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一直静静听着陈之敬叨逼叨,似乎对大学生活没什么兴趣,但吃东西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陈之敬本身就是个贫嘴的,受不住沉闷的气氛,而少年明显心里装着事,他一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太亲切惹人怀疑,能做的不多,只能多贫贫,希望能让这孩子着眼未来,而不是困顿于过去。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过,陈之敬说得口干舌燥,茶都喝了好几壶。就在他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把大一假期和前男友去欧洲旅游的事掐头去尾拿来念叨时,斯年突然问了一句。
“巴黎圣母院真的很美吗?”
说了两小时终于得到回应的陈之敬一拍大腿:“嗨!可不是!那气氛,那建筑风格,和咱们这边完全不一样,能很深刻地体会到文化的差异。而且哥特式建筑风格,忒繁复华丽,有种不可名状的森严感,有机会你可一定得去看看。”
“有机会……”斯年轻声念着这三个字,心中因父母离去消失的未来,似乎渐渐又有了形状。他抬头看着陈之敬,“我有机会能去法国参观巴黎圣母院吗?”
陈之敬撑着下巴一乐:“怎么没机会?你能考上华大数学系,说明你很聪明,数学系又是金融、IT等新兴产业都需要的高精尖人才,你的未来注定是广阔光明的。不光巴黎圣母院,德国、意大利、新西兰……你以后能去的地方多了,毕竟世界有那么大呢!而且说不定你哪天能来英国,哥哥我带你去看大笨钟,去坐伦敦眼!”
陈之敬描绘的未来,是斯年父母从未对他说过的,可却十分吸引他。与那广阔光明的未来相比,似乎父母的离去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
斯年定定地看着陈之敬,认真地致谢道:“谢谢你……我能叫你陈哥吗?”
陈之敬被那专注的眼神看得心脏砰砰直跳,赶紧拿起茶杯遮掩般喝了一口,才爽朗地一笑:“当然可以,嗯,我就叫你小年吧。”
听到这熟悉的小名,斯年安心的同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看傻了陈之敬:“好……陈哥,谢谢你,饭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咳……嗨,小事,又没多少钱,”陈之敬努力按下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神道,“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明天中午换你请我吃饭吧!”
陈之敬努力露出正直的笑容,两眼发光的看着斯年并在心里不断地自我暗示——我这是担心小孩回去又出什么事……我这是做好事!
斯年一怔,随即点头道:“好。”
陈之敬心中放烟花的同时,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斯年乖巧应道:“好,谢谢陈哥。”
结果陈之敬刚站起来要走,脸就瞬间扭曲了一下:“呃……那个,你稍微等一下……我上个厕所。”
斯年点点头,目送陈之敬火烧屁股般冲出了餐馆,唇边扬起一抹微笑,又缓缓消失。
他转头看着餐桌上放着的录取通知书,那种窒息般的厌恶感消退了不少,耳边似乎响起陈之敬那不正经的声音——
[嚯!华大数学系,厉害啊小子!]
斯年缓缓伸出手,拿起精美的录取通知书放在面前,学着陈之敬的动作试图抚平那一点皱褶。捋着捋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溢出的水滴把浅色的牛仔裤染上一个接一个深色的斑痕。
斯年却没有管眼睛里冒出的水,只固执地捋着录取通知书,耳边回荡着陈之敬的声音——
[厉害啊小子!]
第71章 IF(下)
自那天之后, 陈之敬便时常会把斯年叫出来玩。刚开始还是以回请吃饭为理由,后来便是直接驱车到人家楼下,然后上楼拉人出门了。
为了避免给如今独自生活的少年造成经济上的压力, 陈之敬还绞尽脑汁给他找玩乐基金。比如亲戚朋友家的孩子需要补习的, 或是在他爸公司里实习一周什么的,虽然怕小孩不自在钱都不多, 但一个假期下来,斯年也存了千把块钱。
和斯年混熟后,陈之敬也了解到他家里的那点事, 更是心疼他。比起华学林家的渣父,斯年的父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孩子智商高是件好事, 高要求严教育也不是件错事,问题是不能只严不松, 光批评不表扬吧?最可怕的是,这对父母教育方针的不一致导致的摩擦和冲突, 就如同冰层下面的岩浆, 早晚会爆发出来。
结果,这两人确实是爆发了, 但全程背着孩子, 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居然一起跑路, 也算是绝世奇葩了。
唯一能让人觉得安慰的是,他们给斯年留下了价值百万的位于二环的老房子,还有一张存款十万的银行卡, 足够供斯年读完大学的了。
其实按照他们留下的纸条上的说法,斯年确实成年了,他们并没有抚养的义务,连遗弃罪都算不上。只是他们没有想过,长期处于他们管教之下,鲜少自己做决定的少年,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于人生的诸多选择?
