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翠花打断道:“不用,村子那边也忙呢,我得赶紧回去。”
程舟说:“好歹在这边住一晚啊,我在百货大楼攒了很多不要票的处理品布料,你确定不要那些布料吗?”
“不要,你以前给我寄回来的那些布料也够用了,”葛翠花思虑片刻,道:“那我就在你这个小院子里住一晚。”
正好看看这两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如果生活一团乱糟糟,那她还是要劝程舟回王家村当老师的。
程舟在房间转了一圈,挠头道:“我这里也没有能让你们睡觉的床啊。”
葛翠花摆手道:“没事,这个藤椅就能睡,至于你表哥,你给他打个地铺耽搁一晚,反正现在天气也不冷。”
程舟哪能让葛大姨睡藤椅,要睡也是他们睡啊。
程舟麻溜地把卧室里不该出现在人眼前的东西收到空间纽扣里,换上干净的床单枕巾,又从木箱子里把厚实的被子抱了出来,铺在客厅弄了一个简单的地铺。
卧室里,葛翠花始终围在摇篮旁,笑得无比欢喜。
王万顺也围着摇篮,悠哉地逗着里面的小汤圆。
他是个聪明人,得了葛翠花的解释和警告,自然选择明智地将这些事情埋在心底,像从前一样和程舟相处,至于心里的想法到底如何,谁也看不出来。
霍越泽一边在客厅帮着程舟打地铺,一边将精神力侵入葛翠花和王万顺的大脑,接连下了三个最高级别的禁制。
从今以后,这两个人,将不能再对旁人说起任何关于他和程舟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
至于王万顺,霍越泽垂眸,他看不透王万顺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他提防这个聪明的年轻人。
庞大的精神力在空气中不停地波动着。
程舟抬眼,低声道:“你还没弄完?”
按照往常的速度,也该下完禁制了吧?
程舟觉得,这种做法其实挺没必要的,不过能够多一层保障也好,他并不拦着霍越泽的举动,这人终究也是为了他们两人好而已。
霍越泽“嗯”了一声,在他耳边说:“你那个表哥,我给他额外下了一个特殊的禁制。”
程舟下意识道:“特殊的禁制?”
“一旦他对你产生恶意,便会止不住头疼,最后在痛苦中死亡。”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轻。
程舟铺着床单的手一顿,拉住霍越泽走到院子里,这才悄声说道:“大姨对我有恩,你别做的这么狠,直接给表哥下个禁制,别让他伤害我就行了。”
霍越泽皱眉,“舟舟,如果他对你没有恶意,那个特殊的禁制就不会对他起效果。”
“你改不改?”程舟不和他废话,“你不愿意改,我来改,你别忘了,你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呢。”
现在翅膀硬了,反倒不肯听他的话了。
霍越泽忙道:“我来,你别乱动。”
不到两分钟,霍越泽撤掉了那个特殊的禁制,重新给王万顺下了一个如程舟所言的禁制。
“好了我改了,”霍越泽低声哄着人。
“舟舟,我是想让你对他有点防备,葛大娘对你是真的好,可是那个王万顺……”却不一定对你没有恶意。
“我知道,我又不傻,”程舟抱紧他说:“不出意外的话,表哥以后应该就是王家村生产大队的队长了,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可疑,肯定是想追究到底的。”
霍越泽安抚他道:“不怕,我给他下了好几个禁制,他不会追查你的身份的。”
“我没有怕啊,”程舟亲着他的下巴,忍不住笑了笑。
晚上九点多,小汤圆像往常一般按时入睡,程舟和霍越泽小心地将小汤圆的摇篮搬到了客厅。
客厅的南北两边各自铺了一个简单的床铺,中间隔着宽大的桌椅。
程舟对着卧室里的葛翠花喊道:“大姨,我把客厅的灯也关了,你早点睡啊。”
葛翠花“哎”了一声。
像是有深色的云挡住了月亮,今夜居然没有一点月光,四周漆黑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万顺忽然出声道:“小舟,你睡了吗?”
霍越泽睁开眼,程舟钻在他怀里蹭了蹭,抱怨道:“表哥,我本来都快睡着了!”
