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声音癫狂起来,伸手捏紧了黎舟的下巴:“你喊的也不是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跟我争你,他们都该死。”
蒙在眼上的黑色布料已经被冷水浸湿,紧紧勒在苍白的脸上,冷水顺着布料边缘一滴滴顺着高挺的鼻梁落下,水痕勾勒出脸庞,即便是在困境中,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让人目眩神迷。
那人似乎看的有些痴了,再次靠近他,试图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但手刚一碰上来黎舟就吐了。
黎舟对他的接触只觉得恶心,胃里翻涌,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对方嫌脏,又用冷水冲了他一遍,嘴里念叨着什么又把黎舟半抱半拖着带去了外面,把他丢在冷硬的地板上,自己出去了。
黎舟听着门声响动,片刻房间里陷入死静,他喘了一口气。
湿衣服还在身上,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入睡,现在只觉得身上冰冷,胃里也太久没有吃过东西而蜷缩抽痛起来,但也因为刚才的水流和挣动,让捆着手腕的绳索略微有了一点空隙,黎舟吸了口气,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连指节都泛出青白色来,努力扭曲手腕争取一点机会,那人绑的不专业,并不是不能完全挣脱开的。
黎舟咬紧牙齿,翻转手腕,绑架了他的这个人,他从刚才的话里已经听出来是谁了。
是,沈艺博。
当年帮陆老大修建商铺和房屋的那个人,同时也是他在绿岛少数认识的一些人中的一位,他从来没有对这位沈教授多留意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会在G市数次偶然遇到恰巧来“出差”的沈艺博,如果不是这次他尾随许久偷窥到自己和黎江接吻,恐怕在M国的这次将会又是一场“偶遇”。
黎舟觉得身上开始一阵阵发冷,脸颊和额头滚烫,思考也开始断断续续,他猜着自己可能发烧了。
这很不妙,会让他丧失体力,也无法再确定时间。
他用手腕去蹭着粗糙的绳索努力撑着抽出一点,一面自救一面在心里计算时间,做最后的努力。
手腕上有血,骨头也发出细微声响,他也毫不在乎。
沈艺博不会放过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为了钱。
他要回去,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去……
黎舟脑海中断断续续回响着这句话,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又传来一阵声响,黎舟停下手腕的动作,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了一些,走过来道:“你衣服湿了很难受吧?我给你换衣服啊,我买了很多新衣服,都是给你的。”他提着一袋东西过来,翻找几下又道,“哦对了,要先戴上这个,这样才是最完美的。”
提过来放在一旁的袋子里放了很多东西,那人在里面翻找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黎舟冷得打颤,但仍下意识躲避着,很快就被那人按着拿了一顶类似帽子的东西戴在了他的头上。黎舟挣扎一下,那东西就垂在他脸颊上和他的冷汗粘在一起,有些痒,像是头发一样。
是的,这就是头发。
黎舟脸色变了。
那人帮他理顺了刚戴上的假发,那是一头长发,用粗哑的声音带着迷恋道:“对了,就是这样,这样你就是最完美的了。你为什么不是女孩儿呢,你要是女的,我们就可以结婚啊,还可以生很多孩子,小舟给我生孩子好不好?”
“滚!”
“嘻,现在小舟是女孩了,不可以说这么粗鲁的话啊。”
“滚开,你让我感到恶心!”
