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可以留在家里面,衣服他要带走。
陈其年的衣服不多但也不少,他不想留在家里面被崔烈混穿。
游北看着他清理衣服,再次拿起手机,告诉江一六:书柜先不要,要一个衣柜,最贵的。
陈其年回头看游北:“你又要买什么?”
游北冷漠地说:“少问。”
陈其年欲言又止。
还是不要告诉游北,江一六已经叛变了。
趁着游北把东西搬运到他家的时间里面,陈其年看自己的手机。
【陈其年】全部买性价比最高的。
【江一六】我他妈不做你们的生意!!!别他妈给我发短信了!!!你们都他妈有毛病吗?!
但新家具和家电还是陆陆续续地送来了。
毕竟在生意淡季,江一六的父母有业绩要求。
游北早就叫了收废品的过来把他家原本的旧家具和旧家电都拖走,房间渐渐地空了。他再看着工人将新的家具和家电一件又一件地送进来摆好,房间渐渐地满了。
这个房子在这些年来,于他而言,只是个睡觉洗漱的地方,甚至都不必在这里面吃饭,甚至他可以在拳馆或者任何其他地方睡觉洗漱。他赚了不少的钱,也花了不少的钱,譬如买烟买酒请客或者玩乐,却很少关注自己的日常生活,也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他不知道每一天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又落下去了,饿了吃东西,困了找个地方躺着,醒着就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没事做的时候就找个地方躺着发呆,时间就过去了。
洗衣机坏掉了,就让它坏着,衣服没地方洗就放在一起,最后扔去洗衣店或者垃圾桶,反正都是些便宜衣服。游北买便宜衣服很大原因就是他知道自己的尿性,反正很快会因为懒得洗而扔掉,并且他每每一买就买一打,同款式同颜色,能穿就行。
这就是他的生活。
而陈其年再一次的闯进来了,就像很久以前那样,突然闯进了他无趣的生活当中,并且看起来像是不走了。
游北仍然觉得自己在梦里面。
这个梦太长了,也太好了。
陈其年的父母看着送货的工人们来来往往,也有些惊讶,站在家门口说:“我们给钱吧。”
游北摇头:“本来,我就要,换新的。不是,因为,陈其年。”
“钱给我。”陈其年朝父母说,“我买其他的东西。”
陈父不赞同地看他:“你还能买什么?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了。”
陈其年说:“反正你给小北,他也不会要,我留着给他买吃的。”
陈父反而笑了:“我现在就怀疑你小时候有什么吃的都塞给小北,所以他这么高,你矮了。”
陈其年:“……”
基因问题,谢谢,反省一下你自己吧。
陈其年的父母自然不愿意占游北的便宜,便示意陈其年把游北的银行卡号抄给他们,他们打款过去。
游北没有说什么,但他们回自己家后,游北不赞同地对陈其年说:“不要,你家的钱。”
陈其年说:“以后我们要供楼的。”
游北:“……”
你究竟是有多想买楼啊?!
陈其年说:“你和我的钱不分彼此。”
游北:“……”
陈其年说:“而且你一分钱也不要,我爸妈会怀疑你包养了我。”
游北沉声说:“不会。你不要,乱说,这种话!”
陈其年装作没听到,继续说:“但我们是正经恋爱。”
游北:“闭嘴!”
陈其年:“我只在你面前这么说,又不会去他们面前这么说,但如果你不让我对着你说,我就去对着他们说。”
游北:“……”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游北自暴自弃。
第二十一章
就这样,整个周末的下午,陈其年和游北都用来搬家和整理“新家”的房间了。直到傍晚时分,送家电和家具的工人们才不再来。大件儿都到了,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里面,只剩下买软装小件儿了。
游北站在自己家门口,沉默地看着。
他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家了。
只是换了家具和家电而已,家里面就焕然一新。
不,应该刷一下墙的,墙有点黄黄的。
地板也要换。
灯也太旧了。
游北嫌弃地想。
有邻居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便凑热闹在门口瞥几眼。都是些十几年的老邻居,看着游北长大的,虽然这几年不太敢和他打招呼,但看到陈其年也在,便又热络起来,聊了几句。
“住一起也好啊,你俩打小感情好。”邻居大爷笑着说,“小年成绩好,帮小北好好复习,你们两个人都是明年高考吧?”
