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相机可以存储卡留下。
【小蜂】;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是个大料,能卖上价的,指不定就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孙奇】:别太贪了,细水长流。
【小蜂】;要不你就发一段给我,捡你觉得没太大关系的,我发个剧组路透,疑似意见不合啥的也行
…………
【小峰】:转账5000
…………
【孙奇】:【图片】【图片】
【小峰】:你截张有点接触的呀
【小峰】:转账10000
【孙奇】:【图片】
白航宇最后一张缩略图里是自己拉住遇卓的瞬间,手心上泛汗,还没等他看仔细,姜琪琪重新把手机抢回了自己手里。
白航宇:“这个小峰是谁?”
姜祺祺:“迅捷传媒的记者,不知道是不是上回拍你和姚文青的那个。”
白航宇:“你怎么知道的?”
姜祺祺:“我之前就留意过,孙奇给他发微信总偷偷摸摸的,还时常删和他的聊天记录,我就搜了那个手机号码,记者的号可不难找。怎么样,还有什么要问的?”
白航宇脱口而出:“那你是怎么拿到孙奇手机的啊?”
姜祺祺眨了眨眼:“他的名片是你给我的。你给完我他的名片,又是怎么跟他说的我?”
白航宇:……
她突然笑了笑:“我看是你压根给忘了。后他把我介绍给了刘志伟,就拍古装网剧的那个导演,再后来我们是在酒店里试的镜。”
“你们…?”白航宇有些恍悟,难道这就是传说潜规则么。心理一阵后悔,自己多跟孙奇嘱咐几句可能也不会这样。
“也没什么的。”姜祺祺的眼睛垂下:“我也拿到我想要的了,算等价交换我无话可说。但孙奇,他搭线的时候可没提前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为这个我才回去找他的。”
白航宇看着她,姜祺祺的眼睛里面闪着比初见她之时更加精敏的光。一报还一报,白航宇明白了。
“他要是行得正我也抓不着他的短处,真是他自己做的事也别怪不着我。”姜祺祺的腮上正打着的两团艳丽的绯红,白航宇突然就被这姑娘震慑住了。
姜祺祺说:“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我得去考试了,今天孙奇跟你一起来的吧,你晚点再出来,别让他发现你见过我。”
她说完就要走,白航宇犹豫着又拉住了她:“祺祺,对不起,我不知道的,我…”
姜祺祺看起来像是耐着性子把白航宇的手推开的:“用不着,刚不是跟你说了么,各取所需,这个社会的资源本来就在少数人手里,这些都是我愿意的,是我要换的,也没什么人真欺负了我。”姜祺祺头昂了起来,她用灼灼地目光对白航宇说:“告诉你吧,我就是想红!也不愿意十年二十年那么熬着,至于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等着上台的几个女学生。姜祺祺出去了,再听她的声音又变成了校园到处可见的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她对她的同伴催促着:“我头发没乱吧?快走吧,这就要上台了!”
白航宇一直等她们的脚步声远了,走廊又静下来才出来,前台的音响声非常熟悉,是《乱世佳人》的主题曲。姜祺祺念白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了,清晰如在耳畔,她还原的是经典形象斯嘉丽:“上帝为我作证,我是不会屈服的,我要度过这难关。战争结束后,我再也不要挨饿了,绝不!即使让我去撒谎,去偷,去抢,去骗,甚至去杀人,愿上帝为我做证!”
老礼堂的后台沉寂又昏暗,白航宇感到无法呼吸,他一直是都亮相在舞台上再银幕前,今天是真正的第一次,一个人,走在这无比真实的幕布之后。
第24章 考试
白航宇从后台出了礼堂,迟疑着拨了秦斌的电话。昨天没有去找秦斌是因为不想让他插手遇卓的事,但今天孙奇出了事,却不能不让他知道,白航宇联想到了最近有关中盛不和的传闻,觉得八成也是孙奇传出去的。
秦斌的电话通了,没接。
连打了三通,都没接。
秦斌很少会这样,白航宇心里隐隐地觉得,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他再回到礼堂的时候,已经是中场休息了。孙奇还在观众席上坐着,见他回来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白航宇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脸上尽量端住。
孙奇:“刚去哪了?”
白航宇:“出去抽了支烟,现在到几号了?”
