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神再清明不过,分明没醉。谢卓言有点茫然地望着他。
贺漓垂眸,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随后按住他的后颈毫不犹豫地亲了上来。
第31章
柔软的嘴唇轻轻蹭过,还带着一点清甜的酒香, 谢卓言反应却出奇的大, 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毫不犹豫狠狠一肘捅在他颈侧, 贺漓这才放开他。
谢卓言三两下挣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出了车厢。他用袖口擦着嘴唇,好像擦干净了就能当做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回头, 看到那个醉鬼透着点得意洋洋的眼神,谢卓言恨不得咬断他的舌头。
“凭什么你可以跟他开房,你都没和我开过房,凭什么我不可以亲你, 凭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吗,你老是骗我……”贺漓胡搅蛮缠道。
谢卓言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他有了种诡异的感觉。这人不会是又吃醋了吧?不应该啊。
“到了, 你快给我滚下去。”谢卓言提溜着领子把他拖出了车厢,拖到了他家大门口。
“那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好不好。”贺漓的语气竟然有点委屈,感觉可怜兮兮的。
“不去,我回酒店。”
那人好像这才放下心来,终于不闹腾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老妈子一见谢卓言,眼睛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欣喜火花, 赶紧伸手去帮忙扶住贺漓:“谢少爷,好久没见你了——哟,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许妈, ”谢卓言朝她点点头,把缠在他身上的人交给她,“他喝多了。”
“哎哟,真是的,不是说好了不喝的吗……真是麻烦您了,把他送回来。”
许寻梅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路,似乎是想让他进门来。但是谢卓言却站着不动,似乎不打算进来。
“谢少爷,您不进来吗?”许妈迟疑道。
“不了。”谢卓言礼貌的摆摆手。
许妈拖着个烂醉如泥的家伙,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进来坐坐吧,你以前住的那间房每天都收拾呢,少爷每天都在等你来……”
许妈还在说什么,谢卓言却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心浮气躁起来。鬼知道那老畜生是想把哪个床伴带回家,怎么可能是在等他。
想到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再停留,逃命似的跳上车走了。
第二天,谢卓言早早起床,赶飞机回海城。一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回趟家,直接拖着行李箱就上了去公司的车。
这一天过得比拍戏还忙,接近午夜才回家。
独栋别墅里明明各种设备一应俱全,什么东西都不缺,可谢卓言一个人住着却显得特别空空荡荡的。他一回家,基本上就直奔卧室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像有这一个卧室和卫生间就够了。
今天他回公司,被经纪人和几个高层当面对峙威胁,但是他坚持没松口。
黄岑安排他和陶清宣布分手,想再炒一把。陶清要到下个月才会正式进组,最近没联系他,谢卓言也懒得管。至于贺漓那边,谢卓言还是有点纠结的,陶清对贺漓有那么点意思,牵肠挂肚的不知道是为谁,反正一想到他们两个认识就是不舒服,但是谢卓言不大好去问。
谢卓言洗完澡后坐在床边,低头给一个备注为“心理医生姜琳”的手机联系人发了短信。
似乎是太晚了姜医生已经睡了,他等了一会儿对方也没有回消息。
谢卓言百无聊赖地按掉手机,抬头见了墙上的那副油画。
他把这副看了无数次的画又仔细地端详了一遍。画得确实很像他,形似神更似,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很难画出这样的神韵,就好像画画的人经常看着他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幅画是贺漓画的。
《禁地》快杀青的时候,贺漓送了他一幅画当杀青礼物,寄到了他公司里。谢卓言还没看见,反倒是黄岑一看寄件人是贺漓,就先打开了。看见这幅画,黄岑正愁戏快杀青了还没找到炒作的点子,这边机会立马送上门来了。
谢卓言的微博是经纪人在管理的,黄岑也没问过他就发了微博还@贺漓,这条微博用词隐约有点暧昧,一时间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谢卓言是在家看到新闻才知道这回事。
最后谢卓言感到很尴尬,贺漓似乎也不太高兴。
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谢卓言还以为是姜医生回复了,来电显示却是黄岑。
谢卓言早知道他会找自己。续约谈合同的事,他们依然没谈拢,黄岑根本就不放心他:
“白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给你个面子不说你。但是签也好不签也好,你就不能给我个准信?啊?就算你不签了我们也得要时间去准备啊!”
