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矮子?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骂厉言,明明身高曾经是厉言最引以为傲的优势,陆亦温忍不住笑了一声,厉言听后恼羞成怒:“你们看戏啊,给我打啊!还有你笑屁!”
薛城闪避开厉言的拳头,率先一脚踢过去:“敢打老子,老子小别山高大......”
他在这里堪堪止住,心想好险,差点说漏了嘴。
陆亦温踢翻一人的时候,分神去想,高大什么?
高大薛城?什么鬼。
不过他很快无暇顾及薛城话中的意思,厉言今天是铁了心地要跟他作对,找了五六个街边混混专门过来堵他,他即便能打,也没到一对五的程度。
至于薛城,陆亦温心里没谱。
豪门里出来的大公子,不少娇生惯养,看着体格好,或许只是营养好而已,虚长个子。
他侧身避开一人的拳头时,后背被人踢了一脚,猝不及防间双膝跪地,陆亦温操了一句,咬着牙起不来,想着完蛋了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可再他妈的不要哭了。
就算是真哭了,也不能被他们看到,他丢不起这人。
陆亦温他总觉得厉言心里有疾病,很小的时候自从知道自己会哭这个毛病后,就隔三差五地过去欺负他一下,看他泪眼婆娑的时候会很高兴,好像就有这种十分奇怪的癖好。
但那时他的欺负并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甚至也跟他说过什么虽然我现在欺负你,但是也只有我能欺负你,以后我还是会保护你这种恶心巴拉的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陆亦温想了想,大概是从他长得快比厉言高的时候,厉言跑过来跟他说,我好失望,你再也不是我小小的宝贝了,特意强调了小小这两字,然后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就冲着这一点,陆亦温也觉得厉言一定是哪里有点毛病。
他半跪在地上起不了的时候,腰腹以及双膝处传来一阵麻痹的疼,陆亦温的痛觉也极其发达,比平常人更加敏锐,由此产生的疼痛感蔓延至他的全身,泪腺受到刺激,条件反射。
陆亦温垂着脑袋,单手捂住眼睛,觉得自己死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但随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身后那些人似乎停了手,陆亦温从手缝间看出去,正巧看到薛城最后帅气收回一脚,拎起了地上的书包。
“滚吧。”薛城说,“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陆亦温,我就把你们绑到那。”他抓了一人的脑袋比划,“看到没,就那,你们懂我的意思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做得到。”
一行人连滚带爬没声了,厉言被人架着走,走之前扬手指着薛城骂:“你等着,小别山高大是吧,我记住你了。”
薛城收拾完厉言他们,转身去看一旁的陆亦温,陆亦温把眼遮了,拿校服袖口擦了擦。
他的动作很是粗暴和随便,但粗暴的动作后面又是一双眼尾泛红的眼睛,睫毛湿长,沾着点点水,这和他的所有形象格格不入,就好比是,在一大盘燕窝鱼翅中,突然翻出了一片凉拌黄瓜,那样接地气。
薛城想了想,放下书包蹲下去掏,掏了半天掏出了上回遗留的纸巾,扔给他:“喂,你擦擦,别哭了。”
陆亦温说没事,放在薛城眼里就好像是不好意思,薛城抽了一张纸,直接往他脸上按上去:“给我擦,哭什么哭,就没见你这么爱哭的,小别山下暴雨,是不是你哭出来的?”
陆亦温好半天憋出一个音:“谢......没哭。”说不下去了。
不过什么小别山?
还有小别山高大是什么?
薛城即使厉害,但刚才五六个人围着他追打,也难免受了一些伤,他的左边脸颊划出一道小伤口,不明显,但也渗出一点血。
陆亦温注意到他脸上的伤,让他也顾着自己,岂料薛城丝毫不在意:“没事,你擦你的,像我们这种,无所谓的。”
陆亦温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这个是天生的毛病,昨天也说了。”
他怀疑薛城对他有很大的误会,但没有证据。
薛城坦荡:“没有啊,怎么可能。”
不过就是觉得他爱哭了点、要人保护、胆子小、打架不行、唧唧歪歪的,哪有什么误会。
陆亦温擦干眼泪,恢复了情绪:“行吧,谢了。”
他膝盖还疼着,不过已经能够忍受,陆亦温转身拾起地上的垃圾桶,准备回教室,薛城想得周到,怕周边还有埋伏,送他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薛城手插口袋步子拖拉,他单肩背包,校服穿得松垮,露出里面一角黑背心、以及绷紧的身体肌肉,他或许觉得热,走了几步就把校服脱了,随意搭在肩膀上,半长的刘海微垂,略过他的额角,随后被薛城伸手拨至脑后,露出精致凌厉的五官。
陆亦温回头看他,觉得薛城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恶霸劲,很明显,和昨天那人截然不同。
但薛城确实很厉害,出乎陆亦温的意料,他边走边问:“你打架挺厉害,是不是学过什么?”
