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殷丽直接提出来,简纯生无法像从前一样躲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周衡和周良都是我儿子。”殷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了笑,眉梢尽显温柔,“这两兄弟的性格虽然看上去南辕北辙,但都是一根筋的执拗儿,他们一旦认定了什么人,我们做父母的也改变不了。说起来,比起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阿衡喜欢的是你,这倒也让我更放心。”
说完这段话,殷丽冲简纯生点点头,“这一次把你们叫过来一起吃一顿饭,是想正式见面认识一下,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至少家里得和和气气的。只希望你和阿衡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互相体谅,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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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几天,周衡母亲的这段话一直在简纯生脑海中回响。
虽然说他其实小时候就应该很熟悉周衡的母亲,但无奈当时年纪太小,根本不记得那段他们经常来访的记忆,简纯生对周母的印象完全来自于周衡、周良二人的描述,以及前几天那一次见面。
事后来看,周母的反应要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既没有色厉内荏的威胁,也不见漠然相待的尴尬。
简纯生心下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感到庆幸。
其实说白了,他自己心里面都时常惴惴不安。两个大老爷们儿谈恋爱,能谈出什么花样来?
两个大男人依偎在一起看电影?这种画面想想就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但再一回想,好像这种事也没少做。
他对周衡真的是喜欢吗?还是只是猎奇?简纯生心中开始摇摆不定。
面对未来,他心中充满了怀疑。
明明去之前还在想,如果周衡的父母真的坚决反对,他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坚持,怎么也不能够松懈,绝不跟周衡分手。可他父母态度如此缓和,反倒让他一开始鼓起来的劲儿无处可使,把自己的心搅得不安不宁。
心不安宁,工作上也跟着出现了新的变化。
简纯生升为副主编之后,成为了编辑室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管理层。
但是,他手下负责的几位作者还是没有移交给其他编辑。其一是他做编辑也没有多久,刚跟这几位作者度过磨合期,这个时候把他们交给其他编辑,又需要再磨合,对于作者不方便;其二是他这个副主编基本上属于有名无实,除了工资什么的跟着涨了以外,其他的工作内容也没有变多少,这主要也跟编辑室的工作方式有关,主编也好,普通编辑也好,所有的会基本上都是放到一块儿开,开完会后,各自忙各自的,所以,简纯生每天也没有增添多少工作。
直到六月中旬,公司领导们忽然有了想要做一个类APP的想法,要从编辑部这边抽人过去负责文字内容。主编当然是不会过去的,所以这个活儿就落到了简纯生头上。
这个活儿也算是一份美差,一个大项目,公司投钱,简纯生去负责文字内容,如果这个APP做得好,说不定简纯生的工作重点都会挪到那边去。到时候,工资也好,奖金也好,都要比在编辑室赚得多。
所以,编辑室里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都十分艳羡。
当然,他们这些情绪并不会在简纯生面前表露出来就是了。
这个APP项目的负责人是公司从外面挖来的一个人,叫韦辰。简纯生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即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一搜才知道,这个叫韦辰的男人有多么厉害。
他今年三十六岁,大学毕业后曾经负责好几个大型文化类产品的总运营,成绩丰硕。
简纯生不禁好奇公司花了多少钱才把这个人给挖过来。
下午,简纯生约了一个公司的签约作家在二楼咖啡馆见面。他提前十分钟下楼抵达咖啡馆,恰好遇到李美玉从里面出来。
李美玉手上抱着一沓文件材料,看上去应该是刚跟客户见完面。
简纯生主动喊了一声美玉姐。
李美玉高兴地说:“大宝,你约了人见面啊?”
简纯生点点头,“约了一位老师十分钟后在这里见面。”
老师是公司里对作家们的统一称呼,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称呼。
李美玉闻言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咧嘴一笑,说:“对了,我听说你被调到APP项目上去了,祝贺你啊。”
简纯生腼腆浅笑,“这有什么好祝贺的。”
李美玉狐疑地打量了简纯生两眼,说:“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谦虚。”
“欸?”简纯生听到李美玉这句话大感疑惑,“什么意思?”
