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斟酌过后,蔚宁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和你们一起共事我感到很开心,没有更换人员的想法。今后我会更加规范自己的言行,保证类似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程葭笑了,“你不用道歉,今天这件事也不是纯粹对和错的问题。我只是以一个下属和共事者的身份在和你商量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可能我习惯了有话就说,会给你造成一种强硬的感觉。我们确实是从属关系,但我认为我们在个人地位上没有高低之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也请你可以畅所欲言。你始终是我的老板。”
蔚宁看着程葭,似乎在这个年轻的经纪人身上看到了上一世名企高管的风采。
我们是从属关系,但我们的地位永远平等。我的思想不受束缚,只属于开放和自由。
蔚宁突然想起这几句话,在上一世他收集TG的资料时接触到的不知道是企业文化还是创业宗旨的寥寥几语。可能不太准确,大致意思如此。时隔多年,仍旧让他记忆犹新,甚至再想起时,突然多了很多新奇的感叹。这满含自信、又不失谦恭的宣言,大概就是二十年后由司秦带领的TG在业内令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吧!
“我明白。”蔚宁重重点了一下头,认真道:“谢谢你,程葭。”
对话结束,程葭跟着放松下来。恰巧服务员敲门进来上饭后甜点,后面跟着主厨,寒暄过后,开始兴致勃勃地为两人介绍店里新出的菜色。
蔚宁一边听,一边觉得主厨哪怕丢了饭碗,也绝对能够以说相声为生。看得出程葭也被主厨说得分外心动,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撇开一身职业装不说,兴致勃勃的样子跟外面二十多岁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区别。蔚宁偷偷瞥了一眼,可能是还沉浸在刚才过分严肃的话题之中,没能完全脱出身来,一时有点错乱,怪不习惯的。
送走主厨,程葭放下手机,问蔚宁:“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好像有点怕我呢?”
“没、没有吧?”蔚宁挠挠脸皮,有点心虚,抬头见程葭摇着甜点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应当是开玩笑的成分大于实话,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蔚宁总结了一下语言,对程葭说:“你很好,总是让我受益匪浅。”
程葭顿了顿,回道:“其实你也是。”
蔚宁有点意外,追问:“真的吗?”
“当然。”程葭点头,又说:“我觉得你可以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跟程溯都很喜欢你。有你在司秦身边,我们很放心。”
蔚宁咬了下嘴唇,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被大美人喜欢,谁不高兴呢?至于程溯,那就算了吧!
吃完饭,程葭开车把蔚宁送到别墅门口,两人道别后各自回家。蔚宁消完食后运动了一小时,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田甜。
—老板晚上好,中午的事没吓到你吧?
蔚宁失笑。他知道工作室的人一般不会在下班时间来打扰他,应该是程葭回家后特意交代了田甜,让她来给自己安心的。
—我很好。可是,这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吗?
—有什么关系嘛,我也很好呀!我可经打了,完全没事,嘿嘿。再说挨一个耳光还有红包拿,老板,其实你还可以再晚一点出来的。
看来这意思是怪我阻止得太早,害你少拿了几个红包咯?看着屏幕上十足十傻白甜的头像,字里行间还夹杂着一堆可爱度爆表的颜文字,蔚宁一脸古怪。什么傻白甜,只有他自己才是纯种的傻白甜吧?!
由于天冷,蔚宁早早钻进被窝,躺在床上选了一本专业书来看。或许是中午大闹过一场,损耗了不少精力,又或许是很久没有得到妥善的休息,蔚宁看着看着,视线渐渐模糊,连哈欠都打了好几个。
蔚宁看看时间,九点都没到,无奈睡意汹涌,完全抵抗不住,只能合上书,钻进被窝打算小睡一会儿,消消困,如果晚点还起得来的话,再把剩下的一段看完。
蔚宁睡得很沉,加上卧室特意做了隔音,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半小时后,楼下响起脚步声,从大门口进来,穿过客厅,径直上楼,最后停在了卧室门口。
第67章
门虚掩着。那人推开门, 发现房里大灯没关, 以为人还醒着, 于是抬眸环视了一圈。可能是因为没找到想找的人,他略带疑惑地停了一停,又四下扫了一圈, 视线最后落到大床中央、被子底下一团可疑的隆起上。
司秦走到床边,观察了一下蔚宁缺乏安全感却始终改不过来的睡姿,找到脑袋的位置, 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两下,跟着手一路往下,滑到蔚宁弓着的腰背,沿着被子边缘的缝隙伸进被窝, 撩开蔚宁睡衣的下摆, 一直摸到小腹,手贱地捏了两下。
“啊!”蔚宁只觉肚子上一凉,猛地一个惊醒,转头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顿时毛骨悚然,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出来。
好在房间里的灯还没来得及关, 很快让蔚宁认出了眼睛的主人是谁, 一把抓住小肚子上不老实的手,使劲捏了一下, 甩开就吼:“干嘛啊!冻死人了!”
