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茂开震惊的看着他,脸上的褶皱因为剧烈起伏的情绪微微颤抖,“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我和叶家,不死不休!”叶寒声骤然沉下面孔,眼底是藏不住的刻骨恨意,他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脸色发青的男人,快意的笑了一声,越发靠近了他,轻声慢语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全都是邱继荷她们干的?”
叶茂开颤抖着嘴唇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都是邱继荷在引诱他,在蒙骗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是无罪的,只要惩治了邱继荷,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
但现在叶寒声当面撕下了他自私的皮囊,他嘴角高高翘起,眼里满是嘲弄,“叶茂开,你活了五六十岁,还是这么没担当。”
“当年和邱继荷分手,继承家业和顾家联姻,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可你却迁怒母亲,趁着她怀孕把邱继荷养在外面。”
“五年前的车祸明明破绽百出,只要往下查就能找到邱继荷买凶杀人的证据,可你却为了表面平和自欺欺人这么多年。”
“现在事情败露,你又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邱继荷母子身上。”
“你甚至还敢妄想让我原谅你。”叶寒声的手指覆上他的脖子,缓缓收紧,“你说。你是不是自私又懦弱,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比你更自私更没担当的男人吗?”
“你确实不是害母亲和嘉嘉的凶手,但你比她们更该死!”
叶寒声咬牙切齿,掐着他脖子的手指一再收紧,几乎是快意的看着叶茂开在他手上挣扎。很多年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叶茂开脸色憋红,双手掰着他的手指拼命挣扎,然而叶寒声常年锻炼,比他有力太多,五指像铁钳一般牢牢钳制着他,根本挣脱不开……
艰难的张大嘴,叶茂开双眼泛白,在这片刻间,甚至已经触到了死亡的边界。
“是不是很难受?”叶寒声靠近他,嘴边噙着森冷笑意,“我当初,比你还要难受千百倍。现在让你死都是便宜你了。”
嫌恶的松开手,叶茂开顿时瘫在轮椅上大口的咳嗽喘气,脖颈上赫然一圈紫红的掐痕。他哆哆嗦嗦的看向叶寒声,只觉得他面无表情表情的样子像极了地狱恶鬼。他的疯病根本就没有好!他是个疯子!
“你、你……你疯了!”
“你才想起来?”叶寒声神情诧异,“你忘记了,当初还是你亲自让人把我绑着,送进的精神病院。”
叶寒声捻了捻手指,目光在他脖颈上流连,像是随时准备再掐他一次。
“你知道精神病院里都要做什么吗?”
“每天要吃各种各样的的药。吃的人头都要炸了。头痛时会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会想发疯。”他嘲弄的笑了笑,“就算一个正常人进去,不需要多久,也会变成疯子。”
“你想知道精神病院会对发病的疯子做什么吗?”
叶茂开被他癫狂的模样吓住了,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恐惧的摇头。
叶寒声却偏要继续说,他享受着叶茂开恐惧的表情,他尝过的恐惧和痛苦,他要让他也一个个尝过。
“医生会把那些发病和不听话的病人带去电击室,强制坐在拘束椅上,一遍遍的电击,直到他们重新安静下来……”
“你肯定没尝过那个味道,”叶寒声拍拍他的脸,“那会让你生不如死,没有一点尊严。”
叶茂开脸色青白,身体不自然的颤抖着,他哆哆嗦嗦的试图转动轮椅后退,离叶寒声远一点,他后悔了,他就不该来这里。
叶寒声就是个披着正常人皮囊的疯子!
