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特别炽热,对上那双深邃的眼,谢磬禾下意识愣了愣,以为这是对方在用什么别样的眼神暗示她不能继续问了。可转瞬,她又发现那双眼底的情绪很不一样。
不是他一贯有的冷冰冰,而是热腾腾的,满溢的情绪好像要将什么包裹蒸发一般。
最重要的是……
谢磬禾眨眨眼睛,她发现许景严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顺着那点轻微的角度偏差,谢磬禾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见了自己身后一点点的顾北。
只见顾北正叉开腿坐在凳子上,像个小鹌鹑似的,几乎要将上半身都藏在腿弯里了。
和许景严进攻性极强的目光相比,几乎是另一个极端。
……咦。
谢磬禾眨眨眼睛,再回头看看许景严,总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回想起第一天晚上顾北在作训场上睡着的画面,她又眨了眨眼睛。
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就听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是林夕的。
“为什么分啊?”和谢磬禾随性的嗓音不同,林夕的声音婉转又好听。
这个问题出现,林远和姜添便看了林夕一眼,觉得是这问题有点问得太过。然而林夕却好像没有这个意识,她是真的很好奇,许景严这样的男人会和什么样的女孩子恋爱,谈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许景严这天晚上因为她的问话而第二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林夕心脏跳得更加厉害,目光和表情都忍不住柔软了下来,脸颊还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谢磬禾眼睁睁看着顾北的脑袋伴随林夕的话音越埋越低,再转念一想房内处处的摄像头,忍不住出声打断,“那个,我们这么问会不会不好……”
“我的问题。”许景严斜了顾北一眼,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对他不太好,就分了。”
这话里满满的维护和宠溺,尤其配合那声调,余情未了几乎是直接了当地写在脸上。
谢磬禾愣住,林夕也愣住。
顾北埋在腿弯里的小脑袋一僵,比刚刚更不自在了,觉得难受得很。
当初是他给许景严发的分手信息,许景严那时在执行突发任务,过了整整两个月才回复他。
顾北没有生气,只有满心的无奈和担忧。
从十二岁被许景严接到身边开始,顾北和许景严之间的见面就是断断续续的,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一两年。这人在军营里永远有执行不完的任务,且每一个任务都是机密,大部分时候连提前招呼一声都做不到。
可能前一天晚上还陪他吃了一个高高兴兴的晚餐,次日清晨卧室床上就已经整洁干净到一点温度没有。
小顾北因为舍不得他,曾经偷偷摸摸哭过好几回,但每回都不敢让许景严知道,怕他觉得自己不够男子汉。
后来两人在一起,有那么一段时间,许景严留在家里的时间特别长,一度让顾北以为那种动不动就消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直到大约五六年前,许景严又开始频繁消失。
有可能前一天晚上还在抱着他睡觉,第二天就只剩下一个字条,然后一两个月渺无音讯。
也有可能上一秒还在和顾北用光脑聊天,下一秒对话框就顿住,再回又是十天半个月之后。
顾北总觉得自己应该忍耐和理解的,但时间长了,却发现忍耐理解四个字要做到实在太困难了。
他知道许景严强,知道他在军中的地位,所以就更知道,所有不得不让许景严亲自上阵的任务,危险系数会有多高。
后来,顾北去看望小时候许景严不在时照顾他的管家先生。老先生对他说,让他放宽心,联邦日渐和平,严少那么强悍的士兵,不可能会出事的。
可顾北不相信。
他比谁都清楚,5s级的战士也和常人一样,是血肉之躯,会疲惫,会受伤,会战死。
有那么一回,许景严超时四个月没有给顾北报平安。
顾北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只要闭眼,就是铺天盖地的噩梦。
后来等许景严回来,一番事后,顾北试探性地问过他,打算在一线待到什么时候。
许景严没说话,只是抱着他,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着,等到他睡着,都没有给一个答复。
顾北就没再问了。
