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宁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在冷静地分析过司秦当时的处境后,他觉得自己渐渐地能够理解司秦的不告而别了。所以他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在半年前回国的时候就把黄家湾的地给卖了?”蔚宁问。
“那块地的文件一直在他父亲手里。”程溯回得飞快,一脸“这题简单,我会”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大概能猜到一点。”蔚宁了然。
在最初得知司秦跟司家断绝关系的时候,蔚宁有过疑惑。但是他了解司秦。可能司秦跟他父亲的关系的确很糟糕,然而作为一个商人,不可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什么都不要就放弃自己既得的权益,再联系黄家湾的后续动作,其实不难猜。
蔚宁顿了顿,又问:“那除了跟司家撇清关系,他还做了什么交换?”
程溯一个咯噔。他知道蔚宁聪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看得这么清楚。当所有人都在垂涎司秦过亿的身家时,只有蔚宁肯定并且在意司秦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定做了什么妥协,甚至要大过跟司父断绝关系。
“他母亲的骨灰。”程溯坦白,又叹气:“唉……其实吧,他父亲不是个坏人,这么多年下来,他跟他继母相处得也挺好的。但陈年旧事太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和解的。他父亲以黄家湾的文件为要挟,以为这样司秦就会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留在司家。司秦则以为他父亲为了那块地,连他母亲的骨灰也不要。就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一下子想通了,从南市启出了他母亲的骨灰,送还给了他的父亲,同时换来了那份文件。”
直到此时,听到“骨灰”两个字,蔚宁才终于动容。他不会脸大到以为司秦是为了自己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只是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在那一个半月里,在他煎熬的同时,对方甚至可能比他还煎熬。
蔚宁沉默了一阵,确认道:“所以,他是用与司家断绝关系的声明和他母亲的骨灰换来了黄家湾的地。”
“不。他用他母亲的骨灰换来了黄家湾的地,这个没错。至于断绝关系的声明,那是另外一个交易了,也是他的条件。他放弃司家的所有,换他父亲不干涉他的任何事务。”程溯解释完,老毛病复发,又八卦了一句:“其实吧,两人说开之后,他父亲已经有了和解的意思了,但他还是坚持发了那份申明。”
“为什么?”蔚宁不懂。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从来都很奇葩,要不然怎么说天才和疯子就一念之差呢?”程溯耸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父亲司意勋是一个非常传统又固执的男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是一个同性恋。”
“你的意思是他为了我,放弃了TG的继承权和他父亲的遗产?”蔚宁指指自己的鼻子,怎么都不敢相信。
程溯连忙撇清关系:“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你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想也不可能的,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蔚宁笑笑。
谁知道呢?程溯侧过脸,斜了蔚宁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未免也太没自信了吧?我要长成你这样,我什么都敢想!”
多亏你没长成我这样!蔚宁默默在心里为司秦捏了把汗,一边摇头否认,“不,我这是有自知之明。”
程溯摸摸下巴,“不过我倒是觉得……”
蔚宁打断程溯:“你不是他,所以你的‘你觉得’,没有任何价值。”
这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要过河拆桥啊!看蔚宁问完话后立即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程溯气得骂了一句脏话。
其实程溯觉得司秦不是为了蔚宁放弃了TG的继承权和司父的遗产,而是为了蔚宁,不仅放弃了TG的继承权和司父的遗产,还把他祖宗守了几百年的地给刨出来卖了。程溯觉得无语吗?他不。他非但不觉得无语,还觉得有钱能随便花的日子,真他妈爽翻了!管谁的祖坟被刨了呢,只要不用再每天算那些鸡毛蒜皮的账,他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提到司父,程溯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要早点说你喜欢绿色,他回国前就不用剪头发了。”
“那个圆寸?”有关司秦,蔚宁瞬间两眼放光。当然,实在想不通司秦刚回国时的发型也是原因之一。
“哈哈哈哈哈,就是那个!”程溯笑得开心,“你是不知道啊,就去年吧,他差点喜当爹了。当时闹得可凶,说是跟他交往半年的什么乐坛甜心教主在社交网站上晒了验孕棒,还艾特了他。外面都说是他的种,他什么也没说,连夜去染了一头绿毛,大半年了,回国前才给剃掉。”
蔚宁眯眼,“交往?”
