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
极度的自信。
又像是极度的不自信。
夏凯凯好像已经不认识穆渊了一样。
话题聊下去,夏凯凯便自然地问了一句:“维克多不是住在附近吗?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海蒂正在放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雨果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住过。梅丽尔阿姨住在那栋房子里,但她已经老了,一起老去的还有艾斯美达拉,它每天都趴在门口等它的主人们回来。艾斯美达拉得了哮喘,冬天的时候梅丽尔阿姨叫我们过去帮忙,那一次哮喘发作差点要了它的命,但是那之后它依然等在门口,我们没办法告诉他,主人们不会再回去了。”
海蒂擦掉了眼角了泪水,没有看见夏凯凯眼眶里的水光。
她继续说:“夏,我必须要提醒你,或者你已经很清楚,雨果的存在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难题,不要试着去取代雨果在他心里的位置,因为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雨果。你如果爱他,就耐心的陪伴,维克多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早晚只会属于你。”
夏凯凯点头,他知道穆渊因为他的去世受了很多苦,但大约是穆渊的事业太成功了,让他觉得徜徉在金钱里的穆渊,至少已经在一点点地治愈自己心里的创伤。
但显然,那个被抛弃的“小姑娘”,以及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家,是穆渊心里的禁地,在他没有真正走出来之前,他再也不会去触碰。
心疼。
是强烈的心疼的感觉。
夏凯凯还没有对谁有过这么心疼的感觉,但是穆渊确实让他产生一种将他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发丝,安慰他的感觉。
希望穆渊可以真正快乐起来。
像是父亲、哥哥,或者什么亲人之类的心态,总之这一刻,夏凯凯觉得自己可以为穆渊付出很多,只希望他能够好。
晚餐后,夏凯凯想要自己回去,主要他想要去自己“家”门口绕一绕,但是海蒂夫妇认为他从华国过来并不安全,所以文顿坚持送他回家。
车再一次从他的“家”门口路过,这一次屋里亮起了灯光,但是他没有在门口看见艾斯美达拉。
很可惜。
要不半夜来翻一次墙吧。
但是很快夏凯凯就放弃了。
他怕吓着梅丽尔阿姨,也害怕被艾斯美达拉追着咬,万一把“老姑娘”气的又哮喘发作了怎么办。
算了,暂时这样吧,早晚会再回来的。
夏凯凯有预感。
……
那样之后,夏凯凯开始准备春假汇演的节目,文顿老师接了两个班的训练任务,而海蒂老师则每天带着夏凯凯,以及他们教室里这次选出的优秀学生,进行训练。
对于夏凯凯突然展现出来的实力,这对优秀学生先是很惊讶,接着就是疑惑,最后便是暗自比较。与夏凯凯悄悄的竞争过程里,甚至还学了不好新的东西,进而也成长了一些。
任何的环境都是这样。
不能因为这是雨果创建的校园,他就应该是最美好的。
数千名师生的园区里,自然会有李·埃文那种偏激的性格和做事方式,也不会缺少这种积极向上只愿意在正确的竞争中超过对方的学生,当然还有更多人,其实只是旁观者,风向顺风的时候他们就热情参与,逆风的时候很多人也会扭转了头放任自己的原则飞扬。
这没有什么。
这就是人类社会群体的一个构成。
而且华星集团总裁的新恋情曝光后,也不过就被媒体炒作了两三天,然后很快就被别的新闻夺走了风头。
明星们无论好事坏事都巴不得引起媒体的关注,后续操作不断,有时候可以占据八卦榜单很久很久,而企业家的绯闻毕竟涉及到一些资本上的影响,媒体也都比较冷静自制的,看看风头过去了,也就没有了炒冷饭的想法。
夏凯凯在自己创立的学校里,倒是有了一个了不起的闪亮登场,话题可能还会伴随很久,但是也只是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在春假即将来临的节骨眼儿上,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夏凯凯甚至觉得风波平静的那么快,说不定是穆渊在背后里做了什么。
毕竟处理媒体舆论不只有告这个告那个没完没了,给媒体八卦不断送菜,而且校长告了自己的学生,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一件丑闻,不如因时而异,任由事态平静下去,在这个资讯爆炸的年代,人们都是健忘的。
这个方法很好。
夏凯凯这几天明显感觉到自在多了。
他不需要再被人们议论来议论去,尤其议论的话题不是夸奖他,而是他用什么办法爬上穆渊床的这种事。
明明没有!