“那正好别睡了,和我说说话呗。”王万顺想趁机问问他的身份来历,可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脑子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阻止着他开口。
王万顺挠了挠头,算了他还是不问了。
依着程舟的心性,这人应该不会是那些别有所图的敌te分子。
就算他查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心想报上去,他娘知道了,绝对能抄起锅铲狠狠揍自己一顿……
想到这里,王万顺下意识抖了抖身子,转念说道:“哎小舟,我看你们昌安市这边的情况还是蛮不错的,治安挺好,街上也没有从外地逃荒过来的灾民……”
霍越泽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家村有逃荒的灾民涌进来了吗?”
听到这几句话,程舟也顾不上睡觉,睁开眼听着两人说话。
王万顺叹口气,说话的声音很低,“有逃荒的父子两人跑到了王家村,是走投无路来投奔远房亲戚的,我爹也没办法,只能让村里的那个亲戚好好约束着这两个人。”
程舟问:“只有这两个吗?没有别的灾民闯进王家村吗?”
“没有,但是听着那父子两人说起外地的事,吓得我们专门派了两个壮小伙子守着村口,免得以后有其他的灾民涌进来。”王万顺心有余悸道。
霍越泽大概知晓外地因为饥荒闹的那些荒唐事,他从来没和程舟说起这些事,当即道:“行了你别说了——”
程舟捂紧他的嘴,好奇道:“表哥,你别听他的,你跟我说说。”
王万顺像是打开了话茬子,“外地的饥荒比咱们这边严重多了,柳树叶子、野菜、青草和草根,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挖出来吃光了,最后沦落到扒树皮吃……”
“树皮能吃吗?怎么吃?”程舟纳闷。
霍越泽闭眼不插话,任由程舟好奇地作死,最后不被那些事情吓得钻到他的怀里才怪呢。
王万顺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吃的,那父子两人运气算是好的,随便爬上一辆火车,恰好就直达到了咱们这边。”
“听说逃荒出来的灾民相当多,成群结队,一路就跟蝗虫过境一样,路边的树皮都要被扒光了,这些倒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可是这些人里肯定混着不少渣滓!”
说到这里,王万顺气愤道:“那父子两人最后提醒了我爹一句,他们那边村子里,谁家办完白事儿,晚上都要派人去坟地里看着,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舟果然被吓得抱紧了霍越泽,抖着声音说道:“表哥,你还是别说了,我、我想睡觉了。”
“别呀,我还没说完呢,”王万顺倾诉到一半,止不住话头。
霍越泽无声地笑了笑,搂紧投怀送抱的某个胆小鬼,“舟舟不敢再听下去,你别再说了。”
程舟索性钻进了被窝,四肢紧紧缠着霍越泽,想要从他身上获得足足的安全感。
“表哥,我不听了,我要睡觉!”
王万顺不甘心,“喂,你好歹听我说完啊。”
霍越泽皱了皱眉,散开精神力,眨眼间让某个聒噪的电灯泡直接陷入了梦乡。
揭开薄被,霍越泽逮着程舟狠狠亲了半晌,轻声笑着说道:“现在知道怕了?今晚你是不是要做噩梦?”
程舟欲哭无泪,懊恼地用额头撞着他的胸膛,“你给我闭嘴,睡觉!”
一夜就这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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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翌日清晨, 早上六点多, 天已蒙蒙亮。
程舟依然睡得死沉。
霍越泽已经起了床,抱着同样早早醒来的小崽走到院子里, 轻手轻脚在灶台前忙活。
村里的庄稼人都起的早,葛翠花和王万顺也早早起了床。
“小舟还在睡?”葛翠花恨铁不成钢道。
“他昨晚被表哥说的那些事吓得不敢睡,半夜才睡着的, ”霍越泽随口胡诌道。
说话的同时,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把热好的牛奶熟练地灌进奶瓶里, 放凉水里冰了冰, 估摸着温度差不多时, 直接将奶瓶塞到了小崽嘴里。
葛翠花见状,忙道:“你把奶瓶给我,我来抱着他喂。”
霍越泽摇头,“不行,他只肯乖乖的让我和舟舟抱, 别人抱都要哭的。”
葛翠花只能作罢,左右看了看, 眼见着自家儿子又躺到了藤椅上舒服地睡着,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由分说走到藤椅前, 踢了两脚骂道:“你给我起来, 拿着扫帚扫院子去!”
“……”王万顺被踢了起来, 扫了眼灶台说道:“不是快吃饭了吗?扫院子岂不是到处都是灰尘?”
