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秦想不通, 难道奇怪的不应该是他吗?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比他还稀奇?一时没找到话说,只讷讷地低下头, 瞪着蔚宁手里的保温罐。
蔚宁会意,对着厨房努了努嘴, “你的我给你留了啊,你不是吃掉了吗?”
司秦咬牙,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发青。
“啊,不行了,来不及了,我要走了,你自由活动吧。”蔚宁有点急。本来时间就紧,再被司秦这么一拖,果真过点了,就胡乱塞了两下鞋带,丢下几句话,开门走了。
蔚宁拎着保温罐,背着他的雅莫当季新款小书包,急匆匆地往教师宿舍赶,走了没几步,就接到了程溯的夺命连环call。尽管早就猜到程溯会来诉苦,没想到这么快。蔚宁挠挠鼻尖,无比为难地按下接听键,很有经验地拎着手机远离耳朵。
程溯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又做了什么呜呜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亲自过来给你下跪了呜呜呜……你知道吗半年之内我从B国搬临港从临港回B国再搬南市又回临港,刚才接到通知让我们下周集体搬东市,他妈的昨天才安上的内网第一条公告就是搬公司呜呜呜……我才把coffee接回国,我不想再搬家了,真的不想了呜呜呜……”
蔚宁的关注点有点歪:“Coffee是谁?你女朋友?”
程溯崩溃大叫:“我哪来的女朋友!!!那是我的狗!!!人类的好朋友!!!”
蔚宁揉揉耳朵,挂上电话,想了想,跟池莫声一样,也把程溯拉进了通讯录黑名单,打算等回了临港再把他给放出来。
宿舍楼下,蔚宁跟徐立延、贺宝冉汇合,一起去刁厉家蹭午饭。刁厉厨艺很好,独居十几年一直是自己做饭。即便爱人在世,家中也是由他掌勺。蔚宁和徐立延特别喜欢去刁厉那儿蹭饭。贺宝冉倒是第一次来,开始还怪不好意思的,等尝到饭菜,什么都顾不上了,吃得整张脸都埋在碗里,逗得刁厉哈哈大笑,嘴都差点合不拢。刁厉看到蔚宁带来的小笋饼,大感意外,知道他们去眠寨拍过戏,直呼缘分,一口气吃了五块,要不是撑得难受,看那样子,还能再吃。
或许是睹物思人,饭后,刁厉很难得地开始给几人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本来说好去钓鱼,话一时说得多了点,等反应过来,再要出门,已经不怎么来得及了。蔚宁跟徐立延都不在意,贺宝冉更加不会,干脆就待在宿舍,跟老教授一起回顾经典老片,寓教于乐,也挺开心。
几人吃过晚饭,各自道别。徐立延去车站送贺宝冉,蔚宁没有同行,一个人回到了出租屋,情绪有点低落。
今天这一趟,蔚宁其实是去跟刁厉道别的。他也没有想到刁厉会跟徐立延熟得这么快,连小笋饼都没怎么派得上用场,这或许就是命运使然吧。蔚宁替徐立延高兴,而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刁厉一直记着他被迫辍学的事,竟然在暗地里四处奔走,希望能帮他恢复学籍。
东影办学理念开放,制度却很严格,规定辍学生保留一年学籍,一年过后,无论你是什么人,一律退回原地。如果蔚宁早几个月来东影,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已经晚了。刁厉惋惜蔚宁的才气,不信邪,连校长都去找了,得到的答复一样,都是不能操作。
蔚宁知道之后,阻止了刁厉致信教育局,继续帮他询问。他没有返校的打算,况且也确实超了时间,何必再去为难一个老教授呢?在蔚宁的劝说下,刁厉最后决定尊重蔚宁的选择,打消了帮蔚宁复学的念头,只希望今后蔚宁无论走那条路,都能不忘初衷,砥砺前行。
离开前夕,蔚宁决定为刁厉做一次小笋饼,他怕再拖下去,某人真的会把整个公司都搬来东市。
离别在即,蔚宁有点难过,顾不上先前戏弄司秦的事,一回到出租屋,就开始收拾箱子、打包行李。司秦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只等蔚宁回来,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哪知看到蔚宁这个样子,瞬间没了脾气,又不敢问他怎么回事,就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蔚宁摸摸这个,塞塞那个,满屋子乱窜。
尽管好奇,司秦的嘴却闭得死紧。他还能问吗?他还敢问吗?上一次当就够了,他又不蠢!
