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听后面传来一声:“你醒了啊。”
齐致回头,看见魏昀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进来,朝他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件外套。
“你去哪……”齐致的质问还没接上尾巴,就见魏昀一个箭步上来,用手上那件外套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满腔怒火霎时浇熄,齐致坐在原地发懵,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件外套,就是不知道放哪了,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就是压箱底挺久的可能味道会有点重……”魏昀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叠成四方形的新试卷放他桌上,“顺路去办公室拿的。”
魏昀又瞥了一眼桌上那张被齐致蹂躏过的试卷,意有所指地说:“下次冷就直说啊。”
齐致这才发现那张被自己划烂了的试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我杀冬天”四个字尤为醒目。他掩耳盗铃似的把那张展开了的烂试卷揉成一团,塞进课桌里。一想到他先前那番幼稚的举动被魏昀看去了,他就有些尴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谢谢。”
齐致装模作样地拿起笔写作业,其实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东西在脑子里挤作一团,唯独没有解题思路。他代入魏昀的角度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跟那种因为一点小困难就气鼓鼓借题发挥的娇气包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齐致手上的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操,老子要和姨妈同归于尽。
刚巧这时王永乾错过一切上完厕所回来,看到齐致身上多了件新外套,“咦,班长,新外套?挺好看啊。”
其实是齐致想太多,魏昀压根没来得及感受到班长的怒火,甚至觉得班长自己一个人偷偷发小脾气还拿试卷泄愤的行为还挺可爱的——想着想着,魏昀的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你笑个屁。”可能是因为尴尬,齐致的耳朵尖有点发红,他表情很僵硬,强行转移话题,“立体几何写完了吗。”
“啊?”魏昀藏好笑容,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没有。”
“会不会?”
“不会啊。”
“拿来,”齐致把刚刚掉在桌上的那只笔捡起来,“我教你。”
班长总有一种能把“我”说得像“老子”一样的神奇能力,比如这一句“我教你”就将这种能力体现得淋漓尽致。魏昀赶紧从书包里翻出昨天发的那张立体几何专题试卷,放到桌上。
接下来几天魏昀都感受到了班长春风化雨般的主动教导,要知道,以往都是魏昀自己把问题集中起来去问齐致的,这几天却是齐致主动教他,简直让魏昀受宠若惊。
而且这几天的齐致有好好控制姨妈带来的负面情绪影响,即使有时魏昀的立体几何写得一塌糊涂,也耐住性子没有发火。
魏昀甚至在这样温和的教育环境下自创了一套立体几何证明法:
第一步,把所有已知条件列上去。第二步,把自己想象成立的东西写上去,再假装很权威地写一个“显然成立”。第三步,利用发散思维写出狗屁不通的结论,与题设的结论强行扯上联系,再把题设的结论抄一遍。
开明的环境能鼓励人创新这句话的确没错,魏昀自创的这套“显然成立法”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班长,你这几天……”终于有一天,魏昀问了出来,“怎么这么善良?”
齐致还没答,魏昀就胡乱揣测道:“难道是因为那天我关爱了你?其实我就是顺手拿个外套你不用这么……”
为了防止魏昀把这段尴尬事说得像诺贝尔奖获奖感言一样长,齐致打断他:“不是。”
然后再随便扯了个理由:“很快要联考了。”
他不说魏昀都忘了,下周有个各个学校联合组织的联考,全市有二十多所学校参与,其中就有他们学校。要说的话,这次的联考应该是魏昀好好学习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学习成效如何,也可以通过这次考试窥见一斑。
“好好考。”齐致难得地鼓励了一句。
魏昀无言了半晌,就在齐致以为这段对话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班长,不如我们周末出来一起学习吧。”
这提议从魏昀嘴里窜出来,就跟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似的,不过齐致也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反正在哪学都是学,就答应了。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标题充分表达了我的怨念!!!我杀冬天!!!我明明是回归线内人民!!!上周我还在穿短袖!!!我好冷!!!最近天气很骚,大家要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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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读者“冷场王”灌溉一瓶营养液~
感谢读者“腐基不付钱”灌溉十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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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评论的大家好有才啊哈哈哈哈哈哈~想象力太强了!!!!!