蔚宁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吓得脚趾都蜷了起来,老半天过去,仍旧心有余悸。
看蔚宁脸上惊讶的神色不像假装,弄得司秦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尖,问:“这么早睡?”
“困了。”蔚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又偏过头,从指缝里瞪了司秦一眼,“现在醒了!”
司秦低笑一声,脱了大衣,蹭掉鞋子,爬上床,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凹了一个跟蔚宁一样的姿势,蜷成两团虾米,就不动了。
“衣服穿这么少,不冷吗?”蔚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尽管空调开得很足,就是觉得司秦会冷,于是扭了两下,挣脱开司秦的手,掀开被子把人裹进被窝,蒙头罩住,额头贴着额头,膝盖抵着膝盖,躲在被子里小声地说起悄悄话来。
司秦捏了下蔚宁没来得及褪去倦意的脸蛋,问:“拍戏很累?”
“没有。”蔚宁摇头,“躺着躺着突然困了,就眯了一会儿。现在好了,精神了。”
“行吧,怪我。”司秦语气不太好,似乎有点赌气。
他又没怪他,怎么他自己还生气起来了呢?蔚宁“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嘴上不饶人:“大半夜偷偷摸进房间,就不怕我把你当成贼,一棍子打死你。”
“你真不可爱。”司秦斜了一眼,强行把蔚宁扳了过来,闹得被子掀开大半,把蔚宁整个背都露在了外面。
“你最可爱,行了吧?”蔚宁踢掉被子,气鼓鼓地搂住司秦的脖子,又像是害羞,脑袋死死埋在司秦的颈窝里,闷闷地说:“好想你。”
嗯,现在可爱了。司秦紧紧搂住怀里的人,美滋滋地想着,真可爱。
蔚宁放开司秦,摸到他带着寒气的手握住。
“冷吗?”
“冷。”
“累吗?”
“累。”
“哦,那我好心疼。”
蔚宁搓着司秦的手,话说得好听,语气却极其敷衍,像个机器人。
司秦:“……”
“快起来洗澡。”蔚宁下床拉司秦起来,见他犟着不肯动,只能俯下身搓了搓他的脸颊,一边说:“太冷了,赶紧去暖一暖,洗得热乎乎的,再让我好好亲亲你。”
司秦扯了扯嘴皮,终于高兴了一点,麻溜地爬起来洗澡去了。
猫跟司秦亲,从司秦回来就一直跟着他跑东跑西,又不肯直接蹿到司秦面前去,看司秦进了卧室,一直躲在门背后暗中观察。终于等到司秦出来,赶紧四腿一蹬,扭头就跑,连地板都被抓得发出了被刮花的声音,却没有跑远,而是脊背一塌,往司秦必经的走廊中间一躺,腆着毛绒绒的肚皮开始左右打滚,不要脸地讨好起来。无奈司秦目不斜视,长腿一跨,直接越过了它。猫愣了两秒,眼见司秦走远,只能灰溜溜地自己爬起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撅撅屁股,扑上去咬司秦的拖鞋和他脚跟上的裤子。
大概是真的累了,司秦顾不上腿边调皮的小家伙,接过蔚宁递来的毛巾直接进了淋浴间。猫追着追着,眼看就要冲进浴室里,突然爪子一僵,及时刹车,似乎被施了魔法,再也不肯往前踏一步。等里面水声一响,立即开始“喵呜喵呜”地干嚎。
司秦洗着洗着,觉得吵得厉害,受不了了,推开移门,探出头来问蔚宁:“你在干什么,虐猫?”