看司秦袖手旁观,蔚宁不满意了,踢了踢他的小腿,“还不过来帮忙?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我可不帮你弄。”
司秦走近两步,看了蔚宁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于是问:“你要去哪里?”
蔚宁坦白:“回临港。”
看司秦一脸不敢置信,似乎被他骗怕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蔚宁憋了憋,没憋住,一下子笑开:“难道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笑了。”
蔚宁闻言,收起笑意,佯装生气:“怎么,我不能笑吗?你的新规矩?”
“可以。”司秦点头,再一次确认蔚宁脸上的表情,得出结论:“你不生气了。”
知道司秦指的是什么,蔚宁停下动作,学着司秦的样子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无比认真地说:“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生过气,只不过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如果哪天你醒来发现我也消失了,那么请你不要惊讶……”
蔚宁还没说完,被司秦一口否决:“你不可以。”
“为什么?”
“不可以。”
“凭什么?”
“不行。”
所以这意思是只许他作,别人没得商量。行吧,蔚宁耸了耸肩,满脸不在乎:“那就要麻烦你把我看牢一点了。”
“行,你等着。”司秦瞪了蔚宁一眼,以示警告,然后走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让蔚宁不要收拾了,晚点叫人过来搬。蔚宁乐得清闲,也不忙了,拍拍手,挑了点重要的物品收进书包,准备洗澡睡觉。
半夜,蔚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司秦,问他:“你票买了没?”
司秦闭着眼睛,正酝酿睡意,听到蔚宁的话,突然惊醒,“什么意思?几点了你要我去买票?”
蔚宁撇嘴,“你怎么这么没诚意?那我不回去了。”
“……”
看司秦真的打算起来,蔚宁连忙抱住人,改口道:“我开玩笑的啊!我买了票了,真的,上周就买好了,才去取的票,就放在书包的夹层里,绝对没骗你。
“……”
看司秦呼吸急促,似乎气得不轻,都快昏厥了,蔚宁对了对手指,做出最后的妥协:“那我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你,这样总行了吧?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乖乖的,啊。”
“……”
买了一周?还靠窗?不对,这是靠不靠窗的问题吗?司秦咬牙,松开,又咬住。他呼气,吸气,再呼气。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平静了下来。
“呵呵。”司秦笑笑,“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弄死你。”
“嘿嘿。”蔚宁也笑笑,趴到司秦身上,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最后一晚,我给你一个弄死我的机会。”
* * *
第二天,由于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那两张提前一周就订好的车票还是没能发挥出它们应有的作用。两人轻装简行,改签了下午的车,一起回到了临港。
才踏出车站的大门,蔚宁瞬间明白过来司秦昨天那句“你等着”究竟是什么意思。
车站门口,三辆全新的商务大奔停在路边。司秦带蔚宁过去,敲了敲中间那辆的车窗。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十个西装革履、墨镜覆面的保镖,齐刷刷对蔚宁弯腰鞠躬,叫了一声:“老板好。”
蔚宁抱着手臂,盯着面前那十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突然发现,这不就是司秦的父亲请来看着司秦的那些人吗?行啊,这么快就想着报复他了,蔚宁咬牙,勾住司秦的脖子,迫他弯下腰来同他耳语:“你钱多烧得慌?”
“这点人还是养得起。”不就是钱吗?司秦一点也不在乎。
蔚宁咬牙切齿:“你爸叫人盯着你,你也知道不舒服,现在还把他们塞给我?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司秦奇怪:“不是你自己说的?怪我?”
“行,行,你出息!”蔚宁翻了个白眼,突然被拉下胳膊,拎着脖子塞进了车后座。
司秦跟着蔚宁坐进车里,狠狠关上车门。既然回来,还给他逮到手里,那么以后都别想跑了,不然就让这十个保镖轮流打断他的三条腿。他司秦言出必行,一定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感动吗?
司秦:不敢动。
第39章
跟着司秦踏入新落成的司易风投, 蔚宁亦步亦趋, 惊得嘴都快合不拢。
当然, 尽管身体年轻,上一世的蔚宁好歹是晟杰娱乐的金牌经纪,接触的人不说非富即贵, 有名有姓的大有人在,大世面见过不少,所以他惊讶的并不是窗外三百六十度的无敌水景, 而是他知道五年后,为了与城际列车接驳,临港政府决定扩建港口,不得不将整栋大厦拆迁。尽管司秦只买下了顶楼的三层, 说是一夜暴富, 绝不为过。况且这里地段好,除去顶层自己用,另外两层光是租金,五年也足够回本了。
蔚宁咬着嘴唇,忿忿不平地看了司秦一眼,心想这什么人啊, 别是招财猫附身吧。钱生钱的道理他懂, 这种生法他还真没见过!