其实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
小时候爸爸就和他说过,5s级战士是属于联邦的,身体强化到这一步的士兵,已经很难为个人意志所转移,一朝站上去,便再不能退了。
顾爸爸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满是千帆过尽。
顾北又挣扎了一年左右,向许景严提出分手。
他们断得很干净,两个月后许景严回他消息,只问了一句原因,便再没和顾北多说一句话。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地埋在边疆,埋在战场上。
在参加这次节目,再见到他之前,顾北本来都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后悔的。
可听见许景严这句话时,还是难过到心脏一片酸楚。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以外,没有谁比许景严更疼他了,也没有谁比许景严在他心里的地位更高,分量更重了。
他曾经想过,他应该以这样的许景严为荣的,是因为有他这样的士兵站在边疆,联邦才能迎来如今的和平。
可顾北办不到。
十二岁那年,是许景严把他从泥沼里强行扯出来,带给他新生。
他不敢想象,如果军队有一天再给他带来许景严的死讯,他要怎么去面对。
·
情感交流活动最后在姜添的强行热场下,还算圆满结束,结束的时候,杨俞喊来高冷,就是下午擒拿和姜添对打的那个士兵,拿来了明星们的光脑。说给他们二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各自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打,只要不出宿舍楼,最后能按时将光脑归还即可。
顾北捏着自己的那个,一路走出宿舍。他跑得很快,身后嗡嗡嗡的航拍机根本追不上,正在路口各种迷茫时,身后闪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啪叽一下,就将航拍机给按灭了。
背后的航拍师:“?”
许景严将那小小的航拍机随手放在旁边,看了眼顾北消失的方向。
顾北从小一难过就喜欢吹风,所以这会儿一路往宿舍楼顶跑。然而跑上去才发现,军营宿舍楼顶根本不开放,被巨大的铁门焊死了。
他愣了半晌,直接在小角落里坐了下来。
这个角落里空气憋闷,不舒服得很,可顾北却不想动了。能跑丢航拍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怕他往下走,又会被航拍器捉住。
刚刚因为许景严一句话而勾起的回忆还在脑海里打转,顾北心里难受,稍微坐了一会,才掏出自己的光脑。
杨俞让他们给家里人打电话,然而顾北没什么可以打电话的人了,正琢磨着要不要索性给酷哥打一个,说一下他的霸道冷酷人设可能没救了,就感觉自己身体突然被人一揽。
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顾北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伸手去抓人。
下一秒,那人便已经带着他翻出了窗外,单手顺着宿舍墙壁往上爬。
不过半分钟左右,顾北就到了楼顶。
他愣愣地看了看空旷的周围,又愣愣地看了看面前的许景严。
夜晚的明月皎洁,男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像是缀满了星辰,带着些许无奈,伸手把他的光脑抽掉,矮下身问:“不是想吹风?”
顾北刚刚平静下去的情绪瞬间又起来了一些,他伸手把自己的光脑抢回来,吸了吸鼻子:“……你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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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明月悬在空中,楼顶的空气清新又舒适。
顾北随意地坐在平地上,头微微低着。许景严站在他不远处,修长的身形惹眼极了,笔挺的腿被军装包裹,一双眼眸幽幽地望着他。
空气沉默,两人都没有开口。
半晌,许景严伸手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刚熟练地打开烟盒,余光就瞥见顾北在看他。
许景严动作一僵,下意识将烟盒关上。回过神时,忍不住一哂。没抽,把烟放回了口袋里。
又过了一会,他走向顾北,声音暗哑,像是将千般情绪都压了下去:“时间差不多了。”
顾北嗯了一声,许景严便矮下身来要背他。
