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北见他一脸死灰,低低笑着,“樊逸清的左手小指缺了一块是吗?用一截小指换三年自由身,好像也很值得啊。”
蒋正霖全身血液逆流全部倒灌到头顶,自己的左手小指传来一阵巨痛,好像自己遭遇了断指之疼。
他脸色苍白,疑惑与不解还有挣扎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他声音变的颤抖,“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
“我当然会告诉你”,柯北看着蒋正霖认真道,“否则我为什么邀请你来这里?”
蒋正霖努力回想自己在这里念书一年半的时间,想到恍惚也没想起自己伤害过谁。
“2019年2月23号,你还记得吗?我们球社聚餐,你当时喝了好多酒啊,我扶你去公厕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个位置,你吐完了非要拉着我在厕所里做/爱,被一个叫王强的同学听见了动静,你趁他在阳台抽烟不注意将他推了下去。”
蒋正霖全身血液冻结,他嘴唇颤抖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柯北:“我怎么知道呢?”
蒋正霖:“那怎么会跟逸清扯上关系!”
“他倒霉呗,谁让他那晚也醉酒,来厕所和王强发生了争执,他是最好的替罪羊,蒋叔叔不找他又能找谁呢?”柯北若无其事的把蒋朝乾供了出来。
惊天霹雳!
震碎了蒋正霖的五脏六腑。
蒋正霖声音都哑了,“这件事跟我爸还有关系?”
“当然啊,试问谁有这么大本事安排人把学校监控系统黑了,修改了我们俩个的画面视频,唯独留下了你最爱的樊逸清?”
柯北继续给蒋正霖灌猛药,“事发第二天,我们就被安排去了英国。樊逸清入狱后,蒋叔叔以荣誉校友的名义把王强安排到圣安疗养院治疗,不过是为了方便软禁他,他两年前已经醒了,但却时刻处于忠叔的监控下,你真的以为这都是巧合?”
蒋正霖心痛的无以复加,他从西服口袋里摸索出速效救心丸,舌下含了一粒。
“樊逸清他根本就不爱你,他接近你不过是想从你身上找当年的证据,他布下爱情的陷阱等你跳下来,然后好将你亲手送进监狱为自己洗脱冤屈。你该感谢蒋叔叔,他最早发现了樊逸清的不良居心,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们在一起,甚至命我回国逼走他,要不然正霖你现在可能在监狱里不见天日,你不该恨我,你该感激我。”
蒋正霖临近崩溃边缘,他颤抖的指着柯北,“你说完了吗?说完了你给我滚!”
柯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mini播放器,扔在蒋正霖双腿上,“你还没见过19岁的樊逸清吧?这里面有当年忠叔修改之后的案发现场录像视频,啧啧啧,不得不说樊逸清再怎么被世间蹉跎,岁月倒是对他留情,如果当年他没坐牢,他现在肯定过的很幸福吧。”
下了车,柯北站在蒋正霖车前朝他抛了个飞吻,然后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蒋正霖颤抖的拿起Mini播放器,颤抖的找到开关,颤抖的调出里面仅有的一段视频。
樊逸清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他摇摇晃晃像是浮萍一样走进命运的转盘,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蒋正霖忍不住失声痛哭,如果一切都是事实,那自己和樊逸清到底算什么?
确定关系那天,在飞机上樊逸清曾经说过,“我想让自己梦醒,而你是我的解药。”
蒋正霖一度以为自己是樊逸清噩梦的解药,会让他幸福。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就是樊逸清的噩梦,永远无法给他幸福。
蒋正霖发动汽车以极限速度冲到父母家,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蒋朝乾和萧筱。
看到一脸惨白的儿子,萧筱的第一反应就是樊逸清又出事了?
她不安的走到儿子身前,摸了摸他被冷汗打湿的额头,“正霖,发生什么事了?”她看了丈夫一眼小心问道:“逸清这孩子没事吧?”
“他没事,妈,我想跟爸单独谈谈。”
萧筱心底深处有股淡淡的恐惧感,儿子目前的状态不太对,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陷绝境的绝望感。
“我不能听吗?”
蒋朝乾上前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抚道:“你先回房休息,我跟正霖谈谈。”
萧筱点了点头,走之前她抓住丈夫的胳膊,低声嘱咐道:“千万千万不要动怒。”
“嗯,放心。”
目送妻子回房,蒋朝乾往书房走去,蒋正霖行尸走肉般的跟着父亲。
进了书房,门刚刚阖上。
蒋正霖:“我杀过人?”
