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四年下来元幸已经不口吃了,只会在快睡着或者刚睡醒的时候把口癖带出来,加上因精神不振软下去的嗓音,显得整个人黏糊又可爱。
他就算大学毕业了也是个大宝宝。
王愆旸听他软软的嗓音,一颗心顿时也柔软了下来,他把元幸抱到卧室,开了空调盖上被子后,自己坐在书房,翻开元幸的论文,对着导师的批注帮他找了新的案例,自己又在word文档里整理了一下,打印好后夹进元幸的论文里。
第二天元幸一醒来就看到困扰自己的问题被田螺老王给解决了,高兴得连亲他好几口,一口一个我爱你。
王愆旸坐在餐桌前喝咖啡,垂下眼眸,淡声道:“那看你今晚的表现。”
元幸愣了一下,刚刚还挥舞在空中的双手顿时像凝固了一样,脸一红,脚底抹油似的抓着一沓论文就溜了:“我去学校还有事情!今天不回了!”
论文在导师这边过了后,查重也无事发生,余下便只剩最后的答辩了。
答辩要等到六月初,元幸就晃着去了方秋月那里。
走过那个熟悉的街区,原本记忆里几栋小楼早已被拔地而起的高楼取代,元幸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方秋月的办公室,探着脑袋喊了一句:“方奶奶,我来啦~”
结果方秋月正在和人吵架,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太吵起架来精神抖擞,一点都不输年轻人。
“我都说了不要跟什么机关单位合作,可好,现在给我弄回来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要专业知识没专业知识,对小孩也没耐心,你们这是在砸我的心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咕咕咕。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怎么了方奶奶?”元幸赶忙走进屋内。
方秋月冲他点点头, 权当打招呼, 继续和对面的人说:“我跟你讲哦,你不要继续往我这里塞人了,我这里有很优秀的实习生, 不能打广告,你也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这里……”
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太被气得差点心梗, 气哼哼地挂了电话坐下来开始吃药喝水,嘟嘟囔囔:“真是气死老婆子我了, 气死了。”
元幸这才有机会插上话:“发生什么了奶奶?”
方秋月放下手中玻璃杯,玻璃杯底和桌面磕了一下,她冲元幸挥挥手:“没事的不该你操心, 你直接上四楼去找陈杏吧, 她在那儿等着你呢。”
“噢。”元幸乖乖地应了一声,看来现在不太适合跟方奶奶寒暄。
五年时间过去了,当年的小姐姐陈杏早已嫁为人母, 今天甚至还把自家两岁的小宝贝带来了。
小宝贝似乎很喜欢元幸, 咿咿呀呀地冲元幸伸出两只小胖手,含含糊糊地说要好看的哥哥抱。
“叫什么名字啊小陈姐姐。”元幸抱起小宝贝,捏捏她的脸蛋。
“楚曼曼, 你叫她猫蛋儿就行。”陈杏捂嘴笑了,“跟我家猫一天出生的。”
“这可不行。”元幸用自己的脸蹭蹭楚玥的小脸蛋,又抱着晃晃她,“可不能这么喊曼曼小公主,你说是不是呀?”
楚曼曼咧着一口没长齐的牙, 一挤眼,冲元幸笑了。
“你还挺招小孩喜欢啊,干这行是对了。”陈杏接过楚玥,冲元幸道,“哎只不过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毕业了,当时来我这儿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才十几岁。”
元幸挠挠头:“我那时候都22了,哪是十几岁。”
“长得像。”陈杏说着,暗搓搓凑到元幸耳边,挑了挑眉,“哦对了元幸,你跟你那开心先生?嗯?”
元幸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可以啊。”陈杏用腾出来的一只手拍拍元幸的肩膀,“不过当下这条路不好走就是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还有我们呢,不用管别人的眼光,你和开心先生过好就行。”
最开始的元幸什么都不懂,只单纯喜欢他的开心先生,出门要拉手手。
现在元幸恢复都这么久了,早就明白那些有的没的了。但知世故而不世故,他在开学的时候便大方出柜,出门在外依旧可以坦荡荡地拉着王愆旸的手,告诉别人旁边这位是自己的先生,是自己的爱人。
也可以说他在同王愆旸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就不在乎那些了。
元幸刚点了点头,想到刚刚的方秋月,不禁问:“小陈姐姐,方奶奶是怎么了啊?我来的时候她怎么在和人吵架?”