李美玉见简纯生是真不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禁摇头咋舌,“你都已经是副主编了,怎么还这么……”
李美玉话说到一半顿住,因为她一下子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她的心情,过了好半晌才找到一个词,“天真?”
“我怎么天真了?”简纯生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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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小天真1
他现在的确抱有十分强烈的好奇。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努力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副主编,但糟糕的是,这并没有老师可以教你,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模板可以照搬,必须自己在实践的经验当中一点一点摸索,一点儿也偷不了懒。李美玉说他天真,简纯生也并未觉得李美玉说得过分。在工作上,他是一个入职还不满一年的菜鸟,当然天真。而他究竟天真在什么地方才是他当前需要弄清楚的。
简纯生问得十分真诚,李美玉也自忖是看着简纯生一路到今天,深信对方的人品,这才小声附到简纯生耳边说:“这个项目可是公司接下来的一个大项目,公司里所有人都想要掺上一脚,你空降这个项目,难道还不值得祝贺?就你这傻乎乎的劲儿,当心得罪了你编辑室里的其他同事还不知道。”
李美玉的话叫简纯生愣了愣。
空降?
不是主编自己不愿意去,所以才落到他头上来的活儿吗?
这怎么又会得罪公司里其他同事?
李美玉接着说道:“你这个副主编本来就来得让很多人不服气,现在又拿到了这么一个香饽饽,不遭人嫉妒天理难容。总之,你自己当心着点吧。”
这时,距离简纯生和作者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过两分钟,不容他们多说。
李美玉离开后,简纯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直到作者在他对面坐下,这才回过神来。
下班后,简纯生收拾了东西下楼,在电梯里遇到其他部门的几个同事,互相点头打了招呼,等电梯到一楼,开了门,他大步往外走,隐隐就听到身后几个同事极低的议论声。
平时他也不太关注这些,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听了李美玉的话的关系,他心里面便情不自禁地猜测,他们是不是在说他。
这种感觉很不好,想要转身去听清楚他们究竟在议论一些什么,却又不得不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他刷了门禁走出大楼,右拐往前。
夕阳已经西沉了一段时间,橘黄色的余晖漆在这座城市最亮丽的表面,盛夏的气息滚滚而来。
简纯生往前走了好几百米,回头看了看,确认后面没有公司的同事之后才跟小偷似的溜到路边上,匆匆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开了冷气,刚才在路上被热气滚了一遍的皮肤瞬间又得到了滋养。
简纯生长吁一口气,“天气真的热起来了。刚才就走了几百米,背后就出汗了。”
周衡:“明天我把车停在你公司门口吧。”
“不要。”前一秒还在抱怨天气转热的简纯生立即拒绝。
不让周衡将车停在公司门口是简纯生的决定。他可不想因为天气变热这种原因就把做好的决定给推翻掉。
周衡发动车子往家里开去。
“不过——”简纯生疑惑地看向周衡,“你一个大总裁怎么比我这个小员工还要清闲似的?怎么每天这个时候都雷打不动地来接我?”
简纯生并非“心机婊”,明知故问以获得“我爱你”的答复。他是真的感到诧异。那些总裁文中,一个个有大把时间跟着心爱的人上天下海谈恋爱,但在现实中,总裁从来只有比员工更累的份。就以科诚为例,董事长于文生曾创下五天不曾离开公司的记录。越高的职位对应着越高的收入和社会地位,同样,越高的收入和社会地位也对应着相应的工作职责。但凡不是富二代、权二代之类的玩票性质总裁,无不忙碌。想想也知道,一个大公司都等着总裁来做各种决定,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事情。所以,简纯生是真心疑惑,为什么周衡可以每天都抽出这个时间来接他回去。
“我的时间比较自由。”周衡答道,“我来接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假。”
简纯生:“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接我的。”
“怎么?”周衡转头看了简纯生一眼,语气略生硬,“你不希望我来?”