陈其年笑着点头。
邻居阿姨也说:“换了家具也好,看着都舒服。”她其实想说,游北的胆子也真大,仍然住在自己爸爸被砍死的房子里面不说,居然连家具都没换过,可真不是一般人的心理素质。如今换了也好,省得总生活在噩梦里面。虽然游北看起来不像会做噩梦的样子。
邻居大爷又说:“把墙也刷刷啊,看着不搭,房子旧,家具新。”
陈其年说:“先住着,刷了墙没地方住。”
游北垂着眼,心想,这些新家具家电放在这个难看的破旧的房子里面,就像陈其年和自己站在一起,都是非常不搭配的。
送走大爷和阿姨,陈其年看着又突然陷入神秘低迷的游北,问:“饿了吗?”
游北摇头。
陈其年说:“但是我饿了。”
游北生硬地把摇头变成点头。
陈其年说:“我们出去吃饭吧,别在家里吃,就我们俩,去附近的超市旁边吃,吃完逛超市,买一些软装。”
游北:“……”
他拒绝,“不去。”
陈其年问:“你怕被人看到咱俩约会吗?”
“……”游北冷漠地说,“不要乱说。”
“我们去逛街啊。”陈其年说,“去步行街。”
游北:“……”
刚刚你还说去附近的超市而已,怎么越去越远了?!
陈其年说:“你的日常活动范围太小了,得扩大,我们去步行街逛街,吃小吃。”
游北:“不去。”
陈其年:“你认识的那些人不会去步行街,你不用担心我们俩被人看见!”
半个小时后,在热闹的步行街街头。
游北:“……”
陈其年:“……”
游北转身就往人群里面走,陈其年赶紧抓住他:“你又看见谁了?”
游北:“卖,鱿鱼串,的。”
陈其年:“……”
你认识的人真多!
刚刚经过的纹身铺老板你也认识,酒吧门口看门的你也认识,酒店门口代客泊车的你认识,正往KTV里面走的你也认识,现在卖鱿鱼串的你都认识!
对不起是我的日常活动范围太小了!
陈其年深呼吸,说:“你站在这里别动。”
游北点头。
陈其年左右看看,跑去一家店里,买了一包口罩和一个帽子出来,递给游北:“戴上。”
游北:“……”
戴上口罩和帽子的游北显然自信了很多,至少不分分钟就远离陈其年并转身往人群里面钻了,有了精力关注看起来不太高兴的陈其年。
我就是一个麻烦,我只会给陈其年带来麻烦,令他不高兴。游北这么想着,却不敢说什么,只敢在陈其年看一样东西时问一句:“买吗?”
陈其年:“……”
游小北是不是拿错了什么剧本?霸道总裁买买买吗?你又不是!
“买。”陈其年说,“把你的钱包放回去,我买。”
游北:“不。”
陈其年说:“把你的钱包给我。”
游北把钱包给他。
陈其年把钱包放进自己的口袋,再拿出自己的钱包,放到游北的手里面,说:“去买吧,我想吃那个。”
游北:“……”
“快点,等一下我还要买很多东西。”陈其年说。
游北也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给陈其年什么,除了玷污,什么都给不了。
所以他只能买东西。
他只能给钱。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给不了。
如果陈其年愿意要他的钱,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值得他感激的事情,他感激陈其年愿意让他付账。
他不喜欢陈其年和他分摊。
这样的话,关系就显得很生疏。
虽然本来就很生疏。
但至少,还能够自欺欺人。
陈其年把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剥夺掉了,这令游北再度陷入自我厌弃的低谷,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把我的,钱包,给我。”
陈其年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侧着头去看他被帽子和口罩挡住了大部分的脸,问:“生气了?”
