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宙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抱着牛奶往床上跑去了。
“既然今天不去游乐园了,我就回去睡觉了。”
李破星叫住他:“睡什么睡?今天还没睡够吗?”
李宇宙脚步一顿,声音有些闷闷不乐:“……那我还能干什么呀?又没有人和我玩。”
际修心里忽然涌上愧疚,他看了终端上的一则消息,然后开口说:“宇宙,其实你还可以……”
李宇宙转过身子,瞳孔猛然睁大,满脸都是生无可恋:“我还可以干什么?你们不会还要让我写作业吧,我不想写作业!我就是无聊死也不想写作业!”
际修:“……”
际修:“不是,我是说,你还可以和叼叼玩。”
他们来a1区前,其实心里已经明白,短时间内可能回不去k7区了,便也把叼叼托运了过来。
叼叼原本托运的地址是白曼曼和李昇居住的地方。
刚刚在和白曼曼联系的时候,际修让白曼曼把叼叼邮了过来。
一方面是白曼曼现在疲于照顾李昇,而且还对狗毛过敏,估计很难照料叼叼。
另一方面,便是为了李宇宙。
“叼叼!”
李宇宙一看见叼叼,就开心地叫了起来。
叼叼猛的从佣人的怀里跳了下来,撒了欢儿一样地扑到李宇宙身上,差点把李宇宙扑倒,引得李宇宙咯咯笑。
幸而际家的佣人平日里将这儿整理地相当干净整洁,李宇宙就算是抱着叼叼在人工草坪上打滚也不会把身上弄地太脏。
李破星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
一边看着李宇宙,一边和白曼曼在灰信上聊天。
李昇手术结束了,也清醒过来了。
白曼曼发了几张他的照片,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际修给李破星递过来一个苹果,李破星咔嚓咔嚓就开始啃了。
李破星突然看到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际修:“那是什么?”
际修还没说话,李破星就猛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右手手臂。
李破星眼睛死死地的盯着他右手手臂的手环,声音彻底寒了下来。
“……击电手环?”
际修没想到李破星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抿了抿唇,没有过多掩饰,只是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带上去的?谁给你带上去的?!”
际修犹豫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皮地解释了今天去游乐园本来的计划。
等说完了,怕星哥担心,他又补充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等我身体变小了这个手环……”
“那如果没变小呢?”李破星几乎是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问道,“如果你没来得及变小,便被电击了怎么办?你到底有想过后果吗?!”
“不会的,星哥。”际修轻声说,“我可以算好时间并辅助使用药剂,控制自己的体型,只要不出差错的话,我是可以顺利的脱下手环的。”
“那如果……”李破星声音微颤,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如果出了差错怎么办。”
“星哥。”
际修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宇宙的最终匹配时间已经定了。”
“当他开始进行时手术的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手术成功率谁也不能保证,彻底治疗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只要手术不成功,那么宇宙一辈子也离开不了。”
际修顿了一下,看着在草坪上和叼叼玩耍的李宇宙,很轻很轻地开口道。
“宇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保护好他的,我绝对不允许让他……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际宣滔…到底是……是我的父亲,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星哥。”际修伸手握住李破星的手,眉宇微微展了开来。
“相信我好不好。”
李破星盯着际修,觉得心脏微微发疼。
过了一会儿,他才哑声道。
“我是不会摘腺体的。”
他抿了抿唇。
几乎是执拗的重复了一声。
“我不摘腺体。”
……所以你不能有事。
际修是听李昇说过,他们原s军团是有人藏在际家的。
所以当际修在走廊上走着,却忽然被人拉入一个废弃房间时,他也并不意外。
这是一个花匠。
约莫五十多岁,背影微微佝偻着,所以看起来也不是很高,混在一群beta佣人毫无亮点。
花匠进了房间锁了门,才忽然直起身子。
个子还是很高的,只不过看起来有些沧桑了。
应该是alpha伪装的beta。
“李昇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吗?”男人说,“我叫郑东治。”
“际修。”
郑东治取下终端,把屏幕完全展开,调出一张图,递给际修:“这是我们今天晚上的计划。”
际修皱了皱眉:“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男人笑道:“20分钟前,李昇还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他们都说我太冒险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行动。”郑东治顿了一下,“可这样做无疑最快的。”
际修低头看了眼他的计划。
然后淡淡开口说:“确实是过于冒险了,且成功几率非常之低,几乎是去送死。”
“……李昇说你虽然是这家的儿子,但一定会帮我,看来他是说错了。”
郑东治顿了顿,口气有些自嘲,“我知道冒险,可是我没什么怕的,我老婆孩子反正都没了。”
“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吧。”
说着他便伸出手,准备去拿走际修手中的终端。
却没抽动,被际修摁住了。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见面前这个有些过于年轻精致的男人眉毛微微蹙起,缓缓开口。
“你这个计划漏洞太多,我会在这次基础上重新制定一份,晚上我们一起行动。”
际修从终端底部抽出一根折叠电子笔,在上面的图纸中画了一个圈:“这条路要放弃,因为完全没有遮挡物,而且并不是监控死区……”
郑东治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怎么了?”