薛城说没有,但他话锋一转,解释:“从小打过来的缘故,我还跟狼打过架。”
“狼?”陆亦温直觉这个问题不太对劲,哪来的狼。
“你看这里,你看看。”薛城把胳膊上的伤给他看,他说起这件事情还挺委屈的,一下子原形毕露,“就这边,被狼咬出来的,可疼了,当时差点就死了,还以为废了。”
伤口挺明显,长约有十厘米,破了好大一条口,如今疤痕才淡了不少。
就、委屈巴巴的。
上山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头狼,母狼,看上他,要咬他。
薛城说完当初的委屈之后,立即想起如今自己的人设,是薛家精明能干霸气十足的大少爷,他当即挺了挺身,把衣服重新穿好,正声:“不过男人有点伤疤也是正常的,不碍事。”
陆亦温有点茫然,追不上他的节奏:“哦哦。”
但他实在好奇死了:“哪来的狼?”
薛城想起自己刚到城里边时学的第一本总裁文,立即活用里面的对话:“我们家族,每当小孩子十岁的时候,都会把他和一头孤狼单独关在一起,只有杀死了这头孤狼,才能够在家族里面立足。”
陆亦温:“哦哦哦。”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卧槽这什么神经病。
陆亦温十分懵逼:“我觉得这样有点违法,不过你十岁杀狼?”
他们家曾经也算是平城的大户,没听说过哪家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操作。
薛城想了想,觉得还是夸张过头了,他立马又严肃了表情:“你还真信?”
“傻,真傻。”轻睨了陆亦温一脸后薛城说,讲得霸气十足,“逗你玩儿的,笨蛋。”
陆亦温想把手上这只白垃圾桶盖在薛城的脑袋上,然后一脚把他踢下楼。
操,这哪儿来的傻逼啊。
因为被厉言那事耽搁了,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韩知和郑召召都是住校生,吃完饭后回教室里补作业,他们见陆亦温回来,立即一前一后迎了上来献殷勤。
这三人之间的互动看得薛城总觉得心中发毛,哪里很怪,他跟他那帮兄弟关系再好,也不是这副互动的模样。
难道城里人都这么玩?
薛城觉得自己又大开眼界,学到了。
陆亦温被他们整得有些想逃,拎了书包就往外躲,膝盖伤得挺严重,动作幅度一大眼泪又被刺激得快要下来,陆亦温低头迅速朝车棚走去,走了一会却见薛城跟在身后。
抛开他有时傻乎乎的毛病儿,其他时候薛城在他们村子里就是一块金光灿灿的香饽饽,哪家姑娘看了都想要咬一口,长得帅、能打架、父母双亡没有婆媳矛盾还会赚钱,还有呢,心思偶尔也很细,叫会察言观色。
他看出陆亦温腿上有伤,过去追问他的情况,陆亦温说没事,但真要跨上自行车时,才发现勉强了,膝盖不能大幅度动作。
陆亦温想象了那副画面——他每骑一步路,泪腺因为膝盖处难耐的疼痛而开始不自觉地迎风分泌泪水,这毛病要害他到什么时候。
他故作淡定地把车放下:“我今天转公交,不骑了。”
他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见薛城盯着他那辆山地车,双眼发光。
真·眼睛发光。
薛城说:“旅游牌的山地车啊,这车老厉害了。”
以前做梦都想有一辆啊!