非常尴尬的好不好!
而这种情形,其实最落寞的反而是李·埃文。
他可能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谋划,自然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风暴圈的话题人物,在被同学和媒体疯狂追逐的时候,他已经迷失了自己。
但是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
李·埃文在事情爆发后的第四天,被副校长再次约谈,就他偷拍、散布谣言和侵犯他人隐私这件事,做了严厉的批评,并且表示会在他的毕业档案上写明这一点,这会影响李·埃文日后的就业,已经算是比较严厉的惩罚。不过校长为他提了一个建议,获得夏凯凯和校长的原谅,学校或许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李·埃文拒绝道歉。
但他也不想自己的档案上有这种不光彩的一笔,他愤怒地质问副校长:“这明明就是事实!我说出了事实,却还要被惩罚?这就是民主自由的米国吗?还是说维克多·雷蒙德他在用权利压迫我吗?”
副校长叹气:“他需要压迫你?不,他不需要。你做的这些事都是犯法的,他是在保护你,否则今天就不是我和你谈话,是律师,或者是法院的法官。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九十天的刑期,出狱后,你可能也无法从我这这里拿到你的毕业证。”
李·埃文眼睛睁大,他的气息急促,眼球剧烈地颤抖着,最后他说:“不,我不会道歉,我只是说出事实,你们愿意在我的档案里留下什么就留下什么吧,我下个学期就会转学,永远离开这里。”
副校长笑了一下,眼里没有一丝的遗憾。
华星国际舞蹈学校太多天才了,李·埃文绝对不是出色的那一批,离开这里只会是自己的损失,而不是他的。
李·埃文很屈辱的离开了副校长的办公室。
他冲进洗手间里,插上门锁,捂着自己的脸咬牙,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冷静下来。一份不光彩的档案代表了什么他很清楚,但是让他去对夏凯凯道歉,他的自尊心决不允许!
这时,洗手间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他的同学,那个法国的小子,用着不高不低的音量说:“我给你看个视频,是夏在教室里跳舞的视频。”
“我还以为是什么?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看你会后悔的,你真的想不到一个人认真和不认真的时候,差距会有那么大,就像不是一个人。”
“我看看……”
李·埃文被堵在了厕所里,他不好意思出去。
就这样,足足等了两分钟。
那个法国小子说:“怎么样?很好看吧?”
另外一个声音说:“是的,完全不像网上传的那么平庸,当然我觉得比起雨果还是差了很远。”
“为什么一定要和雨果比,只要维克多·雷蒙德喜欢他就好了,是不是。”
“也对。这个视频不错,为什么不放到网上,或许校长会感谢你。”
“算了吧,你当我傻啊?随意上传别人的视频,李就是后果。对了,我听说学校要开除李,你知道吗?”
李·埃文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他没想过消息会传的这么快。
而且不是学校开除他,是他自己要走!
继而他沮丧地想着,无论是他自己转校,还是学校开除他,有差别吗?他注定要离开这里……
因为太悲伤了,他几乎没有听见后面的话。
法国小子分享了自己的想法,也为李·埃文说了些好话,但是其他班的学生却依旧是看热闹的态度,认定了这段时间的闹剧会是他今年经历的最有趣的事。
舆论的风向总是在变化。
就像自由自在的人心,无人可以控制。
……
又过两天。
华星学校的春假汇演终于开始了。
校园提前三天就在准备,很多学生都发现这次的春假汇演准备的很繁杂,老学生不是第一次参加春假汇演,但是今年他们的工作都比往年多。
而且这次学校开放了大礼堂的二楼,学校的校工去擦拭二楼的座椅,这一层楼可以容纳五百人观看,加上一楼的八百多个座位席,这一次春假汇演的观众有一千三百多人吗?