郑东治:“……李昇那小子真有福气,有你这么厉害的儿婿。”
郑东治忽然想到了什么,垂头扯了扯嘴角:“……我闺女要是还活着,估计也该给我带回来女婿了。”
也许是际修没有说话,看起来似乎是在认真听他讲话,郑东治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当时大家都藏着,谁也不能回家。家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可我老婆那时刚生了我的孩子,而且我老婆很倔,别人怎么劝她都不去做手术去摘腺体。”
“……当时我实在心疼的不行,就偷偷跑回去了。”
“当我第三次回去的时候,我老婆孩子都没有了。枪杀,我孩子头中了一枪,我媳妇儿胸口中了两枪。”
郑东治头垂的很低,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成了拳:“我当时要是和李昇他们一样,再等等,没回去就好了……好歹他们还能活着。”
“这些事和际宣滔脱逃不了关系。”他声音逐渐变得冷硬起来,一拳砸在桌上,“我要用国家的刑法让他血债血偿!”
“你呢?”郑东治转头看向际修,“听说你还是这家的儿子,是收养的吗?怎么,你小时候是被虐待了?”
“不是。”
际修把刚刚做好的图和重新规划的路线方案发送到了自己的账号中,然后把终端递给了郑东治中,“我应该是亲生的。”
郑东治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亲生的……你要动手弄死你爹?”
际修:“我没想他死。”
郑东治脸色猛然一变,眼神已经变得警惕。
可接下来,他看见眼前的青年微微垂下眼皮,表情冷漠,声音平静到寡淡。
“我只是想和家人好好活着。可是,他不让。”
夜晚。
际家临近后山的一个独立书阁,被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入侵了。
“就是这儿。”郑东治,“可是这里是密码锁,我曾学过一些破解密码的方法,可只是皮毛,不知道行不行。”
际修让他先安静,然后输入了小选的生日。
密码错误。
小选的生日倒过来。
密码正确。
好蠢的密码。
际修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郑东治没想到这么快就开了门,心里有些激动。
他对际修说:“你也不认识我们所需要的文件,就在这儿帮我放着风,我来找。”
际修站在书架后。
这最外面的书架几乎都要落上一层灰了。
看起来很明显是掩饰用的。
连上面的书都是际宣滔平时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各种理科学专业知识。
际修眼睛却忽然顿住了,在一排排专业知识书中忽然夹杂了一个格格不入的精致而古旧的本子。
际修心中一动,把那个本子抽了出来。
可本子刚拿出来,便有一个小小的照片,从本子里掉落在了地上。
际修拾起来一看。
……竟然是一张彩超。
日期是……24年前。
这是怀着他的彩超。
际修的心脏忽然乱跳了起来。
母亲保存着他的彩超,放在一个本子里。而这个本子,似乎是她的孕妇日记。
……妈妈可能也是期待着他的到来的。
妈妈可能……曾经也是爱着他的。
是啊。
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刚生下来就被厌恶。
他的心跳忽然快了些,打开本子的手都颤了一下。
可他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眼睛也有些亮。
然而,当打开本子后第一秒。
他的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370年7月14日。
我怀孕了。
我想打掉这个孩子。
医生不让。
我恨死了这个孩子。
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我做了彩超,看见他在欢乐地蹬着腿。
我却在想。
这个孩子,你可不可以一出生就死掉。
第86章
370年7月28日。
今天我迎来了孕期的第一次发情热。
宣滔小心翼翼地抚慰我。
而我只能感到无尽的痛苦。
可能是因为我还怀着另一个alpha的孩子。
我哭喊着挣扎着。
直到宣滔彻底标记了我。
370年9月17日
我如今已经显怀了。
宴会中那些omega举杯过来。
他们或真诚或虚伪地祝福着我。
我知道, 这个孩子生出来便是亲王的大公子。
他会被夸耀,被奉承,被代表际家。
而我只觉得恶心。
371年2月7日
孩子是前天出生的,刚好是春节。
大年初一。
我却让人登记的昨天。
我内心里不想让他的生日变成新年第一天。
总觉得晦气。
医生说他很健康。
我却看见他手臂上有一个很浅的粉红色的线。
我看着这个像是胎记一样的红线。
忍不住诅咒他。
这要是书里的那些恶魔之绳就好了。
371年3月6日
我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孩子了。
今天满月宴的时候, 才被女佣抱出来。
被那么多人看着,我知道我必须掩饰心中的厌恶。
我只好把孩子抱起来。
勉强笑着。
他五官已经长开了些,好多人说像我。
可我低头。
却觉得眼睛像极了那个人。
我瞬间便一阵反胃。
……
374年4月24日
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医生说我打了胎会死掉是假的。
是宣滔让他这么说的。
他嫉妒阮正初现在是皇帝, 而他只是亲王。
宣滔想抢走他的一切, 甚至想让阮正初的孩子叫自己父亲。
我气地浑身都是颤的。
我骂他是个变态。
我问他, 是不是……从阮正初手里抢走我,也是这个原因。
他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
他颤抖着说不是。
他说他爱我。
他说他后悔让我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他说。
音华,我们要个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
际修看着日记本。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
日记本上面的字变得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睛, 才又重新看清了。
际修握着日记本书页的指尖苍白。
他愣在原地, 一动也没动。
接着他又重新垂头。
继续往下看。
带着一股自虐般的, 残忍的镇定。
他看着日记里母亲欢欣鼓舞地描述小选的诞生。
毫不掩饰地叙述对自己的厌恶。
他的童年用另一种方式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刚开始还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后面竟然有些麻木了。
甚至微微有了些事情真相大白的快感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讨厌我,是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倒比其他的原因让他更能接受些。
他就面无表情地一页一页翻去。
就好像翻过了他过去十几年来灰败的童年。
很快便翻到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也是被赶出际家的前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