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饮而尽,看得元幸目瞪口呆的。
清凉的水下肚后似乎解去不少干涸,王愆旸放下碗后摸了摸元幸的头发:“真乖。”
元幸眨了眨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只默默地从小桌上拿起小碗,去水龙头下接了一碗水,走到窗前,“哗”一声将水悉数倒进花盆里,然后又看了看王愆旸。
王愆旸:“……”
见他不说话,元幸自己小声地笑了笑,问他:“开,开心先生,你还,你还口渴吗?”
眼前的小孩唇角上翘,笑得天真又俏皮,与王愆旸最初见到的他截然相反。初见时的元幸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被欺负了也总是细声细气地说话,似乎总不会反抗也不会回击,乖乖巧巧的。
出于怜爱他说要陪着元幸重新长大一次,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他能接受的好意和爱意。
不过目前还处于给予他好意和爱意的阶段,毕竟小孩之前吃了太多的苦,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一些甜头。
至于重新长大所需的一些人生道理和处事方法,王愆旸一直试图用鼓励奖励的方式来引导他形成这种观念,传输的并不多,每次都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避免元幸回忆到痛苦的同时再告诉他这些道理,免得适得其反。
还没来得讲几次道理,王愆旸就惊喜地发现元幸似乎自己就在悄悄转变。
桌面上那本还没开封的《小王子》就是最大的证明,看到这本书,王愆旸总是能想到昨日在电话里听到的那句,由元幸本人自主发挥的“少,少狗眼看人低了。”
语气听起来倔倔的,但因为声线太软,所以奶凶奶凶的,还有些底气不足。
即使这样,也能在其中看出那一点点的转变的端倪。
这让王愆旸很是欣喜,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长大了的元幸。
虽然他还没有给元幸讲述过多的关于这方面的道理,但生活里充满了爱的小孩,总是会在关怀和温暖中,慢慢品尝到他真正的人生。
他的小星星,没有单纯地依靠别人,而是正拉着他伸出的手,努力地从泥沼黑暗中重新爬起,洗去一身污泥,重新闪耀属于他的光芒。
元幸那边又接了一碗水,捧得十分谨慎,不洒出一滴水,运到窗边又浇灌下去。
窗外风雪砸在窗上,留了白花花一片。
元幸手里拿着个碗,担忧地站在窗台,低头看着那个埋着惊喜花的花盆。
今天已经是2月7日了,雪这么大又没有太阳,自己送给开心先生的礼物还会开吗?
见他一脸忧愁模样站在窗前,王愆旸忍不住过去看了看:“怎么了小元幸?”
元幸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捧下来:“花,花会开的么?”
王愆旸没太理解这句话,低头看了看花盆,然后看到满盆的水没过了泥土,轻轻一晃就能洒出来。
这也不能怪元幸,毕竟小孩也不知道怎么养花,不知道浇多少水也不知道中午不能浇花。
王愆旸哭笑不得:“小元幸,你浇了几碗水?”
“忘,忘了。”元幸说。
那肯定就是浇了很多。
种花最忌讳的就是浇过多的水,容易将种子给泡坏,更别提“惊喜花”的花种被裹在纸棍里的,外层的纸得不到降解的话,里头的花种就只能活活泡烂了。
王愆旸将多余的水倒了出来,不小心倒出一根白白的小纸棍,可见土壤有多湿润。
“我的,我的花。”元幸赶忙蹲下身捡起那软趴趴的纸棍,复又塞进泥土里,蹭了一手泥巴。
王愆旸只得又先给元幸洗手,然后再教元幸怎么养花。
“小元幸,想种出‘惊喜花’的话,记得只能在早上浇水,然后最多……”王愆旸粗略估计了一下元幸那个碗的容量,“最多两碗半的水,记好了么?”
怕他记不住,又补充:“要好好记得,不然开心先生就没有礼物了。”
“记,记住了。”元幸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开心先生的礼物,必须得好好地养出来。
养花的小插曲结束后,王愆旸步入今日正题——给元幸注册微咕咕信的账号,好日后能给他拨视频用。
手机里有自带的app,但王愆旸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元幸会不会抵触这种社交,毕竟他的生活圈子一直十分狭窄。
拿出自己的手机,左右把玩了好几遍又思索几番后,王愆旸这才开口对元幸说:“小元幸,你想不想每天都见到我?”
