刻啪地一声消去了踪迹。但它显然比刚刚入学的新生更懂得战斗,场中稀薄的白雾缭绕,猎鹿犬身形才刚消失,立刻又出现在藏獒身边,张嘴冲它脖子咬下。藏獒吃痛大吼,边牧冲上前协助,三只狗缠斗在一起,叫声震动了整个体育场。饶星海的黄金蟒缠着猎鹿犬的两条后腿,猎鹿犬挣扎不开,眼看藏獒的爪子就要挠到它脸上,一头巨兽从生科的学生中窜出:是一头东北虎。
老虎把藏獒撞翻了,两只巨兽完全缠滚在一起,挥动前爪狠命地挠。
饶星海被后退的周是非撞倒,两人见阳得意和生科的师兄打在一起,连忙冲上去帮忙。周是非人比较胖,动作不够灵活,被师兄一拳头砸在脸上,顿时头昏脑涨。他连退几步,有一只鸟从他身边掠过,冲着汪汪乱吠的猎鹿犬和边牧奔去。
周是非脸都白了:“乔芳酒你别乱凑热闹!”
他话音未落,生科的人群中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更浓重的白雾溢出,雾中探出爬行动物的前爪。一条鳄鱼行动极快,一口咬住了屈舞那只边牧的后爪。
边牧发出痛苦的惨叫,屈舞有点儿站不稳。一个拳头招呼过来,饶星海眼疾手快给他挡住了,大吼一声将人推出去。
周是非大口喘气:他现在分辨出来了,对面的几个生科学生全都是哨兵!
“别打了!”他的声音刚停,天空一声嘹亮的鹤鸣,一只长腿长翅的鸟从空中掠过,尖喙冲着鳄鱼的眼睛啄去。
周是非声嘶力竭:“万里!你又凑什么热闹!”
那是一只鹤,修长挺拔,动作利落,毫不留情地猛啄鳄鱼的眼睛,鳄鱼甩动尾巴攻击。但除了鹤之外,还另有一只扑打翅膀的大鸟也在攻击它,它完全应接不暇。
万里不仅释放了自己白枕鹤,还一脸兴奋地冲进了正和屈舞、饶星海打成一团的师兄们:“卧槽,比打球好玩儿多了!龙游,上啊!”
他回头一看,同宿舍的龙游刚刚还在篮球场上,此时已经退避到了场边,和孤零零的宫商呆在一起。
龙游:“不行……我头晕!我低血糖啊你忘了?我晕血,我不能见血……”
万里笑骂了一句:“那你保护宫商吧!”
宫商宿舍里另外三个女孩也加入了战局。认不清楚人脸的饶星海有点儿苦恼:随着生科那边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有男有女,他分辨不出谁是战友谁是敌人。
周是非混在人群中,被连续打了几拳仍在声嘶力竭:“别干啦!要吃处分的!”
万里兴奋极了:“我靠,你敢打我们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