“哎。”陈杏晃了晃怀里的楚玥,“你也知道咱们和基金会合作的事情吧。”
“这些基金会良莠不齐的,有的是一直兢兢业业做慈善,为孩子们考虑。有的则是打着慈善的名号捞钱,合作之后,管理层塞人,基层也塞人。”
陈杏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管理层出的不知都是什么狗屁决策,基层实习生屁都不会,对小孩子都没耐心的,哭了饿了都不管,你说这是人干事吗?”
元幸点点头,表示认同,的确不是人干事。
“但合同都签了,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合作着呗。可是后面他们还想拿小孩打广告卖东西赚钱,你方奶奶肯定不同意,耐不住对方一直打电话来烦他。”
“真是有够烦的这些人,掉钱眼里了都。”陈杏不屑道。
元幸垂眸,思考着什么,正欲抬头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杏慌忙打开门,将门外的人引进来。
她小声说:“来人了元幸,我一会儿再给你讲。”
来人是一家三口,父母领着一个男生,个头挺高的都快赶上元幸了,家长说有十三岁了,但心智只有四岁。
他怀里紧紧抱着本故事书的绘本,封面皱皱巴巴,书页也折角了。
元幸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熟,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居然是几年前他在逢光基金会打零工时包装的那本书。
男生的父母同陈杏说明情况时,元幸就凑过去和小孩搭话。
男生的情况并不像其他的孩子那么严重,至少愿意开口和人讲话,不过话都不多,元幸问什么他答什么,每次回答都是几个字。
元幸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便将话题引到他怀中这本书上。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不听呀?”元幸凑近了,指指故事书,“这本书是我亲手装进去的哦,那个袋子上是不是有个小兔子?”
男生愣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是哥哥,送给我的吗?”
说是元幸送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算是吧。”元幸摸摸他的脑袋,想着明后天送他一个真正的礼物。
男生闻言,居然高兴地拍起手来,然后伸手抱住了元幸,说:“那我也,给哥哥一个,一个陆屋。”
因为心智的原因,他说话不仅慢还满是错别字。
元幸之前大学兼职时都是给心理压力过大的人做一些心理疏导工作,或者是面对轻度抑郁症患者,这么实打实地来和智残儿童沟通还是头一次。
这些孩子大多不愿意同人交流,一天到头开口说不来几句话,所以说你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但元幸似乎还挺幸运的,遇到的小孩也挺有缘分,就这么一个故事书就打开了心扉。
元幸摸摸他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笑。
男生家长将小孩给带走了,对方表示下周会再带孩子来,陈杏跟元幸交代了一会儿后,抱着孩子也走了。
看来上午是没什么事情了,元幸就又晃去了楼下,看看方秋月现在忙不忙,毕竟刚刚没能说上话。
没想到的是,方秋月还在打电话,这次跟刚刚比起来要更加生气。
她看见元幸来了,生气地将手机塞进元幸的手里:“元幸,你来跟他说,就说不通这个人。”
“啊?”还在状况外的元幸拿过手机,“我说什么啊方奶奶?”
方秋月:“给我骂他!”