“当然不是。”简纯生摆摆手,“你能来接我,我当然很高兴,只不过……这样应该会对你造成很大的打扰吧?你一个月能来接我两三次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周衡沉默了片刻,才说:“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欸?”简纯生一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我早应该想到的。”周衡脸色正经且严肃,“你有自己的工作圈和朋友圈,下班后有聚会要参加,之前因为我每天都来接你的关系,所以推掉了许多,对吧?”
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简纯生一眼。
简纯生很想说不是,可又不得不承认,周衡说的没有错。
因为周衡每天都来接他的缘故,他的确推掉了很多聚餐和聚会。
但这并不是他不希望周衡每天来接他的原因。真的。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无法描述清楚内心所想,害怕被对方误解。
“周衡——”
“没事。”周衡点点头,“以后我会注意。”
简纯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夕阳从窗外射进来,射在他的脸颊上,让他显得心事重重。
“虽然不知道那一天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不过,你应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周衡忽然问。
“嗯?”简纯生回过神来,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衡说:“你要相信我。”
简纯生想了起来。
周衡目视前方,声音平稳,“不止是在那件事上,在任何事情上,你都可以相信我。如果任何有不便的地方,你开口告诉我。能够改变的地方,我会调整的。”
周衡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反倒让简纯生觉得愧疚。
他抿了抿嘴唇,又想说些什么,但再次欲言又止。
回到家,简纯生先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之前身上穿的衣服都汗湿了。换好衣服出去时,周衡正在跟人打电话。过了半晌,周衡挂掉电话,说:“公司那边有事需要我过去一趟,估计会回来得比较晚,晚饭我会叫人订好外卖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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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小天真2
简纯生闻言,点点头,说:“好。”
周衡转身又出了门。
简纯生坐在沙发上,忽然间觉得惆怅。
周母说的话,工作上的糟心事,以及刚才发生的对话,这一切都像是厚厚的棉絮压在简纯生的心上,压得他有些不堪重负,感到透不过气来。
他忽然很想喝酒。酒解千愁。简纯生走到酒柜前面拿出了两瓶红酒,给自己倒上,顾自喝了两杯,醉意便涌了上来。他脱了鞋子,卧在沙发上,酒精在体内挥发,让他两颊透出红晕。过了一会儿,身体也开始发热。
简纯生揉了揉脸蛋,眼睛一眯,将要睡过去,手机忽然响了。
他振作精神,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下楼来拿一下。”
简纯生这才反应过来,这估计是周衡给他订的外卖。
他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出门下楼接外卖。
电梯需要刷卡,外卖员送不上来,只能由他下去接。
从楼层里出来才知道,原来天已经黑了。
天色黑黝黝的,高楼林立之间,不见星光,只有热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风一吹,脑袋倒是清醒了许多。
他接了外卖打包盒,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回到楼上,将打包盒在餐桌上放好,又把刚才没喝完的两瓶酒拿过来,给自己倒上,边吃晚饭边喝酒。
一个人喝酒倒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没有人劝,没有人逼,也没有人拦,想喝多少喝多少,想怎么喝怎么喝。
简纯生边吃边喝,脑袋里面东想西想,这时想想小时候在家赖床不肯去上学的事情,那时想想大学时候跟言支炳他们通宵K歌的事情,都是些快乐的回忆。
他笑呵呵地把一瓶酒给喝了,摇摇晃晃地回到沙发上,一头栽下,立即不省人事,嘴角的笑容都还没有散尽。
周衡忙完公司的事情回来后,打开门第一时间闻到了酒精的气味。
一个念头瞬间从他脑海中浮现:简纯生喝酒了?
他蓦地想起上一次简纯生喝酒之后的表现,那股子缠着他不依不饶的劲儿,心脏处仿佛有一根小羽毛在轻轻撩拨,逗弄,激起阵阵酥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