“瞎说什么!”蔚宁瞪了司秦一眼,整理好换洗的衣服,来到门口,见那吃里扒外的猫崽子整个身子躲在门后,就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尖脸,行为鬼鬼祟祟,声音倒是震天响。
蔚宁笑了,蹲下来弹了一下猫脑袋,转身指指淋浴房,解释说:“新染上的猫病。打针之前带它在里面洗过澡,叫得跟杀猪似的,从那之后一听到花洒声音就叫。大概是觉得里面危险,又不敢自己进去救你,只能在门口嚎了。”
“跟你一样。”自己都顾不了自己,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可不就是“物随主人形”吗?司秦意有所指地看了蔚宁一眼,缩回去继续洗澡。
蔚宁满脑袋问号。如果是说可爱程度,那他认了。
司秦洗完澡出来,猫终于安静了,像是叫累了,也不跳了,踏着小碎步跟着司秦自顾自地走着。司秦走到卧室门口,听不到蔚宁的声音,回头撞见一大一小统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又乖又呆,真的一模一样。
司秦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突然失笑,捞起猫亲了一口,又拍拍它让它自己去玩,让蔚宁一时不知道该吃谁的醋。
两人躺在床上说话。
蔚宁问司秦:“这么赶,买得到车票?”
香市离临港不是很远,无奈交通不便,只有快车能到,班次也少,算算时间,肯定赶不及乘当天的末班车回来。而且蔚宁知道司秦一直很忙,也早就跟他报备过,最近一个月都没有空回临港,所以蔚宁猜他一定是听说了中午的事,才临时起意,决定回来一趟。
司秦摇头,“开车回来的。”
“那司机岂不是要被你累到吐血了?”蔚宁撇嘴。开车确实要比乘车快一点,然而连续几个小时缩在车里,够他熬的,更别说司机了。
没想到司秦再一次摇了摇头,说:“我自己开回来的。”
“那还好哈,没吐血,这么多肌肉果然没白长。”蔚宁笑嘻嘻地捏了捏司秦的胳膊,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来了精神,“你不会是在程溯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回来的吧?”
司秦不置可否。
“哈哈哈哈哈……”蔚宁大笑,又奇怪:“咦,他怎么没来跟我嚎?这不对劲啊。”
司秦冷笑一声,“他被女人迷晕了头,没空。”
“哦?”蔚宁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所以你们半斤八两?”
司秦无言以对。
“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尽管对程溯的个人感情十分好奇,好不容易偷到一晚上的相处时间,蔚宁一分钟都不想浪费,于是提前结束了话题,飞快钻进被窝,跟着拉拉司秦,让他也赶紧躺下。
司秦皱眉,刚想说点什么,蔚宁从被窝里伸出手,直接把灯给关了。
行吧,那就睡觉吧。司秦拉上被子,感到身边的人滚了滚,丝毫没有迟疑地贴了上来,挽着他的胳膊摆了一个习惯的睡姿,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睡了,于是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也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两分钟后,司秦猛地睁开眼睛,抓住蔚宁越摸越下的手,受不了地质问:“你干什么?”
“我没有干什么。”蔚宁一本正经,从善如流地伸出另一只手接替刚才的动作,一个劲儿摸来摸去,非但不害臊,还面不改色,甚至隐约带着一点理直气壮。
司秦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把蔚宁推远了一点,企图远离来自正经伴侣的性骚扰,一边不忘抱怨:“不是你说早点睡?能不能老老实实地睡觉?”
又是无比耳熟的一句话,不等司秦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一起笑了出来。
“干嘛啊!”笑完之后,蔚宁仍旧不高兴,强行黏到司秦身上埋怨:“难得回来一趟,不做点什么再走,那太亏了!”
“你脸呢?”司秦哭笑不得。
蔚宁转过脑袋,指了指脸颊,“在这。”
司秦想也没想,立即凑上去亲了一口,亲完又因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回来干嘛?”求欢被无情拒绝,蔚宁没有心情嬉皮笑脸,气鼓鼓地说起了气话。
还当蔚宁是真的好奇,司秦认真道:“明天上午在东市有个会议。”
“那中午?”蔚宁眼睛一亮。他明天是夜戏,晚上才去片场,如果司秦不走的话,那不是又多出了一天时间可以在一起吗?
“应酬。”司秦开口,打碎了蔚宁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等对方追问,接着交代道:“下午要回去了。”
“哦,公事啊。”蔚宁抿了下唇,有点悻悻。
司秦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明心里万分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好听的答案,又总是在他给出确切答案之前提前掐断这份期待。但又不是故意说反话、闹脾气,借机来引起他人的注意,好让对方用言语或是行动加倍地补偿他。他好像只是因为害怕失望,就算与自己的意愿相悖,也会因为过分体贴的性格放弃一些唾手可得的美好事物,诸如感情、允诺,又或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