蒋朝乾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儿子,“是谁跟你胡说八道了!”樊逸清果然按耐不住了?
“我是不是杀过人!”蒋正霖嘶吼着。
“混账东西!你也不怕惊动你妈!”蒋朝乾毕竟老辣,樊逸清没有证据,自己只要矢口否认,料也作不出大风浪。
“你有没有杀过人你自己不清楚吗?你是被樊逸清迷的脑子进水了吗?”
蒋正霖悲凉的笑出了声,“父亲,你不配叫他的名字,当然,我也不配,我们整个蒋家人都不配,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蝇蛆,而他却被我们腐蚀了。”
蒋朝乾被儿子一番话激怒了,他也不管妻子会不会听见,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红木镇纸朝儿子扔了过去,蒋正霖没躲生生挨了那么一下,镇纸从他肩膀滑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柯北都告诉我了。”
瞳孔放大,倒吸了口冷气,蒋朝乾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是柯北出卖了自己。
事到如今他无力反驳的跌坐在座位上,语气软了下来,“我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等于变相承认,蒋正霖连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他满心都替樊逸清心疼不甘。
“你是为了我好,那樊逸清呢?他就活该替我坐牢?十年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蒋朝乾:“够了!!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才不能让你去坐牢!”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的罪过凭什么让他替我顶!”蒋正霖突然转身往外走,“我现在就去自首,欠逸清的债我一分不少地还给他!“
蒋朝乾心下慌张,但他很快想到了应对策略,扔出了杀手锏,“你可以试试,但凡你今天踏进警局一步,樊逸清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想干什么!”蒋正霖紧张起来,他很痛苦,自己有罪,包庇自己的父亲也有罪,他们全家都对不起樊逸清,樊逸清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
“从现在开始,忘记这件事情,只要你不出事,我保证樊逸清接下来的人生畅通无阻。”
“如果你一意孤行,樊逸清只会拥有清白,但他接下来可能会生不如死。”
蒋正霖:“……”
蒋正霖背靠在门上,双腿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量沿着门缓缓跌坐在地板上。
一切都结束了,他和樊逸清,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第50章
周日, 樊逸清带着妹妹去之前偶遇萧筱的那家琴行学钢琴, 隔着门禁他就看见蒋正霖站在单元楼门口, 低着头一动不动像具石像。
樊逸清心底有一瞬间的慌张,他手里提的垃圾袋都差点掉地上。
莫非前晚的事蒋正霖还记得?
两个人一内一外, 内心却都在岩浆中煎熬。
雅清个子矮没看到外面有人, 她摇了摇樊逸清的手,“哥哥?我们走吧, 再不走就要迟到啦。”
樊逸清这才回过神来,低头摸了摸妹妹的头, “小清, 哥哥突然想起今天还有工作要做,我重新给你预约学琴的时间, 你现在坐电梯回家做作业,哥哥下班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好啊!”雅清乖巧听话的点了点头,樊逸清给她按了电梯目送她坐进去, 又站在电梯前看到电梯停在家的那层, 才舒了口气决定直面蒋正霖。
门禁一开,樊逸清走了出去站到蒋正霖面前, 蒋正霖仿佛没了灵魂,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樊逸清感觉不太对劲, 这种犹如丧家犬的蒋正霖自己从没见过, 他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蒋正霖“嘶~”的倒吸了口冷气,肩膀不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这一躲他的头抬了起来, 樊逸清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胡子拉渣,眼睛红肿泛青,眼角耸拉着,眼神痛苦,嘴唇干裂,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发间隐隐约约夹杂白丝,他哪里还有半点蒋正霖的样子。
蒋正霖机械性地伸手接过樊逸清手中的垃圾袋,转身往垃圾桶走过去,樊逸清皱着眉头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他的胳膊颤抖了一下,樊逸清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蒋正霖感受着樊逸清的手温,心酸道:“我跟甄东要了你的住址,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来骚扰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颓废样子,不免有些心疼,樊逸清松开手放蒋正霖扔了垃圾过来,蒋正霖全程不敢抬眼看自己,即便有眼神接触也是很快闪躲开,蒋正霖的眼底藏着浓浓的愁雾与伤感。
蒋正霖指了指前方停车位,“上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当首都商大的大门口出现在樊逸清眼前时,樊逸清心中的不安终于得到了印证。
十三年,这附近变化并不大,从蒋正霖的车一拐到这条路时樊逸清的心脏就怦怦直跳,右眼皮不停地跳动。
眼看着蒋正霖就要往学校里面拐,樊逸清转头斩钉截铁大喊:“蒋正霖我要下车!”