葛翠花嘴里卡了壳,又道:“那就找个抹布去擦桌子,一大清早就这么偷懒, 麻溜地干活去!”
王万顺只想偷懒,难得今儿不用下地辛苦忙活,怎么还不能让人睡个懒觉了?
没看见程舟还躺在客厅的地铺上睡得正香吗?他娘怎么搞区别对待呢?
葛翠花当然不是区别对待,她也想叫程舟起床,结果被霍越泽堵了好几次,压根没法靠近程舟睡的那片地带。
那个身量高大的年轻人看过来的时候,葛翠花总觉得像是遇到护崽的猛兽,心里不自觉想往后退,索性也不再去叫程舟起床了。
“舟舟,已经七点半了,快起床。”霍越泽将小崽重新放回到摇篮里,继而从被窝里把大宝贝挖了出来。
葛翠花站在门口,远远瞟了一眼,程舟黏着霍越泽亲亲抱抱撒娇的场景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亲亲抱抱哄着才肯起床,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王万顺好不容易在茅草屋里找到一块抹布,在搪瓷盆里随便浸湿扭了一把,慢悠悠走了过来。
“娘,你让让,堵在门口干什么?”他还得进去擦桌子呢。
葛翠花白了他一眼,没眼力见的傻子,那两人在里面黏黏糊糊,这时候闯进去不尴尬才怪呢。
气的夺过他手里的抹布说道:“行了行了,你别擦了,咱们一会吃了饭,直接动身回村里,早点回去也好。”
短短一个早上,她算是看明白了。
房间里面的那个小兔崽子,日子过得何止很好啊,那是过得相当舒服。
什么都不用干,烧水做饭、热牛奶、换尿布照顾小崽几乎全是霍越泽一手忙活过来的,就连程舟自己都是被人抱在怀里哄的……
她这个老婆子都看得忍不住牙酸,还是麻溜地回村,眼不见为净!
饭桌上,葛翠花不禁叹了口气。
程舟察觉,纳闷道:“大姨,怎么了?你叹气做什么?”
葛翠花暗暗剜了他一眼。
小兔崽子,但凡你争点气,大姨绝对能给你介绍个好女孩,两口子和乐融融,抱着大胖小子过日子,多好!
像你这么娇气的,吃饭都要黏到人身边,哪个女孩子愿意和你过日子?
霍越泽又给程舟塞了半个玉米饼。
程舟笑了笑,转头说道:“大姨,一会我们都要出去上班,我把钥匙留给你,你在这边好好逛逛——”
葛翠花道:“我也要走了,村子那边忙着呢,我不在家的这两天,铁蛋和小丫肯定翻天了。”
程舟笑出声,“那你等等,我找点家里的糕点果脯,还有糖果,你帮我给他们带回去。”
“不用,你寄回来的那些糖果都没吃完呢,”葛翠花不赞同道:“小舟,你的工资别乱花,你还要养孩子呢,好歹争点气!”
葛翠花看了霍越泽一眼,犹豫道:“不能只靠着别人养你,你又不是没有工资,平时省点也够你花的。”
霍越泽:“……”
程舟:“……”
王万顺像是哑了声,从头到尾,始终低着头吃饭,没有说一句话。
将近八点整,程舟送着葛翠花和王万顺出了小院子。
“大姨,你到了村子那边,记得给我写信,如果粮食不够吃了,你也要和我说一声。”
葛翠花摆手道:“万顺给家里买了不少粮食,咱们家不缺吃的,走了走了,你别送了。”
顿了顿,葛翠花又把程舟拉到一边角落,低声叮嘱道:“你们两个,到了外面收敛点,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知道吗?”
程舟嗯嗯点头。
葛翠花又道:“如果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在这里过不下去了,记得想办法回王家村。”
王家村的村里人大部分都是沾亲带故的王家族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到了王家村,就等于是到了自己人的地盘,不用担心程舟被外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卷进去。
“到时候,大姨让你姨夫给你批个宅基地,单独盖个小院子让你们住,别怕外面的人会追过来找你们的麻烦,大姨给你撑腰!”
程舟喜滋滋地抱紧了葛翠花的胳膊,软着声音道:“我知道了,大姨,谢谢您!”
葛翠花挣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多大的人了,还对着我撒娇,去去去,找别人撒娇去,我们走了。”
那一边,王万顺看着霍越泽,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们在外面还是低调点吧,我是说,不管是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你们的……”生活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