王愆旸发誓他也只是想天天都能看到小元幸,如果有半点其他的心思就把他的姓氏倒过来写。
虽然正着倒着都没什么区别。
元幸毫无迟疑地点点头。
他自然是想每天都见到开心先生,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想的,想的。”他边点头边说。
王愆旸又在套路上扑了块砖:“那要是我有事情不能来见你呢?”
虽然只是假设,但元幸还是在一瞬间表现出了失落。
但乖巧懂事的小孩还是说:“没,没关系的,开心先生也是要,要工作的。”
况且,他也就是在年前逢光基金会工作,饿年后这几日天天和开心先生在一起,其余的日子只是偶尔会遇到。
今天大年初三,再过个明天自己就要回火锅店上班了,然后估计没多久开心先生也要回去上班了,自然没办法像这几天这般日日都在一起。
开心先生说有事情不能来见他,也只是回归到之前那正常的生活。
然而王愆旸真没想这么多,他只想哄着元幸看看能不能给他注册一个社交账号。抛开视频这个层面,主要是联系了方便。
王愆旸看他失落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只是打个比方小元幸。”
“我,我知道的。”元幸悄咪咪地朝王愆旸那边挪了挪。
“就是,就是我是想天天见到,开心先生的。”
“那好。”王愆旸说,“你把手机给我好不好。”
元幸把手机递过去,无半点疑惑。
只见王愆旸摆置了几下,手机微微震动收到短信,又一会儿,王愆旸把手机还给了元幸:“拿好,小元幸。”
元幸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一阵特殊的铃声响起。他低头朝手机上看了看,看到手机上一个奇怪的界面,界面上有他的脸,角度滑稽,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红色和绿色的圆形图像,上面带着个电话的形状。
“点那个绿色的。”王愆旸轻声道。
手指轻轻点在绿色图像上,紧接着,手机屏幕中间出现了一个开心先生微笑的脸。
“咦?”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元幸发出疑惑的声音。
开心先生怎么?
元幸眨眨眼,侧头去看了看对面的王愆旸,王愆旸也将头从手机那边探出来,跟他对视了一下,眨了一下左眼。
元幸也眨了眨眼。
王愆旸于是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眨什么眼呢?”
于是元幸又一次眨了下好看的下垂眼,王愆旸又一次笑了笑。
只见小星星和开心先生,面对面举着手机,从手机后面探出脑袋,你眨一下眼睛我笑一下,一来一回好几拨。
元幸反应过来后,伸出食指,不置信地指指手机:“开,开心先生,你怎么在我,手机里的。”
然后又看看王愆旸:“但,但是你又在我这边坐,坐着的,这是什么回事的?”语气里满是疑惑和好奇。
王愆旸结束这次视频,元幸那个手机里的开心先生也消失了。
“现,现在只有一个了。”元幸又眨了眨眼,“这是什,什么呀开心先生?”
王愆旸晃了晃手机:“这是开心先生的超能力。”
元幸歪脑袋想了想,语调软软:“开,开心超人?”
“对。”王愆旸应下这个称呼,“现在,开心超人要把这个超能力教给你,小元幸你想不想学?”
“学,学了的话。”元幸问,“就可以天天,天天在手机里头看到,开,开心先生吗?”
“当然可以。”
几分钟后,元幸开始学以致用,王愆旸的手机频繁地响了又停,伴着元幸一句又一句的疑惑声,小星星也摇身一变成了小星星超人。
而元幸的微咕咕账号也留在了王愆旸的通讯录内,备注为“阿小星星”,只有这样才能放在他通讯录的第一位。
今日下了大雪,而王愆旸的车还停在街边,再停下去只能被拖走了,所以他今天打算留到下午六点。奈何小星星超人的超能力过于强大,且开心超人的意志力不够坚定,拖着拖着就留到了晚上七点,到家时已近晚上十点。
洗漱过后,王愆旸躺倒在床上,拿着手机总是想给元幸拨一个视频,美其名曰检查一下他的超能力学习成果。
但不论是视频电话还是普通电话,一概都打不通。连着好几个都没有回应。
怎么了这是?