元幸讪笑地看着处在暴走边缘的方秋月,垂头冲着电话那头的人礼貌道:“喂,您好,您有什么需求麻烦跟我讲一下。”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窗前悬挂的白色窗帘又被风吹起,方秋月的玻璃杯里泡了红枣,和五年前时的一模一样。
对方在电话里聒噪地讲话,元幸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
待对方闭嘴后,元幸这才认真道: “好的,您的目的我已经明白了,但我想您也一定明白我们的态度。”
“这些孩子们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他们不是你们用来牟利的工具。”
“康复中心存在的意义是帮助他们重回正常生活,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专业且优秀的人才,你们的任人唯亲只会毁了这里,毁了这些孩子。”
任何时代都不乏无道义的牟利者,古时烧杀抢掠,如今便无恶不作。
五年前,元幸在方秋月给他的那张黄色的卡纸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此后,这个康复中心就像是元幸心中的净土一样,不容侵犯。
这么长时间他努力学习上高中考大学,一直在为此努力奋斗,如今终于等到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怎么会容忍这些来破坏这个愿望。
元幸心中满是澎湃,说出的话却是异常的平静:“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但本着为孩子们考虑,一些不合格不称职的实习生我们会换掉也麻烦您不要继续再给方院长打电话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为人处世之前,要先学会做人。”
说完便挂了电话,一直飞舞着的白色的窗帘也随之落下。
“行啦方奶奶。”元幸将电话还给方秋月,“他们应该不会再打电话来了。”
“再打的话你就挂断。”元幸说,“我看他们帮着盖的楼和花园还行,人品是真不行。”
方秋月被他的话给逗笑了,脸上的褶子都笑眯眯的,她接过手机:“元幸现在可真行,真是个大人了。”
“哎没有的。”元幸挠挠头,“都是方奶奶当时教的好。”
“贫嘴。”方秋月伸手打了他一下。
元幸也没躲开,站在原地嘿嘿笑了笑。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话题大多是围绕着元幸,元幸上大学的事情,元幸快毕业了,元幸以后想干什么。
到后面方秋月要去看孩子们了,元幸跟着也去看了几眼后便回家了。
答辩通知已经下来了,一辩是在六月一日,很不幸是元幸的生日,元幸很不幸是第一个去答辩的。
他的电脑没带回来,就去用了书房的电话。
ppt做到一半要查一下资料,元幸就打开了搜索引擎,鼠标刚点了一下,就跳出了一堆搜索记录。
什么“开办医院需要什么条件”,“个人开办医院的条件”,“开办心理咨询所的条件”,“二级心理咨询师”和“高级心理咨询师”。
元幸有点愣。
他在大四的时候就取得了三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余下的二级需要取得硕士学位,高级则需要博士学位。
元幸同学大多在大三下时就准备考研或者保研了,除非跨专业或者出国,国内心理学还数他们大学的好。
而且元幸的导师正好还是硕导,以他的水平来说,要是大四那会儿考的话其实也能过。
但元幸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大四那会儿就考话,他今年九月就要去学校学习了,心理学课程学起来不简单,入校基本上就一门心思扑到学术上了。
他是想趁着大学毕业后这半年里边实习边考研,在学校学习的话,一直都是理论知识,可能不利于他日后的工作,这样不仅能积累一些实践经验还能精草和小朋友们打交道。
这本是元幸自己该考虑的问题,但王愆旸帮他搜了这么多。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五年前元幸在他面前许下的那个愿望。
“想开一个医院,帮助小朋友们变得更开心快乐的元幸。”
前几天的时候王愆旸还在开玩笑跟他说开医院的事情,还说什么就叫“元幸的医院”。
但开医院的条件繁琐程序复杂,上面没点关系的话不好打点。开设个人心理咨询所的话最低需要二级的心理咨询证书,而元幸现在只拿了初级的。
“哎。”元幸微微出了口气,手指摸了摸屏幕上的搜索记录,内心里冒出一些感动。
从认识王愆旸到现在,小星星他的开心先生,不知帮他斩去了多少荆棘,铺好了多少道路,才让他在成长的路上走的平稳万分。
感动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在路边掐了一朵野花给你,便足以。
就在此时,王愆旸回来了,元幸忙关掉网页出门迎接他。
“吃什么呀开心先生?”他走过去,抱住王愆旸。
“就蒸个饭吧。”王愆旸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想出去吃了?”
“没有。”埋在王愆旸胸前的脑袋摇啊摇,直到将头发都弄得乱糟糟的也不抬头。
“怎么了这是?”王愆旸摸摸他的脑袋问。
元幸又摇摇头,声音瓮瓮的:“没什么的。”
“撒娇呢小元幸?”听他把口癖带出来,王愆旸的声音不禁也柔软了起来,“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导师又让你改论文了还是答辩通知下来了?”
“都不是。”元幸说着,抬起头,眼眶稍微有点红。
王愆旸一愣,赶紧伸手抹了抹元幸眼下:“怎么回事?”
元幸怕他担心,赶紧咧嘴一笑:“什么都没有的开心先生,我就是觉得我好幸福的。”
说着,他伸手环住王愆旸的腰,收紧手臂,似乎想将自己嵌进对方怀里:“就是,就是……怎么说呢……”
不是口吃也不是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