第30章
虽说“周末一起出来学习”这个提议提得很随意,但齐致还是放在心上了。星期五晚,齐致少有地主动给魏昀发微信:
【文二至攵:明天出来吗。】
奇怪的是,一向秒回的魏昀居然没有马上回复。齐致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收到回复。他按下锁屏键,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可能是忘了吧。”齐致想。
第二天早上醒来,齐致一看手机,魏昀半夜三点多的时候回复了他:
【宇宙第一英…顶天立地你昀哥:出!】
【宇宙第一英…顶天立地你昀哥:现在才回不好意思,刚醒!!】
【宇宙第一英…顶天立地你昀哥:不过我猜你现在应该睡了??】
【宇宙第一英…顶天立地你昀哥:晚安!】
齐致有点看不懂他这是什么美国作息,晚上七点睡觉,凌晨三点醒着?
他起床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就出门了。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书城附近的图书馆,离齐致家比较近,齐致都不用坐车,走十几分钟就能到。
齐致还没走到图书馆,大老远的就瞧见魏昀在图书馆门口等着。
“难得啊,”齐致上前拍拍魏昀,“这次没迷路。”
魏昀弯起眼睛笑,“我这次没点‘驾车’。”
魏昀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隐隐泛着苍白。尽管他戴了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也还是能从那双眼睛下深重的黑眼圈窥出几分疲乏之态。他好像还有点感冒,隔三差五就吸吸鼻子。
见他这幅模样,齐致皱了皱眉,“你感冒了?”
“有一点。”
魏昀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轻微,甚至可以用严重来形容——他何止是一点点感冒,他脑子都快烧糊涂了。
昨天下午开始魏昀就有点不舒服,但他没放在心上,回到家之后,他把书包一甩就倒在床上,想着“睡一觉就好了”。谁知这一觉他睡睡醒醒,中途好几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得厉害,想呕又呕不出东西的难受感死死地锁住他的咽喉,仿佛有双无形之手掐着他脖子转圈似的。
凌晨三点,魏昀终于屈服于那股恶心感,微微撑起身子扶着床缘呕了出来。但这也没让他舒坦多少,他重重地倒回去,将头埋进枕头里,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爬起来,强忍着难受把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夤夜时分,大多数人早已堕入酣眠,唯有寥寥几盏灯还亮着,那光亮太过微弱,隔着一条道路和厚厚的墙,根本照不进魏昀家来。浓重的夜色涌动在寂静的屋内,一种异样的情绪如寒流般随之侵袭而来——魏昀忽然就感到有点委屈。
但他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好笑,“卧槽,我在干嘛,夜来非?”
他收拾完躺回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刚好就看见了班长的微信消息。他点进微信界面,微信白色的背景光倏地亮起,刺得他精神了不少。他眯着眼,回了一大串,再退出微信定了个闹钟,这才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睡。
“这种题型一般都是换点,把P点换到A点……”齐致一边说一边去看魏昀,发现此人眼睛虽然看着题,却好像在开小差,便问,“你在听吗。”
“嗯?嗯……”魏昀反应迟钝地想了一会儿,才趴着点点头,“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齐致看他十分不对劲,以往这种时候魏昀就算不懂也会装作恍然大悟,然后很夸张地称赞“班长你太强了”,而不是像个瘪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桌子上点头。
齐致自觉语气也不算重,却没想到他刚说完,魏昀两行眼泪就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了。
“?!”齐致被这突如其来的两行眼泪吓了一跳——自己刚刚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难道是因为题太难了,魏昀心生绝望?
齐致此刻大脑犹如一个老化的机械,里面的零件长时间没有润滑,“咔吱咔吱”地费力运转着,每动一下都尤为艰难。
接下来魏昀就见到了百年难遇的奇观——
“你他妈——”齐致深吸一口气,转笔的手停下来,“哭什么哭?”