王愆旸看着手机十分疑惑,眉头渐渐也皱了起来。
这场景和除夕夜那晚过于相似,王愆旸的心始终吊着,生怕是元红铭那个人渣再给元幸打电话,把自己宝贝了这么多天的小星星又推入泥沼。
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王愆旸打了多个电话发了多条短信都没有回应,宛若石沉大海一般。
不行,王愆旸起身,拿了车钥匙打算出门去元幸家看个究竟。
刚穿上大衣,王愆旸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元幸打来的电话。
一瞬间王愆旸心头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他感觉接过电话:“小元幸刚刚怎么没接电话?怎么了?”
“喂……开,开心先生……”
元幸那边的声音挺起来蔫蔫的,语调里有一丝丝轻微的颤抖,一瞬间就将王愆旸心头那块石头给高高悬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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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除夕夜那晚, 元红铭酒后口无遮拦,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向元幸透露奶奶去世的消息,两人之间的通话以元幸的嚎啕大哭收尾。
继母亲出走后,2019的除夕夜称得上是元幸人生中又一黑暗的日子, 他哭了一遭又一遭,在悲痛中浮浮沉沉。
好在他的开心先生及时赶至, 这才让他新年伊始短暂地忘却悲痛,用喜悦和糖果填满。
美好的日子看似绵长, 实则转瞬即逝。
从元红铭拨给元幸的电话,到此时元幸拨给王愆旸的电话,从除夕夜到大年初三晚整三天, 72小时的看起来数目不小, 但除去睡觉的时间和王愆旸回老家的时间外,美好和温暖的时间并没有多到哪里去。
尤其是,美好被提前打断。
王愆旸走后, 约莫就是他刚到的时间点, 元红铭给元幸打了电话。
再美好的时间,在元红铭眼里也就是过了普普通通的三天。
元幸捂着耳朵,抱着脑袋缩在沙发上, 目光从指缝里看着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铃声响过一声又一声,在空气中尖锐得突兀,好一会而铃声才止住。
元幸这才将手拿开,红着眼眶去拿手机,紧接着手机突然又震动了几下, 带着元幸的掌心一阵麻,在他手中唱起歌来,突如其来,吓得他手一抖接通了电话。
这次元红铭没有喝醉也没有在牌场,整个人清醒得很,言辞间语气态度也好了很多,好得就像他那天打着奶奶生病的幌子骗走元幸2000元一样好。
通话中,一直是元红铭在说话,元幸一直保持着沉默,紧紧握着手机一言不发,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结束都是元红铭单方面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还跟他说了新年快乐,而元幸也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最后关头元红铭的话。
“他说了什么?”王愆旸把语气放温和了问元幸。
元幸紧紧握着手机,飞快地眨着眼,抑制着自己想哭泣的冲动。
“……说,他问我,问我想不想回家,看,看看奶奶。”
说完这句话后,元幸使劲地挤了挤眼睛。
王愆旸内心复杂得很,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在听了许久元幸的呼吸声后,他这才开口,问:“那……小元幸你想回去吗?”
元幸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一想王愆旸看不到,于是回复:“……想,想回去,但是……”
元家因为有元红铭这么个东西,日子一直过得十分拮据,同村其他人家早就盖了新的房子,元家则一直住在老房子里,从元幸出生起到他离开来京城打工,老房子的模样从未变过。
到三年后的现在,说不定那窗户上的木雕都还是元幸记忆里的模样。
门口那棵从元幸出生时就种下的银杏树,也不知现在会有多高,有没有超过元幸的身高也不得知。
不仅是这颗银杏树,还有院子里由母亲亲手种下的各种花卉果蔬,都承载着元幸童年时的美好回忆。
这些在他回忆里代表着奶奶,母亲和亲情的一草一木,放在此时却显得万般无力,没有寄托也没有依附,就算摆在元幸面前,他都未必敢多看几眼。
作为家中独孙,元幸理应在奶奶刚去世时回家守灵尽孝,但种种原因,导致他一直没有回去,甚至到前几天才得知这个消息。
但他理应回去。
王愆旸是不相信元红铭这个糊涂了近半个世纪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关心元幸愿不愿意回老家看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