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时间和人生一样,只能一路向前,过去的事儿,也该翻篇儿了。
“我让我公司的人在那间出租屋附近盯着梢儿。”
邛乐池没有将时间耗费在寒暄上,甚至好像根本不认识戚山雨一般,没有跟他多说任何一句话,他迅速确认领队的是沈遵以后,单刀直入,立刻就开始报告情况,“已经确认那间房里有人,但不止一个。”
“等等。”
沈遵抬手,打断了邛乐池的话,“你说你的人正在盯梢?”
他深深地皱起眉,“让那人立刻撤回来,万一被嫌犯发现的话就糟了!”
邛乐池回答:“不要紧,他是我手下一个退伍兵,以前在连队里就是搞侦察的,很有本事,不会暴露的。”
听了这解释,沈遵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屋子里不止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邛乐池掏出手机,让市局的刑警们传看负责盯梢的退伍军人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是用远焦镜头拍的。
第一张是他们目标的出租屋的正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儿,隔着栅栏式的防盗门,可以看到里头有一个男人,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条胳膊,因为头是低着的,所以看不清楚面容脸,但从他的头顶与门框的距离判断,这人身高起码接近一米九。
而第二张则是二楼的一扇窗户。
窗户拉了窗帘,但两块窗帘之间有一条人字形的缝儿,从缝隙中可以看到窗户边有人,因为从缝隙里露出小半只手,苍白瘦削,指节纤细,看起来应该是一只属于女人的手。
“这手,感觉像是个女的,而且不像是小孩啊……”
其中一个警官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余光往戚山雨身上瞟去。
戚山雨没有说话,但他的手攒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中。
在场的这些警官都很清楚,现在还没找到尸体的受害者就剩下马家母女和戚蓁蓁了。
而蛎山港的仓库中又发现了马夫人的大量血迹,法研所已经做过干血称重,推测总失血量已经达到了能判定此人已死的程度。而马家的小女儿又才刚刚上小学,那个年纪的小女孩的手掌尺寸,和成年女性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
因此,看到照片以后,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希望——戚蓁蓁说不定还在嫌疑犯手上,而且就在那间屋子里!
“那张能看到人手的照片,是在两个小时前拍的。”
邛乐池长叹一声,拿回自己的手机,又往后拨了几张,然后再次递给沈遵,“然后,这一张,是在跟你们碰头前,盯梢的人刚刚传给我的……”
沈遵接过手机,往屏幕上一看。
只见还是差不多的角度,几乎相同的构图,两扇窗帘的人字形缝隙里,依然露出了小半只纤细而苍白的人手——如果不是天色已暗,路灯亮起,乍看上去,简直让人误以为那是两张连拍照。
然而,看到这第二张手部照片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感到心脏往下一沉。
一个人或许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在窗户边呆上两个小时。
但是,一个人在窗边呆了两个小时,期间一动不动,那么只能说明,要么这人昏迷不醒,要么——这人已经死了。
“总之,不能排除人质在犯人手上的可能性,所以,我们的关键问题,是要怎么在确保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对犯人进行抓捕!”
沈遵皱起眉,沉声说道:“现在开始,讨论突破方案,等天色黑透之后,立刻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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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的刑警们在迅速而隐蔽地清空了目标出租屋附近的几套房子之后,通过红外线探测装置,很快确定了目标房屋里,此时有两个属于活人的热源。
两个热源都停留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距离大概只有不到三米。
其中一个热源身材高大,常常在房中移动。
而另一个热源体型则显得非常瘦小,而且一直保持着蜷曲贴墙的姿势,几乎一动不动,除了在成像屏幕上的颜色表明那还有体温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活人的征兆。
至于此前警官们在负责盯梢的退伍兵发来的照片中看到的那个在窗户边的人,在红外线探测装置上的成像,已经和周边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了——这就意味着,那人已经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体温已经降到了25℃左右。
看到这一幕,现场的警官们,唯一的希望,已经只剩下“窗户边上的人千万不要是戚蓁蓁”这么一个念头了。
他们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了一下,都觉得,如果遭遇这事儿的不是戚山雨,而是自己的话,在看到凶犯的瞬间,他们大概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会直接掏枪,将那人射成个筛子。
“不行,没法狙击。”
沈遵听到耳麦里传来狙击手的声音。
在现场只有一个犯人的情况下,为了确保人质的安全,自然是选择狙杀凶犯最为妥当。
然而,城中村的建筑物密度确实太高,高高低低错落重叠,障碍物互相遮挡,实在很难找到合适的狙击位置。
市局的狙击手爬到附近一栋房子的天台上,从高点往下瞄准嫌犯所在的房间,却发现根本没有适合的狙击路径——他的目镜里全是楼下的发廊晾晒在窗户前的衣服、被单和毛巾,完全没法瞄准。
“变更方案,强行突破!”