齐致转念一想,这语气听起来实在不算太好,对被难题打击到的脆弱心灵来说可能是在伤口上撒盐。于是他十分僵硬地把语气转折回来,说不上有多温柔,但起码比上一句好多了:“别哭了。这题简单得要死,你再努力一把就写出来了。你学不会我就换个方法教,实在写不出来就不写了,写不出来又不会死。”
魏昀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眼泪,“啊?”
齐致凝视着魏昀被泪水润过的眼睛,果断把笔放下,帮魏昀把作业合上,“算了,你别写了,你先冷静一下。”
魏昀更搞不懂了,“班长你在干嘛?”
“我叫你别哭了。”
“不是,”魏昀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他把刚刚齐致说的所有话过了一遍脑,解释道,“我没哭啊。”
如果说一定要用一个表情包来形容齐致的心情,那这个表情包一定是黑人问号脸。齐致瞥了眼他擦眼泪的纸巾,“那你在干什么?”
“哦,我只是——”魏昀用食指勾下口罩,再拿出一张纸巾用力擤了把鼻涕,“感冒发烧流眼泪。”
“……”齐致伸手去探魏昀的额头——魏昀就跟一个大号暖手宝似的,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没事,”魏昀往后缩了缩躲开他的手,重新打开作业,“你继续啊。”
齐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都快烧成智障了,”收拾完后,齐致无语地把他作业再次合上,强硬地塞进他书包里,“我不想给智障讲题。”
接着齐致一手拎起他俩的书包,一手把魏昀从座位上拽起来,拉他走出了图书馆。
“都这样了你还出来?”齐致真是服了魏昀了,这种神志不清的状态哪里学得进去。
本来就是自己跟班长提出来的建议,结果自己放班长鸽子,魏昀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话说出口又是另外四个字:“学无止境……”
神他妈学无止境,齐致对此无话可说,转了话题,“去医院吗。”
魏昀今天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慢半拍的状态,唯独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反应特别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家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魏昀,一个“多喝热水”理念的忠实贯彻者。
“还是去……”
话没说完就魏昀被打断,“不用,我不想去医院。你放心,大男人没那么多毛病。”
齐致隐隐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捂耳朵——
“没有热水解决不了的问题。”魏昀自信地说。
魏昀的态度还挺坚定,齐致也就没有坚持,但他看魏昀今天脑子实在是不清醒,担心把他一个人放回家会出事,便决定陪他回家。
送人到家之后他仍觉得不妥,毕竟那么高的烧也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又跑到魏昀家楼下的药店买了一些退烧药。
魏昀看着班长忙上忙下的身影,感慨万分,那句“班长,你真贤惠”刚咽下去又涌上来,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他还是没忍住:“班长,你真贤惠。”
齐致本来在给他分药,一听这话,反手就把药塞进魏昀那张叭叭不停的嘴里,随后倒了杯热水往桌上一放,“多喝热水。”
这句话后头还跟着“少逼逼”三个字,聪明人应该都能听得出来。
魏昀显然就不是聪明人,他压根不知道“收敛”二字如何写。
齐致见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想着反正自己家也没人,魏昀现在也是个残废,横竖都是自己解决午饭,干脆把魏昀的一并解决了算了。他厨艺不算精湛,简单的还是会做的——当然,他打开魏昀家那空空如也的冰箱时,就发现这里也只给了他白粥这种简单的选项。
当魏昀晕晕乎乎从被窝里爬出来,面前多了一碗热粥的时候,他差点没感动得落下热泪。
“班长,你真——”他收到齐致劈来的眼刀,匆忙改口,“真善良,真的。”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想东想西,魏昀更是其中佼佼者,他端着碗喝了一口粥,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段尴尬的误会,就问:“班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哭了?我在你心里这么脆弱的吗?”
这问题问得奇奇怪怪,齐致总不能承认自己眼瞎,没看出来他这是生病导致的生理性落泪,就敷衍地回:“没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