老师们似乎得到了什么通知,对需要上台表演的学生进行了更加严苛的训练,就连不需要上台的学生都被要求跟着一起训练。
学生们无来由地感觉到紧张,甚至还有一些新的舞蹈服被送了过来,从校园门口到大礼堂也被妆点上了彩带装饰,将整个校园打扮的美轮美奂。
汇演那天,学生们更早的起床,到教室里报道,然后换上衣服,画上装,然后排着队,在还有点冷的春天早晨,走到了学校的大礼堂。
他们被安排在一楼的观众席上,这里很快就坐满了人,接着有家长出现,他们被安排坐在了大礼堂的后面。接着有记者媒体出现,他们扛着昂贵的仪器,架在舞台的前面,有些人就留在一楼,有些人去了二楼。最后忙碌结束的老师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些老师和自己的班级在一起,著名的冠军老师们在前面都有自己的位置,但是前三排还没有人,这里通常是留给那些被学校邀请来观看毕业汇演的名望人士。
大约九点钟,学校的大门打开,一辆辆的车开了进来。
在副校长的引领中,那些名望人士终于到达,并且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学生们翘首以待。
毕竟这些名望人士的一个另眼相看,可能就会造就某个人传奇的一生。
而每年名望人士来的多少,则是学生们努力的动力。
前排很快就坐满了。
学生们左右观望,看见了米国其他舞蹈学校的校长,还有一些在舞蹈圈子里很有名望的人,以及米国舞蹈协会的官员们。
接着礼堂里传来惊呼声。
原来在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去了人,那些人里赫然还有着密西西里的州长和他的夫人,以及一众在米国南部区域都很有名望的人士。
有名的服装设计师。
有名的演员。
有名的节目制作人。
有名的社交名媛。
还有有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
总之,今天的场面出乎意料的大。
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够认出所有人,但总有认出个别人的学生,于是这些来宾们的身份大部分都被扒出来了。
窒息。
还没有走出校园的学生没想过自己在学校里就要经历这样的大场面,甚至有人开始头晕。
老师们的紧张准备有了答案。
原来今天的毕业汇演是历史以来最大的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渊崽怎么了。
时间回到五天前。
表白的那个傍晚。
穆渊走了过来。
他垂着眼眸,绿色的眼睛里的光像是碎了,却又被他固执地圈子一处。
他屏着呼吸,脑袋里还在尖啸:他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吗?对他不喜欢我!?
就像撵过了脑袋的火车,还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像是嘲笑声,又像是哭泣,他分不清楚,脑袋里乱套了。
手握在门把手上,一点点拧开。
这个过程慢极了。
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对身边的青年招手,哀求着,让他挽留自己,哪怕一句话,一个眼神。
但是没有。
青年偏开头,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在门打开的时候,他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
门在身后,被轻轻地关上了。
男人一步一步的走过长廊,走下楼梯,在那无数的目光中穿过客厅,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上了车。
一辆骚包的黄色跑车。
就像电影里的大黄蜂一样,每个线条都充满了机械美学。
他把自己圈在座位上,甚至没忘记系上安全带,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在那轰鸣声中离开了这栋公寓。
他开过一条有一条的街道。
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引擎的轰鸣声简直就是噪音。
直到他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哔哔……”就像擎天柱的米式大卡车从一侧路口开了过来,发出像火车鸣笛的声音。
突然间,穆渊的眼前出现了一颗西瓜,静静的躺在火车的轨道上,然后在某一个时刻,被火车车轮碾压而过,那一瞬间,绽放的好像烟火一样的红色,爆开,撒的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溅出好几米远。
趴在他背上的死神,终于在这一刻高高举起了镰刀。
穆渊将方向盘狠狠地一转,朝着大卡车的车头开了过去。
死神狞笑着将镰刀落下。
黄色的跑车与坚硬的大卡车迎面撞上,一声巨大的声响,黄色的烟火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