沈遵听完狙击手的汇报,沉下声音,果断对自己的队员下了指示。
建筑物太过紧密虽然不利于狙击,但某种程度上,却给警方的突破制造了机会。
凶犯龟缩在房间里,不敢与人质距离太远,也不敢出现在窗户附近,恰好大大方便了警察们趁着夜色行动。
负责突击的十数名刑警和特警进入旁边一栋房子,搭了个梯子,爬到目标出租屋的楼顶,再从屋顶垂下软梯,悬到了犯人所在的房间的窗户正上方。
“嫌疑犯现在距离窗户约三米左右,人质则在窗户左边约一米的墙角。”
警官们听到耳机里传来沈遵的声音,郑重叮嘱了一句:“务必首先确保人质的安全,明白了吗!”
没有人说话,但警官们都用手指叩响了别在胸前的麦克风,以此代替声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负责指挥的沈遵停顿了两秒,忽然又开口问道:“小戚,你行不行?”
虽然沈大队长非常清楚戚山雨的能力,并且把他编进了突击行动的第一梯队之中。但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了一丝担忧。
谁也不知道突破房间以后,他们会看到怎样的情景,戚山雨作为很可能已经遇害的戚蓁蓁的哥哥,很快就要直面绑架甚至杀害了他妹妹的歹徒。
即使戚山雨平日如何表现得超出了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但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沈遵忍不住担心,他看到屋里的景象之后,到底还能不能保持理智。
沈遵的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频道里一片寂静。
戚山雨没有回答。
然后,他和刚才一样,用指尖在胸前的麦克风上,短促但有力地叩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嬴川作为本作的BOSS,会有专门的案子描写他的下场,所以在这个故事里面,不会轻易狗带呢!
第139章 8.wrong turn-32
当警方打破窗户的时候, 看到的是挡在窗前的,一个低垂着脑袋的女人。
虽然他们早知道窗口有人——而且那人九成九还是具尸体, 但当他们看到因为碎片爆破的冲力而软绵绵地翻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尸体的瞬间, 还是感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
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已经死去多时,身体都开始僵硬了。
而死者显然在死前遭受了长时间的痛苦折磨, 人已经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眼窝深陷,颧骨凸出。
她在落地以后,正好面向窗户的方向,朝冲进房间的警官们露出她那一对无法闭合的, 永远失去了焦距的浑浊双眼。
女人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皮肤呈现出一种仿若无机质的带着青灰色调的苍白, 她身上原本穿的应该是一条浅色的宽松连衣长裙, 但现在看起来活像在血水里泡过一遭,又生生晾到干透似的,板结成深深浅浅发褐发黑的深红色的一团。
大约是这身血衣看起来比较扎眼,凶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给死者罩了一件深蓝色的外披,此时披肩随着女人倒地的姿势歪歪斜斜地散开来, 仿佛在尸体身下垫了一只被压坏的蝴蝶。
“保护人质, 快!”
混乱之中,有人大声吼道。
立刻有几名特警挤进房间,一个箭步冲上前, 将蜷缩在墙脚不知是生是死的小女孩团团围住。
而同一时间,屋中那名高大壮硕的嫌疑犯,花了半秒钟的功夫衡量警方和人质与他本人的距离,立刻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去,一头冲出了房间。
“站住!”