专门跑去杨非家医院咨询过专业心理咨询师的陈之敬,从医生那里得知,斯年会那么轻易的接受他的好意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在他当时的处境下,无论谁抛出橄榄枝对他来说都是救命稻草,只会接受不会拒绝。
陈之敬听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只觉得后怕不已。这要是换一个坏人,那不把这孩子卖了啊?
想想自己不久就要回学校,怕斯年这样不设防的状态出什么问题,陈之敬把医生从杨非家的医院“借”了出来,不着痕迹地给他安排了几次心理辅导。还把杨非顺道介绍给了他,让同为华大学生的好友帮忙看顾斯年。
杨非看着斯年辅导心理医生的孩子,而心理医生见缝插针的借聊天疏导斯年,转头看向陈之敬:“你看上这小孩了?”
“噗!”陈之敬一口可乐喷了满桌,狼狈不堪地驳斥道,“谁看上他了!我、我就是好心……”
眼看杨非左眼写着不信,右眼挂着骗子,陈之敬烦躁地找来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低声道:“人才多大?刚满十八没几个月好不好,就一孩子我看上他什么?”
“脸啊,”杨非犀利地指出要点,“还有那可人疼的悲惨经历。”
陈之敬一下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他是直男!我才不会碰直男呢!”
“哦,是吗?”杨非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听到陈之敬喷水就不断往这边瞄的斯年,还有看到自己和陈之敬咬耳朵时那少年眼中的眼神,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特意勾住陈之敬的肩膀,状若亲密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关注学弟的,虽然咱俩不同系,但谁让你是我哥们呢?心理辅导也不会停,反正孙医生这娃也需要个家教。”
陈之敬高兴得也勾着杨非的肩膀,和漂亮白嫩宛若女子的青年哥俩好的头碰头道:“谢了哥们!”
瞄到斯年眼中的羡慕和失落,杨非微微一笑,拍拍陈之敬的肩膀,笑出了八颗白牙:“不用谢。”
很快,便到了假期结束的时候,陈之敬提着他妈塞给他的大包小包,告别了前来送机的亲朋好友,踏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杨非望着海关,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记得咱们学校好像和剑桥有交换留学生的协议……”
声音不大,却被站在他身旁的斯年听得清清楚楚,那双因陈之敬的离去而有些黯然的眸子,顿时绽放出惊人的光彩。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陈之敬,回到了帝国主义的怀抱,迎接他忙碌而多彩的学生生活。
除了没有男朋友,大三的学习生活与大一大二没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恢复了单身的陈之敬身边多了不少狂蜂浪蝶,他却始终觉得索然无味。唯一能让他提起点兴致的,便是和斯年在线聊天的时候。
小孩依然对他极度信任,每次聊天都会把自己的生活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他。同时他似乎对陈之敬在英国的学习生活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甚至连陈之敬住哪都问了个清楚。
陈之敬也不嫌烦,有问必答,答必仔细明白,明明是个大少爷脾气,在斯年面前却软得跟个泥团似的,随便他揉搓。
每次有这种感觉时,陈之敬总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叹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等到复活节假即将来临时陈之敬才惊觉——自己居然老老实实地学习了整整半年,没有出去玩,没有搭理主动示好的帅哥鲜肉,没有去GAY吧猎艳,甚至连自力更生都没、有、几、次!
他是肿么了!年纪轻轻就性功能衰退了吗!?
这一猜测吓得陈之敬赶忙寄出宝典——他珍藏的GV,并拿出卫生纸解开皮带,准备好好的安慰一下他饱受冷落的小老弟。
陈之敬珍藏的GV是一部剧情与演出都精彩绝伦,甚至得过奖的GV界巨作。前期铺垫有点长,但值得细细品味。
正当演员们演完前情,一边吻得难分难解一边脱衣服即将进入肉戏时,陈之敬家的门铃突然响了。
“操,谁啊?”陈之敬骂骂咧咧地提上裤子去开门,心里直纳闷。下周就要放复活节假了,而假期一过就是期末地狱考试周,可以说能浪的只有这个周末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难道是那些还不死心的追求者?
