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就这么传了起来,在他的圈子里传,在许博宏的圈子里也传。如果说纪千帆面对这一切都还能够忍受的话,许博宏态度的转变就成了扼杀他希望的一把刀。
那一天,许博宏母亲的出现让两个人都始料未及。
许母态度强硬地让纪千帆跟许博宏分手。
当时,她的话说得很难听。
“像你这种跳跳舞、唱唱歌的人,我见多了,长着一张漂亮的面孔,就以为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许母眼神锋利如刀,但最伤纪千帆心的,是她那高高在上而对他不屑一顾的姿态,这个姿态就像一支利箭把纪千帆所有的自尊都戳碎了。许母继续说:“我儿子心地善良,常被人盯上,没有办法,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时不时地帮他修剪掉身边的一些花花草草。我现在给你机会,你主动离开他,我不会出手。但是如果你不听的话,我会让你后悔接近我儿子的。”
许母离开后,纪千帆怔怔地看着许博宏,问:“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许博宏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没说话。
纪千帆从来没有看到过许博宏这个样子。他从前无论走到任何地方,都意气风发,无人不给他面子。他在他面前,从来风流倜傥,温暖多情。
但他母亲一来,他就变了。
于是,纪千帆明白了许博宏的意思。
他不甘心,他很清楚,自己是喜欢许博宏的,他也感觉得到,许博宏喜欢他,并非玩玩而已。
他几次三番去求许博宏,继续在一起,父母反对的话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偷偷摸摸跟他在一起……
那些天里,纪千帆一再地突破了自己尊严的底线,但是,什么都没有换回来。
而纪母却知道了他的纠缠行为。
当纪千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舞团给开除了。不止如此,他被告知,P市整个舞蹈界都再无他的容身之处。而许博宏送给他的房子,也被收了回去。一夜之间,他丢了工作,丢了住所,身上所剩不多的钱,必须支撑着他找到下一份工作。可他下一份工作却遥遥无期。他身边所有人都离他而去,而他曾经在舞团里的同事纷纷嘲弄他,讥讽他。
短短一个月,心高气傲的他被埋进了臭水沟里。
“那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听完纪千帆的故事,简纯生望着纪千帆的脸,心疼地问道。
纪千帆摇摇头,“我不知道,本来准备拿最后的钱买车票回家的。但是,买了车票之后,忽然就被一伙人堵住,被他们揍了一顿,车票也被撕碎了。”
简纯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中充满自责,心想,要是当初他没有喝醉酒跟他说那些话,纪千帆还住在这里,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纪千帆忽然抓住简纯生的手腕,眼睛里爆发出两道精芒,有些激动地问:“纯生,你刚才在电话里说许博宏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后悔了,想要重新跟我在一起?”
简纯生心如刀割。他艰难地摇了摇头,说:“抱歉,千帆,我对你撒谎了。”
“什么?”纪千帆抓住他手腕的手一松。
简纯生咬紧嘴唇,逼自己说出实话:“我没有接到许博宏的电话,我是骗你的。”
“骗我?”纪千帆眼中一片茫然,“为什么要骗我?”
“你爸妈从你老家过来了,他们在找你。”简纯生轻声说,“他们说联系不上你,所以我才……我才……刚才在电话里,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劲,怕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想不开,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把你骗过来……对不起,千帆,对不起……”
纪千帆的身体彻底往后面一倒,重重地摔在沙发里面。
好一会儿,他才转头四顾,看了看周围。
“他们,在哪?”
简纯生捂住脸,轻声说:“他们在我的房间里。”
纪千帆闻言,脸色变了变,身体却迟迟没有动。
他似乎在犹豫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简纯生的房间里走去。
当他拧开门把手的时候,简纯生听到纪千帆父母惊愕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纪母心疼的声音令人心碎地响起来:“帆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了这是?谁打你了?我们不怕啊,我们去报警……”
从简纯生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纪千帆的背影,纪千帆两只手攥得紧紧的,难过地低着头。
简纯生眼眶泛红,别过头,不再去看这一幕。
他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下楼。
可他也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在楼下打转。
纪千帆的话却在他脑海里盘桓。
他越想,心里面越懊悔。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前面一辆车后面。
简纯生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预感,他猛地冲过去。
那个人见他跑过来,似乎是心虚,竟然转身就跑。
简纯生追了一会儿,眼见要追不上,吼了一声:“许博宏!你再跑,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纪千帆了!”
前面那个人影的脚步蓦地停了。
他迟疑地转过了身,隔着老远一段距离看着简纯生。
他问:“你是谁?”
简纯生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说:“我是简纯生,纪千帆曾经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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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求收留1
十分钟后,两个人进了一家开了暖气的咖啡店。
坐下后,许博宏刚要说话,简纯生抢先说:“等一下,我先给纪千帆发个消息。”
他编辑消息,发送过去:千帆,你晚上就跟你爸妈住在我那儿吧,我去朋友家睡,如果急需用钱,你知道我平时放现金的地方。
消息发送过去后,简纯生才把手机放下,抬眼看向许博宏。
这是简纯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许博宏。
许博宏的确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眉清目秀,放在古时候就是妥妥一白面书生。
但他现在却显得有些紧张、畏缩,目光闪躲,不敢与简纯生对视。
“你躲在我们楼下是想干什么?”简纯生问。
许博宏抿了抿嘴,没说话。
简纯生刚从纪千帆那里听完他和许博宏的故事,对许博宏的态度正处在极厌恶的巅峰,这会儿见许博宏真如纪千帆故事里所描述的那样胆小,甚至都不敢承认,这种没有担当、空负一身皮囊的男人,让简纯生看了心里更加反感。
“你不是已经跟纪千帆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跟着他?”简纯生问道。
许博宏惴惴不安地看向简纯生,问:“千帆……他现在好吗?”