平白无故遭了一顿白眼,司秦莫名其妙, 正想问问蔚宁有哪里不满意,好让人去改, 程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迎了出来。
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年纪看着都不大。为首的除了程溯,还有一个女人,不是很高,踩着十厘米的高跟也只到程溯的肩膀,气势却比程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她五官姣好,化着淡妆,看上去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淡灰色的套裙,很标准的职业女性形象,尽管如此,仍旧掩盖不了套装下身材的火辣。
女人没有说话,远远地对司秦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到蔚宁面前,稍作打量一番,微微欠身,朝蔚宁伸出手:“蔚先生您好,我叫程葭,是您的经纪人。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关照。”
来不及分析女人口中的“经纪人”是什么意思,蔚宁已经先一步认出了她。
程葭,TG总部人事、行政总监,司秦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由于外形出众、谈吐得体,经常陪同司秦出席各种酒会。上一世,蔚宁曾有幸见过程葭一面,这还要从南圈第一名媛黄幼芸说起。
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另辟商机,黄幼芸以出手阔绰在艺术圈闻名,成功押宝过不少新锐艺术家。加上她在娱乐圈的地位,经常以个人名义组织沙龙、酒会、拍卖会等等,除去两界名流,还会邀请当红明星前来捧场。
蔚宁记得在以重生为节点的两年前,为了试镜,他和陆婧两人提前一个月来到南市,刚到没几天,就收到了黄幼芸要举办慈善拍卖会的消息,已向商娱两界不少知名人士发出了邀请。当时的陆婧尽管当红,在群星汇聚的黄幼芸身边根本不够看。蔚宁通过层层关系,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搞到一张邀请函,又因为实在弄不来第二张,不得已之下,只能以陆婧男伴的身份陪同陆婧赴宴。
不像关桀热衷于钻营人脉和拉皮条,蔚宁没有想做什么,他只是听闻新片的投资商司秦也在受邀之列,就想来看看传闻中的TG总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不济,带陆婧过来见见世面也好。结果没有等来司秦,只见到了代为出席的程葭。
说是见,还真的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拍卖会以自助酒会的方式进行,蔚宁由一个相熟的同行带着结识了一些边缘人物,完全挤不进主角们——也就是黄幼芸和程葭的身边。晚宴临近尾声,黄幼芸拿出一副据说是她本人珍藏多年的油画压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程葭用司秦的名义以全场最高价拍下了这幅画,跟着,又向拍卖会捐赠了一幅司秦私藏的画作,被黄幼芸以千万高价拍得。一来一去,一位本是籍籍无名的画家就这样被捧了起来。
以蔚宁的眼光,实在看不出这两幅画有什么特别,只留意到它们的作者都叫卓越涵。晚宴过后,蔚宁听到一点传闻,说这位叫做卓越涵的画家是司秦新看上的情人,早前在B国留学画画,毕业后有意在南圈发展,诸如此类,并不是很具体。
看不出这混蛋花样可真多,还学人捧什么画家,能耐啊!甚至为了讨好小情人,连小姨都能拿来利用,真是厉害得不要不要的!蔚宁转头瞪了司秦一眼,而后从善如流地握住程葭的手,客气道:“你好,幸会。”
司秦:???
蔚宁懒得理会司秦,没想到程葭也没有,寒暄过后,立即为蔚宁介绍起了她身后的人。
“摄影师,廖晖。”
“妆发造型,方景。”
“营养顾问,Carter。”
“形体顾问,Griffin。”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吕笑和岳珍珍。”
蔚宁一边听,一边观察着程葭,努力在她身上寻找上一世的痕迹。蔚宁记得上一世的程葭是个十分精致并且有品味的人,非常注重自身形象。她喜爱珠宝,虽然不见得珠光宝气,身上总会有一两件让人眼前一亮的单品。而作为TG的人事、行政总监,手握TG数万员工生杀大权,听上去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狠角色,然而她本人却性格温柔,逢人先笑,是个从内到外都让人赏心悦目的女人。再看眼前这个程葭,长发高高挽起,衣着整洁如新,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装饰,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难道是因为年轻了二十岁吗?虽然跟着司秦不太可能缺钱打扮,看她板着脸冷冷淡淡的样子,总不至于连性格都能改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