他得走。
然而叶寒声却还没有尽兴,不肯让他轻易离开。他拉住叶茂开的轮椅扶手,笑着道:“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多听一点吗?毕竟你以后也要在那里面住上十几二十年的……”
叶茂开猛地转头看他,凹陷的眼眶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大一些,眼珠布满了红血丝,瞪大了看人时,仿佛突出了眼眶,随时会掉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也要进精神病院啊,”叶寒声好脾气的给他解释了一遍,“就是我住过的那一家。床位我都给你定好了,足够你在那里过完下半辈子了。”
叶寒声认真叮嘱他,“你可一定要多活几年,我的住院费才没白交。”
叶茂开又惊又惧,眼睛瞪得极大,然而对上叶寒声阴鸷的眼,却畏缩着说不出话来。只微微抽搐的身体和轮椅上淅淅沥沥往下滴的水渍,表达了他心中的恐惧。
嫌恶的退后一些,叶寒声轻蔑扫他一样,打了内线叫助理进来。
“让保洁过来,把办公室重新拖一遍。”
助理带着保洁阿姨进来,叶茂开的两个保镖也跟了进来。他们看见叶茂开的模样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寒声,却没敢问那脖子上的掐痕怎么回事。
倒是叶寒声主动解释了一句,“叶董的精神好像有点不太正常,我们聊得好好的,他忽然就伸手开始掐自己。以后没事你们最好少带他出门,等我有空了,就送他去精神科做个检查。”
偷偷在心中疑惑的助理和保洁阿姨都松了一口气,就说不会是叶总干的。叶总虽然传闻脾气不好。但总不至于连亲爹都打。
两个保镖不敢反驳,只能叶寒声说一声应一声,待他说完,才赶紧推着人离开了星域大厦。
保洁阿姨在做卫生,叶寒声在办公室坐了片刻,总觉得连空气都被叶茂开污染了。他转动轮椅出去,又交代道:“拖完地,再叫人过来消一遍毒。”
从办公室出来后,叶寒声一时无处可去。温润还在外面拍戏,家里没人,回去也是空荡荡的。他想了想,叫余彪去开车,“去公墓。”
*
顾思玉的骨灰就安放在这里。
余彪推着他到墓前,才缓缓退后避开。叶寒声独自看着母亲的墓碑,眉宇间的阴霾散了些许。他掏出手帕,温柔的将墓碑上的照片擦拭干净,“妈,我给你报仇了。”
黑白照片上的人含笑凝视着他,没有言语。
他又道:“那一刻我真的差点掐死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们至少还能在一起好好生活。”
墓碑无声,只有天边烧红的晚霞流动,和远处的清风拂过。
“不过我最后还是放过他了。”叶寒声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而且我还有温润和嘉嘉,他们俩都这么傻,我得好好活着,才能护住他们。”
说完他又沉默下来,将黑白照片擦拭的干干净净,又将怀里的玫瑰放在墓前,才道 :“妈,下次我带温润来见你吧。他很好,你肯定也会喜欢他。”
照片上女人含着笑,凝望着他。
“那就这么说好了,下次我带他一起过来。”叶寒声释然的笑了笑,缓缓转动轮椅离开。
离开公墓后,叶寒声又去了疗养院看叶嘉。疗养院在郊外,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是B市综合实力最强的一家疗养院。叶寒声和郑宣都没办法守在她身边,只能让她住在疗养院里,再抽时间过来看她。
据照顾她的护工说,叶嘉这一年来的状态好了许多。没有继续消瘦下去,反而脸颊还丰润了一点。看着气色不错。叶寒声和郑宣一度以为她恢复了意识。让医生反复给她做了检查,可惜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看着她日益变好的气色,叶寒声还是有些欣慰。将叶嘉脸侧的头发理顺,叶寒声低低给她说最近的打算,“叶家已经没有威胁了。我准备送你去国外治疗。郑宣会陪着你一起去。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也会跟你嫂子一起去看你。Bruce博士的医术精湛,郑宣已经跟他沟通过很多次你的病情,你别害怕,等病治好了,你就能重新看看这个世界了。”
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鼻尖,叶寒声笑着道:“郑宣连婚房都布置好了,就等着你醒了嫁给他呢。你要是醒了,我就不反对这门婚事了。”
陪着叶嘉说了一会儿话,护工要进来给叶嘉擦身时,叶寒声才退了出去。他在疗养院院子里的大树下坐着,不远处是锻炼身体和散步的病人。叶寒声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隐约捕捉到了风里传来的热闹。
他忽然特别的想温润。
虽然明知道温润可能还在拍戏,他仍然试着发了视频请求过去。
意外的是接视频的竟然是温润。
温润带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似乎是信号不好,视频画面晃动了一会儿,温润才重新出现在屏幕上,跟他抱怨道:“刚刚信号好差。”
“今天这么快就收工了?”
“还没,没到我的戏份。”温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看着视频里的叶寒声笑的眼睛都弯成一道弧,“晚上还有一场戏。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嗯。我来疗养院看嘉嘉。”叶寒声没提叶茂开的事情,看着眉目温软的少年,忽然道:“我是不是还没给你介绍过我的家人?”