孙奇:“再开始是50号,下一个就是你了。”孙奇说着,递了一个档案袋给他。
白航宇接着却不看:“这什么?”
孙奇:“遇老师刚才过来要我给你的,怎么了?”
遇老师。白航宇看了一眼档案袋上的医院名称,应该是翟阳的脑CT,他回过头,目光寻找到了还坐在第一排的遇卓,心里镇静了一点。
孙奇:“怎么了?这里面是什么呀?”
白航宇迅速把档案袋背到了身后:“没什么。”然后看着孙奇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啊,奇哥。”
孙奇做他的助理小三年了,很少听白航宇说这个谢字,突然愣了一下。
前面的遇卓站起来说了一声继续,白航宇就回到前面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三年了,白航宇刚回国的时候身边助理一个月N换,因为自己的少爷脾气再加上秦斌一向的宠惯,这陪太子爷读书的差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干。孙奇当时在横店做群演,年过三十一事无成,但总算是见多识广,懂得了体察人心。他在剧组看见白航宇一个人打PS2,就主动上去支了几招,后来一来二去就点名要做了助理。
白航宇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是有些少爷脾气,但他一直也亏待了孙奇。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才在旁边坐着的男生已经上台了。舞台的幕布拉起来,观众席后的摄影机一道光束,映在了幻灯布上,上面映着的是遇卓的脸。音乐响起来,那是《边城故事》的主题曲。
白航宇听见自己后排的人在议论着:“真有他的沈清源,选遇老师的成名作来演。”
另一个就更直接些:“马屁精。”
那个叫沈清源的男生,选的是《边城故事》结局部分遇卓和杨子宁的对戏。
《边城》这部片儿,白航宇打再碰到遇卓开始,已经重头看了三遍。
第一遍看的是遇卓的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二遍看的时候惊叹着遇卓青涩而恰到好处的演技,第三遍的时候他才开始看懂了,遇卓当年一片成名,不是因为他颜值多好,不是因为他演技多精,也不是因为在剧里面的悲情人设占了同戏出道的杨影帝多少便宜。只是因为遇卓在这部片里面,从头到尾演的都是他自己,那个角色,他根本就不用演。
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在八十年代的江西古镇,遇卓就出生在八十年代的边塞小城。电影里讲的是几代人坚守着镇上流传千年的传统工受一夕零落,遇卓父母工作了一辈子的钢铁厂也是在那次经济改革中倒闭重组。电影最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奔向改革开放的长三角,只有遇卓留了下来,因为他守土恋家,并且时至今日也没走出过,那个从儿时起就一砖一瓦在自己心里筑成的边城。
所谓人生如戏。
正这些因为白航宇都懂了,所以他才打心眼里觉得,台上这个叫沈清源的男生,从里到外就是个画虎不成的傻逼。
镜头是被重新剪辑过的,掐着分钟算好了,跟舞台上的表演完全同步,投影布上的杨子宁站在火车上,对着远处奔跑而来的遇卓挥手,沈清源看起来在舞台布景上下足了功夫,为这三分钟的结课表演,他动用了需要后台反复调试配合的舞台履带,甚至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大功率鼓风机。
明黄色的光束打了过来,沈清源身上的白工装一路跑一路兜着风。幕布上的杨子宁打一整车的青年中扑出来,抓着火车车门处的扶手,将身子吊出来对他喊:“来啊,一块走!上车再补票!”