对方没有理睬,像是没听到一样,又拿出了衣服,黎舟看不到,但是对方夸赞的声音他听的清楚:“是红色的裙子,喜欢吗?冬天穿的厚面料,不会冷,我还买了白色的,我见过你穿白色的毛衣,真美,你和它一样纯洁。”
黎舟开始挣扎,被解开了湿衣服的领口,但是他身上带着绳子,对方想要脱下他的衣服,势必要解开绳索。黎舟等着那一刻,但是对方没有这样做,他非常谨慎小心,不敢给他一丝逃脱的机会,硬是把女装给他套在外面,黎舟挣扎,只能胡乱穿了个大概,衣服堆在他身上,一片凌乱。
那人忽然懊恼起来,抓起黎舟的头发,狠狠拽着他撞了几次桌角,直到头发下有血流出,那人又立刻慌了,放下他手忙脚乱的帮他止血:“我,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太不听话了啊,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想过来看,手指碰上的却是黎舟的脸颊,那里因为挣动脸上也有一道细小的伤痕,“你不能受伤啊,这张脸不能受伤,不要伤害自己,不然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真的,你别逼我。”
外面有声音传来,隐约还有车响。
男人脸色变了一下,用布料把黎舟的嘴堵住,很快又把他推回那个阴冷的角落,用什么东西遮掩上,匆匆出去了。
黎舟蜷缩在那里额头滚烫,失血让他意识有些昏沉,模糊中听到有些响动,但是传到他耳中只觉得忽远忽近,并不能听得真切。
有人在说着什么,他听到一些单词,但不能连贯把它们反应成一句话。
直到有人解开他身上的衣服、割断了捆绑着的那些绳索把他抱起来的时候,黎舟下意识挣动,却被对方抱得更紧,几乎要把他勒进自己身体中一般,耳边有人沙哑着声音一遍遍跟他说话,大约是因为对方怀抱温暖,黎舟已经麻木的大脑终于把那句话拼凑起来。
“是我,是我,我来了……”
“哥,我带你回去。”
黎舟放松了几分,侧脸埋在他怀里慢慢失去意识,他终于安心了。
第134章 守护
人找到了。
是在距离市区60公里之外的一处仓库。
从绑架到找回, 不过是18个小时,速度快到惊人。
但黎江找到大哥的时候还是心疼的够呛, 他没有假手于人, 亲自抱着上了车。车上暖气很足,也准备了厚厚的毛毯,汽车发动的声响让怀里的人下意识做出反抗的动作, 黎江抱紧他低声安抚,一遍一遍不停地说,小心翼翼的抱着在他额头那落下几个吻,怀里的人额头发烫,黎江唇贴在上面有些微微发颤。
“我带你去医院, 去了就没事了……”
黎江轻声说给怀里的人,也说给自己听。
等到了医院检查治疗之后, 黎江也没有离开大哥身边, 他一直陪在病床边,寸步不离地守在那。病床上的人在用药的时候清醒过一次,额头上冒了冷汗,黎江以为他是伤口疼, 抱着他不住安抚:“哥,很快就好了, 你额头上的伤口太深, 得先缝合。”他声音发抖,抬头又催着医生用了些麻药。
黎舟皱着眉头,伸手去抓他的衣袖, 黎江立刻握住他的手,“哥?你要什么?”
黎舟声音很低,黎江凑到他嘴边才听清那几个字,他眼睛发红,嘴角抖动几下想哭又想笑,抱着大哥亲了亲他的脸颊和眼角,哑声道:“你放心,我不伤人,你别担心我……”
黎舟用了药之后昏昏沉沉睡着,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看起来眉宇间放松了几分,但是露出来正在输液的手上,被捆绑的痕迹明显,尤其是手腕上磨损的皮肉伤看起来分外严重,尽管医生说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但黎江刚开始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垂眼看着手上那片伤痕,连碰一下都不敢用力气,眸色凌厉,薄唇抿成一条线。
正在输液的手动了一下,手指轻轻颤抖。
黎江立刻就伸手握住了发抖的指尖,双手合拢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边抬头去看一边用掌心最小的力气给它一点温暖,生怕自己力气大一点会让这人再疼上一分。
黎江观察了好一会,发现病床上的人没有醒,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他把输液的速度略微调慢了一点,又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大哥的指尖,哑声道:“哥,别怕,安全了。”
快要天亮的时候,助理过来找了一趟黎江,低声在门外同他说了几句,黎江听到他说出“沈艺博”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眼中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外公那边怎么样?”
“老爷子一直在家中,倒是没有什么情况,只是一直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按您吩咐的,说您和大少爷在处理公司的事,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黎江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病房,吩咐助理道:“你带几个人在这里守着,除了主治医生,谁都不能放进去,还有如果大哥醒了,立刻打电话给我,知道么?”