简纯生一声冷笑,冷眼看他,“你觉得他现在能好吗?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他父母找过来,我都不知道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我今天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他可能已经自杀了吧。”
许博宏脸色巨变,两只手立即攥紧,惊慌失措地问:“千帆他要自杀?”
他的慌张不似作伪,也没有作伪的理由。看到许博宏这个态度,简纯生的厌恶减了几分。至少纪千帆说得没有错,许博宏还是爱他的。
不过,简纯生冰冷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他说:“你母亲出手,把他的工作弄丢了,流言满天飞,说他为了爬上你的床不择手段,在舞蹈界也混不下去,你送给他的房子也给收了回去……你以为纪千帆跟你一样,家境优渥,无论发生什么事,至少都还有钱吗?”
许博宏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两只手抱住脑袋,拼命摇头,“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我对不起千帆……”
眼看着他就要哭出来,简纯生皱了皱眉,说:“许博宏,我问你一件事,千帆生日第二天,你有没有跟你的朋友吹嘘过你上了纪千帆?”
许博宏整个人都一愣,仿佛没有料到简纯生会这样问。
简纯生紧紧地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细节变化。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疑惑,一直以来的疑惑。
许博宏面色发白,声音颤颤巍巍地说:“说过……”
“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身边那群朋友都……”许博宏说不下去了,仿佛受到了重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但简纯生却听明白了许博宏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才熄了两分的怒火再次烧起来,“无耻!”
“我、我不想的。”许博宏痛苦地皱紧眉头,“我对不起他……”
“你现在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简纯生冷声道。
纪千帆猛地抬起头,“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过来,说:“你帮我给他。”
简纯生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千帆,“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分手费?”
“不是。”许博宏摇头,说:“他现在很缺钱,你帮我给他,里面的钱随便他用。”
他说着又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最后说了一句:“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了。”
简纯生心中恼怒,却又无从发作。
许博宏并非冷酷,也并非喜新厌旧,他是纯粹的懦弱。
简纯生恨其不争,却又没有立场逼他去争一争。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给他?”简纯生问。
“要是让我母亲知道我又跟他见面,我不知道她还会对千帆做出什么事情来。”许博宏摇摇头,抬眼看着简纯生,“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你,如果他有什么事情,你联系我。”
简纯生怔怔地看着许博宏,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咖啡馆出来时,雪又开始下了起来。黑云压城城欲摧,天空乌云密布,冷风萧瑟,几近呼号。简纯生把自己大衣的领子往上翻了翻,掩住脖颈,挡住寒风。许博宏向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在这片风雪之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简纯生心下一声叹息如幽幽烟雾弥漫出来,又随即湮没于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风雪当中。
雪下得太大。
简纯生掏出手机,联系言支炳,准备晚上去他那儿借宿。
言支炳听到他的来意后,一愣,说:“我现在不在P市,我们家都到夏威夷来度假了。”
简纯生只好作罢。
除了言支炳,莫倾婉和言辞两人都不是P市人,今天都还没有回P市。
简纯生心中有些踌躇,只好发朋友圈求助。
——哪位现在在P市的朋友可以收留我几晚?
外面风大,飕飕地吹,他又打开咖啡馆的门走进去,在里面避避风。
他隔五分钟看一眼朋友圈,虽然不时有人回复,但都是表示安慰的人。
简纯生不禁郁闷地想,难道真的要破费去住酒店了吗?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竟然是周良打过来的电话。
“喂?”简纯生接通电话。
周良说:“简编辑,我刚才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要是你还没有跟别人说好的话,你去我那儿住吧,我这些天都在家,我那儿只有苏呈宴。”
简纯生惊喜地问:“真的吗?那太好了。”
周良嘻嘻一笑,说:“不过,你帮我个忙行吗?”
“什么?”简纯生一愣,出于惯性,他心里面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总觉得苏呈宴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你帮我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行不行?”周良问。
简纯生:“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问出来……”
“没事。”周良没等简纯生完全拒绝,打断了他,抢着说:“如果实在问不出来就算了,你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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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求收留2
简纯生说:“就在我家附近一个咖啡馆。”
“我刚才给苏呈宴打了个电话,他就在我家自习。”周良说,“你现在过去就行。”
简纯生说了声谢谢。
周良语调欢快地说:“那刚才我跟你说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便结束了通话。
简纯生发现自己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被拉上了贼船。
但周良这通电话对他而言无疑是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冒着风雪来到了周良家,摁响门铃。
过了一会儿,苏呈宴从里面打开门,“请进。”
简纯生这一路过来,冻得手脚发麻,身体都不免有些哆嗦。
苏呈宴见状,给他拿了一个暖手袋。
“谢谢。”简纯生将两只手握住暖手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缓过来一口气。
苏呈宴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简纯生蹲在烤火炉边上取暖,完全不顾形象。
苏呈宴低头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那我先去看书了,你自便。”苏呈宴说。
“嗯嗯,谢谢。”简纯生点头。
苏呈宴走进一个房间,将房门关上。
简纯生在烤火炉边上蹲了将近十分钟,身子才彻底回暖。
他脚都麻了,只能一寸一寸地移到沙发上坐好。
两只手又在两条腿上按摩拿捏、敲敲打打一阵。
手机上,周良发过来一条新消息:你到了吗?
简纯生回复:到了。
周良问:苏呈宴应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简纯生:看着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