沈清源跑到了,却最终在距离杨子宁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他已跑到了自己画地为牢的最后防线,到了就不肯,再多往前迈上一步。
“你们走吧,我留下。等你们都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总得有个去处留在这儿,才能有地方可回。”沈清源是笑着说的,那双少年的眼睛里却已闪出了明亮的水光。
火车发车的铃声响了,幕布上的杨子宁敲着已经关闭上的火车门,一线之隔,一旦远走,终将走出年代的鸿沟,那辆火车奔着新城市的远景走了。舞台上的履带倒转,把站在原地笑着招手的沈清源带离,麦克风风把他的低喃放大,伴着轻微的哽咽他说的是:“我等你们回来,总有一天...我就在这儿等着。”
电影的同时原声响起,是遇卓的声音,比沈清源低沉些,与舞台上的声音和在一起,做了这场短剧不断回响的尾音。幕布上场景切换,遇卓的背影消失在连接天地的秋雨里,环绕音响里的水声响起,地上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表演结束,沈清源重新走上了,对着观众干脆鞠了一躬。掌声响起来,这次显得比之前的哪一次都更整齐,在掌声中白航宇听见前排的女生赞叹了一句:“还真是挺像。”
旁边的应和道:“本来长得也跟遇老师长的像。”
白航宇脸却拉下来:“像个屁啊。”他这话声音挺大,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掌声停了,遇卓说:“舞美设计的很精心,怎么把电影语言传化到舞台上,这一点值得大家学习。”声音还是冷淡的,却也不难捕捉到隐含的赞赏:“下一个,51号。”
白航宇站了起来,看起来气还没消的样子:“在这儿呢,51号。”
遇卓:“你的灯光布景,有什么准备么?抓紧时间赶快上。”
白航宇站在原地:“没有,我什么都没准备。”
遇卓回过头:“那你要演什么?这是考试,只有一次机会,想好怎么演了么?”
白航宇:“你要问我怎么演,我没想好。但我已经演这个人物演了一个多月了,我今天要演的这个人,做为一个舞台形象,他还没被创造出来,但做为一个人物,他早就完成在了创作者的心里,今天我要演的就是他,他叫叶标。”
遇卓的语气明显便严厉了:“别占用大家的时间,要演就快演,三分钟计时开始。”
白航宇还是站在原地:“我今天要演的这个人物,他的名字叫做叶标。我的舞台,就从这儿开始。”
没跟后台打过招呼,但是凭着表演学院的专业素养,顶棚上竟然应变似的给了白航宇一道独白的光。白航宇仰起头来笑了一下,他把外套脱了,扔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从过道上一路走到舞台下,灯光追随着他,一直到了台下。沈清源刚从台上下来,想要从一旁避开,白航宇却直撞上前推了他一把:“你把麦克风给我。”
麦克风还没完全解下来,就被白航宇一把抢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就像个街边到处可见的小混混,但是人其实已经入戏,举手投足间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才能展现出的夸装而不失真实的舞台动作基本功。
白航宇两步跨上台,对着幕布说:“背景也用不着换,今天我就给你们说说,说说你们刚才为了他鼓掌的这个人。”投影还没来得及切换,遇卓的背影还停留在远方。
白航宇走到了幕布前,他离着幕布很近,正好用身体遮挡住了投影仪的光,让自己的放大影子留在了幕布上。舞台上一虚一实,对应成了两个人。白航宇看着遇卓的背影,然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磕出烟,叼在了嘴里。
擦火的声音,一下,两下,他夹在领子上的麦克风声音已经被调到了最大,礼堂中鸦雀无声。白航宇微蹲下来,动作像避着风,他用手紧紧捂着不断擦响的打火机,然后猛吸了一口,烟着了,深深的呼吸声荡在小礼堂里。
遇卓在下面面无表情的提醒:“还有一分半。”
白航宇站直了,他低头吐出了一口烟,用夹烟的手指着幕布上的遇卓:“这家伙,他跟我生在一个县城里,一个区,一个职工大院。他从小就是个好学生,听人话,得长辈缘,不像我,我不听话,所以讨人嫌,打我会走路时候开始就被全院的大人小孩追着揍,因为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人缘,我他妈就想着我活着自己个儿开心就结了。你们没人知道我,因为我活着不值得被歌颂,死了也没什么可缅怀的,我叶标,我就是这么一货。”叶标对着观众嗤笑了一声:“所以你们还真别以为我是眼热他,我还真就从小就觉得,他妈的就是个傻逼。”
台下有人笑了,他刚开始上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在闹场,演到现在,突然好像就像那么回事似的演出来了。
“你们刚才还给他鼓掌?还觉得感动?为什么?因为别人都走了,就他一个人留下,像个傻逼似的,守着你们每个人心里那些自己都守不住的过去?”
白航宇在舞台上焦躁地踱着步,然后偏头啐了一口:“你们鼓个屁!这日子是往前走,人也得往前活,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从家里跑出来了,那是因为我知道,这世道在变,人就得跟着变,没什么东西是值得拿一辈子往上填的,是回忆?是故土?还是电影里那些个用多少代人的命陪衬出来的,供在庙里的狗屁传统?”
叶标怼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抽了一口气:“又或者是心里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