这么想着的陈之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挂着防盗拉链的大门,并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
谁知道往外一瞄,就看到了一张闪瞎他眼的帅脸。
“陈哥。”看起来比半年前成熟些许的斯年,微笑着站在门口,单肩背着书包的他,姿态舒展,微笑间不见那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只留下自信温柔的青年笑着看向他。
“斯斯斯斯年!你怎么在这?!”陈之敬手忙脚乱的解下防盗拉链,整个人惊讶得手足无措,拉开门后就杵在那直愣愣地问着。
斯年温和地笑道:“华大和剑桥大学有交换留学生的协议,我作为交换留学生来剑桥数学系学习一年。”
陈之敬傻眼了,喃喃道:“我记得交换留学生是有条件的,至少得大二……”
“嗯,但我和学校研究所签了合同,能够享受学校所有的学习资源,”斯年轻描淡写地说着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学神世界的规则,微微偏头问道,“陈哥,我能进去吗?还是说你不方便?”
说到“不方便”三个字,斯年的音调有些低,听起来让人莫名有种不落忍的感觉。
那磁性的嗓音配上这样的音调,听得陈之敬耳朵发麻,连忙跳到一边让出大门:“没没没什么不方便的!请进,快请进!”
斯年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春暖花开般的笑容,背着包走进了陈之敬不到五十个平方的一居室。
值得介绍一下的是,陈之敬租的这套公寓离学校很近,交通方便,虽然是幢老房子但内部装修十分现代化,且有着西式建筑装修的特点——
那就是能拉通的绝不隔开。进了屋走过玄关就是厨房餐厅和客厅,客厅走到尾就是卧室,浴室则和卧室相连。
这样的户型采光很好,厨房客厅几乎被窗户包围,在伦敦难得的好天气里可以尽享阳光。不过只要进了屋,隐私就等于无,除了卧室,哪都会被人一览无遗。
而陈之敬的电脑就放在客厅和厨房的两堵窗户之间,屏幕正对玄关,按了暂停的三十吋高清显示器上,两个男人激情拥吻,一个衣衫半褪,一个近乎全|裸。
那一马平川的胸,亲密无间唇齿相依的姿态,以及他们胯|下仰头高歌的两只大雕,杜绝了任何能够模糊性别的可能。更何况陈之敬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这码事,直到斯年走向电脑他才反应过来。
“……卧槽!”陈之敬一个大鹏展翅扑到了显示器前,涨红着脸就想关掉显示器,嘴里还强行解释着,“这、这是病毒!对!病毒!我电脑中毒了所以……”
正说着,陈之敬的衣角不小心碰到了空格键,他花了几十英镑买来的灵敏度极高的机械键盘反应迅速,立刻将播放指令传达给了主机。
于是不大的空间里立刻响起了“嗯嗯啊啊”的声音,并通过陈之敬同样花大价钱布置的环绕立体声营造出了临场感。
“不……这个是……我……”
陈之敬脸上闪过一丝绝望,恨不得把电脑直接从窗户扔出去。就在他窘迫得想要立刻消失的时候,斯年走到墙边,拔掉了电脑的电源,终于让那羞耻的画面和声音消失了。
彻底解决问题后,斯年站了起来,红着耳朵低头道:“陈哥……你放心,我……咳,我知道。”
陈之敬七魄有六魄已经尴尬得螺旋升天,只剩下一魄摇摇欲坠,就像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只会机械问答:“……知道啥?”
“我知道……陈哥喜欢男人。”说着,斯年抬头看向陈之敬,那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一股熟悉的光芒。
陈之敬看到斯年那有些发绿的眼神,只觉得头皮一紧,某个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更是反射性的一缩。
这强烈的预感与身体反射性般的反应,一下子就把沉睡中的陈之敬惊醒了。他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房间,因盛夏而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但那种被觊觎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懵了好一阵的陈之敬因始终无法摆脱这种感觉,最终选择推醒了身边仍在沉睡的某人。
“斯年,醒醒。”
“唔……”斯年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好一会才开口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