程溯立马解释:“外面说的嘛,其实是他爸包的小明星,揪着他打掩护嘛。他又不喜欢女人,怎么可能跟女人有孩子!”
蔚宁笑喷。被绿了,啥也不说,染一头绿毛来抗议,尽管幼稚,不得不说这才像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会做的事嘛!
“那他干嘛还把这里搞成绿色。”蔚宁奇怪。
“不是你喜欢?”程溯也奇怪。
蔚宁懵了,他也不是非常喜欢啊,只是依稀记得在眠寨的时候,某天上山看到雨后山雾缭绕的山景,说了句这颜色真好看而已……当然,也不讨厌就是了,看久了,还觉得怪特别的,也挺不错。
蔚宁打算三缄其口,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美好的误会,永远封存。
谈话结束,程溯告辞回公司,蔚宁则是打算按原定计划,去安怀疗养院看他的姑父。
按程溯说的,蔚宁在别墅的院子里找到了一辆电动车、一辆脚踏车,毫不犹豫地选了脚踏车,骑上就走。
时值深秋,尽管吹在脸上的风已经有点凉,蔚宁还是觉得十分惬意。他踩着踏板,时快时慢地在山间的水泥地上驶过。沿途的房子依山而建,高高低低,形色不一,充斥着一种奇异的温馨感。山崖上的阳台里时不时有好奇的小朋友或是老人探出头来看他。又或是遇到一只猫,两只狗,蔚宁就摇摇铃铛,再七拐八弯地绕开。
蔚宁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远离城市,遍布着属于邻里乡村的烟火气,还因为安怀疗养院就在茶场的另一边,骑脚踏车十五分钟能到,电动车那就更快了。
营养顾问说他身体不太好,需要多吃饭,多运动,司秦记得,所以特意买了一辆脚踏车放在别墅里,让他可以时常锻炼身体,还可以经常出去看看风景。又怕他觉得累,另外添了一台电动车,想骑哪个就骑哪个,几乎要把他宠上天。
还有比这更好的日子吗?没有了。蔚宁想。
尽管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只要司秦在身边,无论怎样都好。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日子竟然可以这么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 2019-02-25 13:32:00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 2019-02-25 00:57:18
第52章
从疗养院回来后, 蔚宁谨遵司秦的指令, 去酒店收拾东西。程葭说从明天开始工作室就和司易风投正式分家, 搬到碧山办公,包括演技班的全体讲师,每天由酒店的专车接送, 到碧山给蔚宁上课。
蔚宁关心了一下手下人的住宿问题,程葭让他不用担心,除去新招的两个本地的实习生, 其他人连同保镖一早在碧山周边找好了住处。程葭由于要求比较高,物色了一阵子才找到满意的住所,加上装修需要时间,所以才在酒店多住了几天。
好吧。蔚宁撇嘴, 原来搬工作室的事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瞒得够好的,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他带来了十足十的惊喜。
虽然碧山属于临港,离市中心还是有点远的。托几年前安怀疗养院在碧山脚下选址建院的福,政府开始重视起碧山周边一带的基础建设。修了公路,安了路灯, 通了公交, 尽管班次不是很频繁,倒也足够。几年下来, 交通称得上便利,连带旅游业也渐渐有了起色。
蔚宁回到别墅, 时间已经不早。中午的菜剩了很多,蔚宁独自一人将饭菜热了热,填饱肚子,洗完澡,就窝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温书,一边等人。
猫很调皮,大概是小时候在外面野惯了,也不怕生,暗中观察了蔚宁一阵子,就大着胆子跳到蔚宁身上,东爬西爬地调皮捣蛋。蔚宁随它去撒野,直到好一会儿没感觉到动静,才发现小家伙蜷在腿边睡着了。
蔚宁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他打了个哈欠,把猫往沙发里面挪了挪,拉上毯子,准备小睡一会儿,如果再等不到人,就上楼去睡。
过了一会儿,蔚宁浅睡中听到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一个惊醒,立马穿上鞋往外跑。
蔚宁裹着睡衣,站在门后等司秦进来。司秦下了车,跟司机告了别,看到门口亮着灯,愣了一下,赶紧大跨几步,跑上台阶。
“起风了。”蔚宁咕哝一句。回来的路上他就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到家后,赶紧把厚衣服翻了出来。看到司秦头发上沾着的小水珠,蔚宁往外探了探脑袋,原来不止降温,还下起了小雨。