面具听到身后传来警察们的吼叫声与复数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快步跑过走廊,来到楼梯口。
但此时,大门已经传来了砰砰咚咚暴力拆卸的动静。
面具即刻了然,他藏身的这栋房子,此时各个出口定然已经被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在确认人质安全之后,肯定会毫不手软地来个内外夹击,将他跟包饺子一样,堵死在房子里。
面具果断扭头,跳上楼梯,朝三楼跑去。
他目前租住的这栋自建小楼,是经过屋主多次违章改建和扩建的,结构远比那些正常规划的别墅来得复杂得多。
在三楼走廊的左手边有一个房间,主人在那间房里修了个悬挑式的阳台,又为了安全考虑,在阳台上装了一张防盗网。
但是在几个月前,面具和他的搭档手套租下这间房子以后,就曾经设想过要留一个逃跑的路线,所以让人将防盗网改装了一下,留下一处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可以拆开的地方,平常就用螺钉扭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就在这个阳台大约两米外,就是隔壁楼的屋顶,而区区两米的距离,以面具的身高,一步就能跳过去——他虽然不确定对面楼有没有警方的布控,但这已经是他此时所能想到的,最可能逃离包围圈的方法了。
他想,自己现在身上还揣着枪和军刀,只要能离开房子,他就有办法再抓一个人质,或者干脆抢一辆车……他一定能逃得掉的,他一定不会被抓住的……
面具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三两下蹿上三楼。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已经听到紧追在身后的脚步声,以及手枪上膛的喀嚓声。
那些警察实在追得太紧太紧了,以至于他甚至连想要拔枪还击的时间都没有。
面具知道,即使他射倒了两三人,后头也有更多的警察赶到,哪怕耽搁那么几秒钟,他都很可能就此错过最后一丝逃跑的机会。
于是面具拼了命的往前疾奔,一头扎进左手边的那个房间,在拍上门板之后,还不忘推倒墙边的一个置物架,让它横在门口,用以阻碍身后的追兵。
“犯人逃进房间了!”
戚山雨只比凶犯晚了一步,就眼睁睁地看着房间的门板在他鼻子前面合上了。
城中村里这一类的自建房出租屋,门板一般都只有薄薄一块,合页、门锁一类的五金配件也很不结实,戚山雨当即毫不犹豫,抬脚就踹。
他使出全力,狠狠连踹三下之后,门板发出一阵“嘎吱嘎吱”让人牙酸的声音,合页崩裂,朝一侧斜斜倒去,却被房里什么东西挡住,半掉不掉地卡在了几名警察与房门入口中间。
断裂的门板被面具推倒的置物架挡住了,戚山雨和几个警官一时间都没法进屋。
他们的视线穿过门板与置物架之间的缝隙,投进屋内,只见这个房间只有大约七八平米,一眼就能瞧到底儿。
戚山雨几人看到,那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正爬上阳台的防盗网,然后慌慌张张地去拆防盗网上的机栝,一边拆还一边频繁地回头,似乎是正在分神提防门外的警察有没有进来。
“注意!注意!嫌疑犯想要爬阳台逃跑!在屋子北面三楼的房间!”
立刻就有人抓住别在胸前的对讲机,大声喊道:“请各单位立刻布防!”
挡在门前的金属置物架并不算很重,警官们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凶犯从屋子里跑掉,戚山雨等人开始手脚并用,合力推撞木板门,努力将挡在门口的置物架顶开。
而此时,面具已经满头大汗,脸颊涨成了猪肝色。
嬴川给他做的犯罪人格心理侧写,有一点判断得很对,那就是——面具确实是个非常惜命的人。
他疯狂地沉迷和享受杀戮,可一旦攻守逆转,他从猎人变成猎物的时候,就会仿若一只落入牢笼的困兽,失去一贯的从容冷静,甚至慌不择路,为了逃命丧失理智。
面具听到门外有人正在通报他的位置,急得肺管子都快要打结,一颗心蹦得要从嗓子眼里蹿出来,一门心思只想赶紧逃出去。
他的两手疯狂地扭着他们在防盗网上预留的出口上的螺丝,将它们一颗颗拔下来。
然而,面具越是着急,那张该死的防盗网就越是跟他对着干。
不知是不是他们留下的出口的铁栅栏形状不太对,此时卡在了外框的内侧,任由他如何用力拉拽,就是没法打开。
“Bastard!Damn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