视频里的温润重重点了点头,本来就大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一些。像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叶寒声笑起来,柔声道:“等你拍完戏回来,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好不好?”
温润观察着他的神情,隐约察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叶寒声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便翘起唇角,轻轻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助理&保洁阿姨:就说不是叶总干的。叶总不至于连亲爹都打。
叶总:这你们就错了,我不仅要打他,还要把他送精神病院去养老:)
第七十四章
八月下旬的时候, 邱继荷买凶杀人案开庭。
此前邱继荷一直待在监狱里, 叶家人没有去看过他一次。叶秋芮是迫于叶茂开的威势不敢去,而叶茂开则是恨不得生啖她的肉。听说叶家连律师都没有给她请一个, 还是邱继荷自己申请的辩护律师。
开庭时间是八月二十一号。在B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
而温润也在这天凌晨,跟导演请了假,匆匆赶回了松海豪庭, 这一刻对叶寒声十分重要,温润是一定要赶回来陪着他的。
然而到了家后, 叶寒声却不在,温润只好又打电话找人。
此时的叶寒声正和郑宣一起去疗养院接人。等护工给她换好衣服,再梳理好头发后, 郑宣才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推着她出门。
温润打电话过来时,三人刚上车, 准备出发去法院。
“我回来了,你在哪?”
“我来疗养院接嘉嘉。”叶寒声示意余彪先等一下,“你回松海豪庭了?”
温润说是。叶寒声便弯了唇,道:“那你别走了,我过来接你。”
说完便让司机先去松海豪庭接人。
温润就等在楼下,因为赶凌晨的飞机没太休息好,眼下有些青黑。但他在看见叶寒声时,那点困顿顿时了无踪影,只有满眼的欢喜。
“又偷偷跑回来。”叶寒声摸摸他眼下青黑,语气有些无奈, 虽然温润赶回来陪他他其实很高兴,可看见他脸色憔悴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
温润握住他的手,笑眯眯的模样让眼下的黑眼圈都可爱起来,“这么重要的时候,我想陪着你。”
叶寒声用力的回握他一下,示意他上车,
另一辆车上,郑宣见他只戴着顶鸭舌帽和墨镜,不放心的从车窗探出头来叮嘱,“口罩呢!口罩也带好了。法院现在肯定一堆记者!你是想去抢头条吗?!”
叶寒声皱眉看他,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无法反驳,只能问温润,“戴口罩了吗?没带我让余彪现在去买。”
“带了带了,我刚刚摘下来透口气。”温润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来个黑色口罩,自己带上,还特意往郑宣面前凑了凑,瓮声瓮气的说“好啦!”
郑宣勉强满意了一点,但还是再三叮嘱道:“到了法院你自己注意点,那些记者眼尖的很。”
温润说知道,他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四人上了车,一同往法院去。
法院门口果然不少记者扛着摄影机器在等入场。两辆车在停车位上等待着,眼见着那些记者开始进场时,另一辆车停在他们旁边,顾斯年伸出手来敲了敲车窗,“怎么还不进去?”
叶寒声降下车窗,“等记者先进。”
几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见外面的记者差不多已经全部进去了,几人才缀在尾巴后面进场。温润穿着宽大休闲格子衬衫,鸭舌帽口罩墨镜遮住了整张脸,夹在几人中间低调的混了进去。
法院工作人员在核查身份证时,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温润拉下口罩笑了笑,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工作人员脸红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放他们进场。
旁听席上,提前进场的记者们已经架好了摄像机,叶寒声几人在前排坐下。温润被护在了中间。除了他们,叶家人竟然没有一个到场的。
所有法官及公诉人到场各就各位之后,邱继荷和吴大贵便被带到了被告席上。法官依次核实了被告人身份信息后,由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
邱继荷为买凶杀人的主犯,吴大贵为从犯。两人所犯下的罪名一桩桩一件件被列明在起诉书之上,又被公诉人念出来,公诉人神情肃穆,声线沉稳,“被告人邱继荷,被告人吴大贵,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是否有异议?”
吴大贵垂首认罪,比起翻供之前,他整个人都颓丧了许多,已经没有丝毫活气,面对指控,也只是机械的回答:“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