游北说:“嗯。”
陈其年犹豫一下,把他的钱包还给他,再拿走自己的钱包,转身朝来的放向走了。
游北下意识想要拽住他,手刚抬起来,又停住了,张了张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陈其年的身影被人群淹没。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游北心想。
他可以无耻地把陈其年留在自己的房子里面,那已经是他所能无耻的底线了。不能够再往下面走了。
他只能和陈其年在那个房子里面亲近,不能在人群里面走在一起。
不能见光,不能让人知道陈其年和自己走在一起。
他会永远地留在地穴里面,陈其年忘记他最好不过。但若陈其年偶尔从上面探头看一看他,他愿意为此付出所有。
游北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呆站了一会儿。
他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他高,身姿挺拔,是传说中的穿着显瘦脱了有肉,天生的衣服架子,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件旧夹克套背心都像模特,遮住脸也令人觉得是位帅哥,因此许多人走过去时都在看他。
游北回过神来,正打算离开,就被去而复返的陈其年拉住了胳膊。
他愣了一下。
陈其年把一袋糖炒板栗放到他手上:“请你吃东西,不要生气。”
游北:“……”
“你的钱包我都还给你了,你还要生气吗?”陈其年看着他,眼神无比清澈,又有些狡黠,“你这样就太小气了。”
游北:“……”
陈其年看着他:“还生气吗?”
游北很想说:我非常生气,你离我远一点,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这才是他要的结果。
但他说出口的却是:“没有生气。”
游北憎恶这样的自己,为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隐秘的、恶心的欲望,把陈其年哄在身边,和他认识的那些混混或者二世祖们或者任何一个恶劣的男人女人都没有差别。
他见过别人哄骗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和现在的自己在本质上面没有差别。
但凡自己有一点良心都应该把陈其年从自己的身边赶走,而不是这样欲拒还迎。这样,陈其年就不会走。
而他不想陈其年走。
这种想法太丑陋了。
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混混会有的想法,很正常,因为自己就是这种人。自己就是这种渣滓。
陈其年不知道游北在想这些,听他说不生气了,就打了个响指,说:“继续逛街,去买衣服。”
游北:“……”
陈其年拉着游北进了服装店,飞快地挑了几件衣服塞给他,让他去试。虽然陈其年知道游北穿什么都好看,但他担心衣服不合身。
游北对此十分抗拒:“不试。”
陈其年坚持:“去试。”
游北凶狠道:“不。”
陈其年说:“去。”
游北:“不。”
陈其年:“你自己付钱买,不是我买,去试!”
游北:“……”
游北去试了。
陈其年对游北那些仿若批发回来的背心很看不惯。
而游北也不明白陈其年挑的这些衣服除了比自己的衣服贵一两位数之外,有什么其他很大的差别。
陈其年并没有带游北去特别贵的服装品牌店,这些店的价格并不高,但仍然比游北那些批发的背心价格高。而款式——游北认为一眼看过去,和自己的衣服差别不大。
陈其年说:“不掉色。”
游北:“我的衣服,先洗几次,也不掉色。”
陈其年:“料子和版型有差别。”
游北:“没有。我看不,出来。”
陈其年:“我看得出来,其他人也看得出来,只有你看不出来,也不需要你看得出来,因为都是我们在看你,你又看不到自己。”
游北:“……”
陈其年:“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也看得出来了。”
游北:“看不出来。”
陈其年换一个角度劝他:“反正是你自己的钱,你不是喜欢买买买吗。”
游北:“你下午,让我,不要,买买买。”
陈其年:“我让你别给我买,给你自己买。而且有的东西要买,有的东西不用买。”
游北:“呵。”
陈其年沉默三秒钟:“你冷笑了?”
游北:“……”
卧槽,一不小心呵了!我不是故意呵你的!
陈其年眼神复杂:“你要在我面前变成北哥吗?”
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