“嗯。”司秦点头,在门口的地毯上跺了跺脚,又拍拍外套,像是想拂去满身的寒气,略微停了一下,才跟着蔚宁走了进去。
蔚宁知道司秦仗着体质好,向来穿得不多,无奈遇到这种天气,估计冻得够呛,赶紧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来,替他擦湿掉的头发。
蔚宁撸了一把司秦的脑袋,刚想问他冷不冷,他反而问自己说:“冷不冷?被子多盖一条没有?不行就开空调。”
这个天开空调,有毒啊。蔚宁翻了个白眼,回了句“不冷”。至于新床他还没睡过,不知道冷不冷,看这个时间,估计也来不及添被子了,实在冷的话也只能先开空调了。
司秦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里走,等看到沙发上的毯子和毯子上的猫咪,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一直没睡,就抱着猫在客厅等着。
“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司秦皱眉。
“我习惯晚睡。”蔚宁回得理所当然。
又给他嘴硬。司秦不太高兴,听蔚宁突然加了一句:“顺便等你。”
“我没说我一定会回来。”司秦跟在蔚宁后面上楼,尽管话说得不好听,不满的意思已经小了很多。
“我也没想着一定能等到啊。”蔚宁无所谓地说着,一边打开浴室的暖气,又去卧室替司秦翻换洗的衣服。
看蔚宁眯着眼睛哈欠连天,司秦立马停止了顶嘴的想法,不再说话了,赶紧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准备睡觉。
司秦关上灯,设好闹钟,看看时间,都一点多了。
尽管路上赶得跟条狗似的,搬新家的第一天,他还是想回来睡。
其实除了家人,他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住。以往跟什么人交往,他会买一处房产,把他们安置在里面,或者去对方提供的住处,住一晚,再回自己家,很少流连,似乎见面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
他的家只有一个,就是有家人住着的那一栋。自从父亲再婚,他们一家就再也没有搬过新家。或许是因为出身于一个教养良好、幸福美满的家庭所致,他的继母在这方面异常地执着,只要没有结婚,很少同意孩子搬出去独自居住。司秦由于性向特殊,加上不肯安定的个性,一直到四十多岁都还没被认领出去,天天在家啃老。
虽然讨厌司意勋,司秦承认,在继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早就适应了家的感觉。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一家五口,如果多添一个陌生人在身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除了蔚宁。没有这个人在身边,他甚至连觉都睡不好。
“哦……对了……这周末我想在家里请客,搬新家,要暖一下房……”临睡着前,蔚宁还不忘喃喃。
“暖什么房,你给我暖床就够了。”司秦抱着蔚宁,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蔚宁醒来,打开窗,伸了个懒腰,嗅着雨后山间的空气,神清气爽。
“我好喜欢这里。”蔚宁像是说给司秦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尽管对方没有跟他商量就擅自买下了这栋别墅,还将他的工作室搬来了这里,蔚宁一点都没有不被尊重的感觉,反而觉得高兴极了。对方太了解他这种怕麻烦的个性了,要让他一个重度选择困难症的人买房子、搞装修、挑家具,他宁愿当甩手掌柜,拎包入住。
蔚宁没有想到司秦也按时起了床,还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大概是离市中心远,为了赶在九点前到公司打卡,才不得已早起。
“你这是准备在临港扎根了吗?”蔚宁问。又买房子又买办公楼的,不管未来有什么变数,考虑到长期利益,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搬了。
司秦反问:“不可以?”
蔚宁摇头,“不是,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选东市。”
“为什么?”
“东市是整个东圈的中心城市啊,地方大,市建好,还是整个东圈的交通枢纽。虽然谈不上四通八达吧,总是比临港方便。”蔚宁一边想,一边数着东市的优点。他知道很多由东市周边城市发迹起来的公司为了更进一步,最后总是会将总部搬迁到东市,TDC也是其中之一。至于晟杰则是因为关家在临港人脉过硬,也为了免去和TDC正面争风的麻烦,关桀才选择留在临港,一直呆到了二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