顾北停顿了两秒,顺着靠了上去。
从楼顶翻下去的速度比上来要慢了好几倍。晚风徐徐从耳边过,顾北将下巴轻轻靠在许景严的肩膀上,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尖,连时光的流逝都好像变得慢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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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七七八八都在里边了。
高冷笔直着身形站在外面,看见顾北身后的许景严时,敬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他长得不严肃,但却总爱板着一张脸,再配上炯炯的眼神,顾北有些愣住。回头看许景严,发现对方神色懒懒,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
顾北脚下微微停顿,一转便进了房间。
顾北不是最晚一个回来的,最晚的是胡客。身为六人队的大哥,胡客是唯一一位已有家室的。和他寡言的性子相反,娇妻浪漫又粘人,一同对话生生打了二十五分钟,胡客大多都在嗯啊哦,但却嗯得很甜蜜,回来被杨俞罚俯卧撑都是心甘情愿的。
姜添对他了解一些,见他迟到就知道是在和嫂子打电话,乘着他做俯卧撑在旁边打趣。
室内一片其乐融融。
到点该睡的时候,两位姑娘回了房间,谢磬禾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顾北一眼,发现顾北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睡眠舱附近。他的睡眠舱是最里边的,再往里面的两个睡眠舱是空的,那排灯没开,所以顾北那块的光线便有些昏暗。
他低着头沉默地整理衣服,看上去情绪好像挺低落的。
“顾北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林夕也回头看了眼:“聊天的时候就不太讲话。”
谢磬禾回想起聊天时顾北和许教官之间奇怪的波动,说:“……可能训练量太大了吧,他每次都是最重最多的那一个。”
林夕说:“是啊,之前还真没想到,顾北身体素质那么好的,看他训练的时候还挺有男人味的。”
谢磬禾顿了顿,开了个玩笑:“你指他在坑里睡觉的时候吗?”
林夕一顿,然后掩唇轻笑了起来。
不光林夕和谢磬禾,男生宿舍内的另外三个男人也发现了顾北的异样,等两位姑娘走了之后,顾北就迅速钻上了床,眼睛一闭,睡了。
“是不是太累了啊?”姜添看了眼,说。
林远:“可能是吧,泥坑的时候都直接在坑底睡着了。”
“不容易。”胡客评论了一句,想了想,走近一些,替顾北撵了撵被角。
“是啊,不容易。”姜添也上来替顾北撵了撵被角。
“太不容易了。”林远顺便替顾北调整了一下睡眠舱的温度。
顾北在不知不觉中接下了三个大男人沉甸甸的爱,当晚直接生生给热醒了,迷茫地在黑暗中坐了半晌,林远唱歌般的呼噜声就钻进了他耳中。
熟悉的剧本,顾北:“……”
·
次日清晨,顾北顶着一双更严重的的熊猫眼从睡眠舱里冒了个头,头发凌乱地支棱在头上,面露迷茫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姜添一见,惊了:“顾北你昨晚又没睡好吗?”
已经连续两天夜晚睡眠出问题的顾北魂都快没有了,眼神呆滞,迟缓地点头。
胡客皱眉:“怎么回事,太冷了吗?”
想起昨天晚上被热醒的诡异经历,顾北啊了一声。
林远从睡眠舱里爬起来,看见顾北,诧异道:“顾北你睡眠质量也太差了吧。”
顾北:“……”
他看着林远,心情有点复杂。
尤其这时候,顾北的航拍机还突然启动,扑腾到他面前给了个特写。
顾北:“……”
后来一路穿衣服集合,顾北都是懵的,吃早饭的时候,动作迟缓到仿佛被人按下了慢放键。
许景严看出他脸色差劲,皱眉问:“怎么回事?”
顾北没吭声。
直到杨俞叫了句:“顾北?”
他才垂眸戳了两下自己餐盘里打滚的鸡蛋,到第三下才戳中,轻轻叹了口气,抹了把眼睛,沧桑道:“教官,我觉得我命里缺了点东西。”
杨俞乐了:“床啊?”
顾北摇摇头,深沉地看他:“快乐水。”
杨俞呵呵冷笑了两声。
当天上午的负重跑,顾北比别人多跑了一公里,障碍跑的时候,困难度提升了一整个档次,后边杨俞还给他们加了个蛙跳体能训练,顾北理所当然地比别人翻了好多番。
结束之后,顾北觉得自己的大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想想上次他的腿劳累成这样,还是第一次被许景严按在床上后的第二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