在他还没有自己赚钱赚够十万成为小别山的小首富前,他的养父养母从没给他过一点好东西,包括薛城曾经梦寐以求的自行车。
那时候看人在山路上推着去上学,就这个旅游牌,可羡慕了。
陆亦温皱眉:“不贵,几百不到一千。”
薛城偷偷摸了把宝车的后尾,觉得旅游牌就是不一样,就连尾巴的手感都好上一点。
陆亦温催促他:“快走了,我去等公交。”
“要不这样。”薛城的眼睛就没移开过陆亦温的山地车,“我载你回家,之后再让我家司机接我回去,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不太好意思:“我还没怎么好好骑过自行车,想试试。”
他又紧接着直起了身,不忘维持自己的人设,微沉声:“应该没问题吧陆亦温,我刚才帮了你。”
陆亦温看了他一会,嗤笑:“行吧。”
还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少爷,连自行车都没碰过。
薛城当即兴致勃勃,又把人设包裹抛之脑后:“快上来,抱我的腰,我会骑得很快的!”
陆亦温试探地坐上后座,蜷缩他的长腿,脚尖微垫地,抓住了薛城劲瘦的腰部。
厉言今天吃了亏,通身像是吞了炸.药.桶,蹲大马路上逮着那帮兄弟骂。
他可真鸡儿生气:“傻逼,是给的钱不到位?五六个人打一个人,都能被打趴下。”
他的兄弟纳闷:“也没听说陆亦温认识这么能打的人,刚大毛都在群里说怕了怕了,估计下次也不敢再来了。”
“陆亦温就是胆儿肥了翅膀硬了。”厉言啐了一口,“瞎几把乱搞,不知道上哪勾搭来的,等哪天我去揍死他。”
正说着,一旁另一兄弟颤巍巍举手:“厉哥,厉厉厉厉厉哥,那不是陆亦温吗?”
厉言放眼望过去,看到不远处飞快过来了快乐骑车二人组,迎着夕阳的余韵。
他们看起来十分欢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
第四章
“妈的,就前面那傻逼。”厉言脑仁疼,随手抓了一把小石子扔过去。
他也不管现在屁股是否还疼着,满脑子切开来都还是报仇那两字:“给我拦下他们!”
薛城一个利落甩尾,车轮生生在地面划了一道九十度,他一脚单撑地面,不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行人。
有人干扰了他的快乐。
陆亦温从他身后探头,意外:“怎么又是你,厉言?”
厉言气得手都在抖:“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上了他的车?”
薛城冷笑:“给我让开,陆亦温上不上我的车,关你们屁事。”
厉言反而上前一步:“有本事下来单挑,我今天,偏拦着你不让走。”
陆亦温:“你闹够了没有!”
厉言:“你还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薛城一把抓过陆亦温的手,给别人看:“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他这胳膊肘就向着我,哪往外拐了,别自作多情,给老子让开。”
他又跟陆亦温说:“抓紧了,还有你,小矮子,下次再找爸爸单挑,爸爸小别山薛城,高二三班,有本事过来找。”
薛城放下豪言后,一个利落蹬脚,借着几人之间的空隙,飞快骑出了几米。
可怜陆亦温这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长手长脚蜷在后座,如今又要借着薛城这股骑车的冲劲,被迫往他身上靠去,做“小鸟依人状”。
陆亦温下意识地捉住了薛城的衣摆,整个身子挨在他后背,额头用力砸在了他身上。
操,这后背生得跟钢块一样。
陆亦温坐得不稳,薛城跟他说:“抱着我的腰啊,小心被甩下去。”
“两只手抱,我要加速了,你快点。”
他很自来熟,身上全然不见昨天在薛家身着西装的霸道沉稳劲儿,和昨日截然不同,但却更加具有神韵和活力,显得真实起来。
陆亦温伸手,再次环住薛城的腰部,薛城的黑背心单薄,骑车的姿势让他微卷腹部,腹部力量蓄势待发,腹肌轮廓明显,身体暖热。
他刚一碰上,身后厉言疯狂辱骂他:“陆亦温你还是不是男人,抱着别人的腰算什么,恶心巴拉的,你给我放开!别告诉你们有一腿!”
薛城边骑边回头:“傻逼要你管,他爱抱哪就抱哪,老子喜欢!”
陆亦温微掐他一把:“走了,别管他们,厉言纯粹脑子有坑。”
“哦。”薛城一秒回到初始状态,乖乖闭嘴,继续用力蹬车。
陆亦温所居住的小巷立在平城边缘处,处于不尴不尬的位置,还没完全被政府开发,他们路过披红戴绿的大厦,等过几脚一停的红绿灯,前方的视线终于逐渐空旷起来。
枯床上杂草丛生,晚秋的天边染过一片火烧云,破败的田野一眼望不到尽头。
薛城如同误入大观园的刘姥姥,惊呆了:“这么多空田?”
“没有人承包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