助理应了一声,他看到黎江转身出去,想要问一句但又收了声,没有问出那句话。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小黎总如今会离开医院去的地方也只会有一个。
沈艺博起初试图逃窜,但是很快就被警方和其他人马一同出手控制住了,他在这里除了那处仓库之外还准备了一个市内的房子,租金付了一年,连地下室也挖得比之前更深一些,放了简陋的一些用品,显然是打算囚禁人的。
与此同时,警方还在他那处地下室内搜到了毒品,分量不低,足以让人成瘾。
警局里,沈艺博被单独关在一处审讯室,他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神经质地咬着手上的指甲。指甲被他啃得残缺不全,大拇指上甚至都有些流血,他全然不顾那点痛楚,还在不断咬着,整个人脸色惨白时不时脸颊抽动一下,不住喃喃自语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审讯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沈艺博看到来人之后,下意识往墙角缩了一下,如果是这里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躲,他甚至都想穿过墙壁逃跑。
黎江跟门口的警察说了两句,紧跟着自己走了进来,顺手还带上了门。
沈艺博紧紧盯着他,磕磕巴巴道:“你、你想做什么,我要见律师,我……”
黎江没有跟他客气,上去一脚就把人踹翻在地,沈艺博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一起跌撞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起来,但是没等他惨叫出声,黎江又蹲下身去拽着他头发狠狠磕在地上几下!
沈艺博头破血流,挣扎的力气都小了,嘴里喃喃说着什么,黎江拽着他头发,忽然嗤笑了一声:“法律?你不是已经研究过了吗,找了刑法最低的一个州,花了那么多钱雇凶抓人,还找好了要逃的路线。你能用钱买到的,我加倍自然也能买到……”他压低了声音,“你信不信我能在这要了你的命,反抗逃跑中被击毙,这个理由怎么样?”
沈艺博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眼中带着怨毒道:“我有什么错!我等了他那么久,我从他读高中的时候就一直等着,我给他写信、给他打电话、给他送东西……我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不接啊,后来我才知道他换了号码,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多难受,我母亲去世,这个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他喉咙沙哑,发出咯咯的声响,“我卖了房子,卖了车,凑了全部的钱追到这里来找他,我做了一切能做的,可他呢?他竟然跟你在一起了,跟自己弟弟,真是恶心!”
黎江冷眼看着他,站起身又给了他一脚,这一次结结实实踢在他的脸上。
沈艺博疯疯癫癫,脸上都是血,一边退缩一边低声嘶吼:“我想给他我的一切,我没有错,是他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
黎江拿出几支药剂,沈艺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立刻变了脸色,即便没有力气站起来爬也要试着逃离几分,被黎江拖拽回来的时候更是满脸的恐惧。沈艺博嘴角流血,脸上刚才被黎江打了一拳牙齿都有些松动,说话含糊不清:“不,你不能,外面有警察,你不能这样对我!”
黎江看着他,一双眼睛里的黑色浓重的化不开,举着针剂问他:“你认出来了?这是在你地下室里找出来的,想必你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沈艺博一脸惶恐,疯狂摇头,但还是被黎江强硬地拽着胳膊给他注射了一支。
药剂顺着静脉一点点推进,强烈的痛楚让沈艺博惨叫一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恐惧,口齿不清地求饶。
黎江捏着他下巴,一双眼睛红血丝密布,“你还知道害怕啊?你也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你明明都知道,你还想给他用?!”
沈艺博痛哭流涕,跪在那求饶:“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放了我吧,再也不敢了!我去跟他道歉,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
黎江没有理会一连给他打了三针,手上力度大到最后一针几乎针管都要断在他手臂上,待抽出之后,又狠狠踢了沈艺博一脚。
沈艺博已经废了,整个人开始抽搐,他使劲去抠那支被打了药的手臂,抓的血肉模糊也不松手,显然是吓破了胆。
黎江站在那看了一会他此刻的样子,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等了片刻之后才冷声道:“你该谢谢他现在没事,不然我会把那些东西一口气全都注射到你身体里去,让你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
沈艺博惊恐不安地抬头看他,吓得几乎要躲到桌下去。
黎江冷眼看着他,努力克制自己内心里那份黑暗,他刚才给这人血管里注射的只是少量高浓度钾剂溶液,快速注入会刺激静脉内膜引起剧烈疼痛,同时也会让肌肉剧烈的收缩,剂量控制好,不会要人命。
哪怕他此刻很想,也不能。
他已经到了一个临近暴虐的边沿,但因为大哥抓着他的手跟他说了一句话,所以他现在脑海中还仅存一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