蒋正霖没说话,眼睛直视前方道路,学校门口的起降杆缓慢抬起来的那刻汽车发动,樊逸清连忙去开车门,拽了半天拽不动,车门已经被蒋正霖锁死了。
“蒋正霖你够了,现在,立刻,马上,送我回家!”
蒋正霖知道了,是谁告诉的他?
樊逸清不想和蒋正霖共同面对这件事,这太残忍了,对他们俩个而言都过于残忍!
蒋正霖几乎无法感知外界刺激,他麻木的朝十三年前的命运转盘开过去。
从父母家里出来,他派人调查了樊逸清的家世背景,又去了一趟圣安疗养院见到了王强,王强虽然醒了过来但智力低下连个词都说不出来。
他用了一个通宵把樊逸清的过去看了无数遍,看到最后他真想一刀子捅死自己,用自己一条命还欠樊逸清的债。
樊逸清见他一语不发,终是认命的靠在汽车座椅上,初秋季节的中午不该这么冷。
熟悉的校园,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宿舍园区,樊逸清不解,为什么这里依旧不变?
蒋正霖的车终于停下,樊逸清知道车窗外是哪里,但他不想去看哪怕一眼,车里寂静的可怕,与窗外大学生嬉笑的场景形成巨大反差。
不知过了多久,蒋正霖才颤抖着发出声音,“这些年很难熬吧?”
樊逸清痛苦的闭上眼睛,“你都想起来了?”
“柯北全都告诉我了,可笑的是我竟然对此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樊逸清眼神黯淡,心想我们上/床你不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蒋正霖继续道:“逸清,对不起。让你深陷牢笼对不起,让你独自承受痛苦对不起,让你身体受损对不起,让你忍受…忍受我对不起,我真是该死,说要好好保护你却是伤害你最深的人,我会把你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你,只是求你再给我点时间。”
樊逸清猛的抬头看着颓唐的蒋正霖,“你怎么还?”
蒋正霖咽了口唾沫,苦笑道:“等我有能力保护你不受我父亲的威胁伤害,我会去警局自首。”
“不用了!你自首又能怎样?就能还我缺失的那十年吗?”樊逸清质问的语气很强烈。
“我知道我还不了,但最起码能恢复你的名誉。”
“蒋正霖,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不希望它再起任何一丝波澜,所以你不必去自首,不要再让我因为这种事费神。”
就连自首也不能弥补自己的错误了吗?蒋正霖很难过,他是真的想还自己欠他的债,况且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
可惜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对他说这个“爱”字。
蒋正霖:“你放心,你的生活不会出现任何变故,我会慢慢搜集证据,等到我父亲再也控制不了我,我就去投案自首。”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哪怕待在牢里一辈子,也是我活该承受的!”
樊逸清按下车窗户,车里的空气稀薄令他喘不动气。
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说了我不用你偿还!”
“不,不是的逸清,错了就是错了,我做错的事情就该承担应有的后果,更何况是伤人的罪过,即便你不再追究,我自己也过不了这道心坎……”
“妈的!”樊逸清低声骂道,蒋正霖这个该死的混蛋!
樊逸清探身抓住蒋正霖的衣领将他用力扯向自己,“我他妈说算了就是算了,你听不懂吗!”
樊逸清快要被他气死了,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舍不得你,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你,早在两年前我就能折腾你们蒋家不得安宁,为什么还要背井离乡出国躲着你?
蒋正霖努力往后扯着自己的身体,腰背快要把衬衣撑破了,他总觉得不能距离樊逸清太近,自己太肮脏了,不能脏了他的手。
他右肩的衬衣有团血污渗出来,刺痛了樊逸清的眼睛,他几乎来不及思考直接撕开了他的衬衣,两个衬衣扣子蹦到车前挡风玻璃上,蒋正霖的右肩有一个凹陷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伤口周围青紫一片,伤口边缘有些腐坏的烂肉,看起来可能有些发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