“那就,”谢卓言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讽刺地一笑,“不签了吧。”
黄岑急了,立马连珠炮一样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但是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快完了。
天盛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自己肯定会疯掉,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擅自提出和天盛解约的艺人都没有好下场,不过谢卓言本来也没想要什么好下场。
无非就是退出娱乐圈,他早就累了,心理状况也不适合继续工作。反正他无牵无挂的,这两年拍戏也赚了点钱,等和天盛解了约就走人,去国外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谁也找不到他,离这些让他心烦的人和事远一点。
谢卓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觉得自己活得挺失败的。活得很累不说,感情上还老受挫。
他从小就喜欢贺漓,本来以为能和他搭戏已经很知足了,但内心深处还是贪得无厌,痴心妄想一些不可能属于他的东西。
当时他和贺漓拍戏过程中擦出了点火花,关系急速变得暧昧起来。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清晰记得那时贺漓看他的眼神又多温柔,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以至于他完全陷了进去。
白天,他们在影视基地拍完戏后,贺漓经常带他回家,虽然不规矩的事几乎都没做,但是谢卓言非常满足。
然而,当贺漓说出要包他的时候,谢卓言仿佛背兜头破了一盆凉水,失望透顶,一口回绝,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还是安慰自己,可能是地位和环境导致的观念不同,看来再正常不过,包养关系发展成恋人甚至伴侣的也不再少数,那人还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但是现实又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情人节那天正好是电影首映礼。谢卓言不是主演,本来是没资格去的,贺漓请他去看首映礼,他想答应,但是陶清要他情人节陪她逛街。陶清是公司给他安排的绯闻对象,黄岑打了十几个电话要他去,谢卓言只好拒绝了贺漓的邀请,没去首映礼。
第二天,等谢卓言给贺漓打电话的时候,贺漓大概是在酒吧玩,根本也懒得听他解释,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
“你腻我了是吧,那我也玩腻了。”
再然后,电话就打不通了。那人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再然后,就听到了他出国的消息。
两年后,贺漓回来了,两人见过一次面。那场晚会上,那人像不认识他一样擦身而过,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同样年轻漂亮的男孩。
谢卓言装作不在乎,但是一个没忍住,跟人骂了他,却被狗仔录了音。
再然后——两人就在各种场合针锋相对,成了传说中的“死对头”。
……
“谢先生,总之我还是这个观点,你的心理状况真的不适合继续演艺事业了。”姜琳把纸杯放到对面的人面前,表情严肃而诚恳地说,“你需要足够安静的环境来进行休息和治疗。”
姜琳有个异母哥哥就是演员,她知道艺人承受的压力过大,往往容易产生一些心理方面的障碍,但是谢卓言的状况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他没有特别严重的心理疾病,最多能判定为轻度抑郁,但实际上问题要更加严重一点,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很亲切,对谁都很温和,实则内心很抗拒排外,就是在治疗期间也不愿意敞开心扉,好像在心里修了个玻璃笼子把自己关起来。心理疾病可以治疗,他这样的心理障碍还不配合治疗的反倒更棘手。
谢卓言侧身往前坐了一点,拿起纸杯喝了一口水,慢慢地点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记得按时吃药,尽量不要熬夜了。你最近又在拍戏了吗?”姜琳注视着他的眼睛,注意到他脸色偏白,有轻微的黑眼圈。
“嗯,最后一次。”
送走了谢卓言,姜琳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把面前的一摞资料捋了捋,脱下外套挂进柜子里,准备下班。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来人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姜琳以为是病人落下了什么东西,顺口道:“请进!”
随后被人轻轻拉开。身着酒红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微屈着长腿靠在门框上。
那人大约二十出头,衣着很精致,模样也很周正好看,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好似荡漾着水波,微微上挑的眼梢极尽风流。
路过的小护士都捂着脸往这边看。贺沨洋洋得意地撩了一下头发,心里有点遗憾,如果靠的是超跑而不是医院门框就更好了。
可是姜琳却没有表现出多少高兴,而是愣了愣:“贺二少,你怎么来了……这是?”
贺沨暧昧一笑,把花塞到她手里:“帮我给你哥行吗,虞迟把我三个号码都拉黑了。”
……
夜晚,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液晶电视正一闪一闪地发着荧光。男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播放的老套爱情剧。
贺漓对这种傻白甜校园言情剧和小白花女主兴致缺缺,但这是谢卓言的成名作,于是不由自主就开来看了,俗套的剧情竟然还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当看到女主情人节告白男神被拒绝,正在嘤嘤哭泣,贺漓居然诡异地笑出了声。
一瞬间,贺漓竟然对小白花女主产生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油画事件后,他和谢卓言关系僵硬了一段时间,于是他请谢卓言去参加情人节的首映礼,想缓和一下关系,但是谢卓言没应他的约。
最终贺漓也没去首映礼,他失踪了一整晚,工作人员到处在找他。
严寒未消的二月,深夜里飘起了小雪。贺漓捧着一大束花在谢卓言家楼下等了一整夜,人没等到,等来的却是谢卓言昨晚去和别的女人约会的消息。
最终那束花也没送出去,他把花丢进了垃圾桶。
贺漓闭了闭眼,觉得没劲,起身关掉了电视。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贺漓接起来电话,听着对方说了什么,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医院?你确定是谢卓言?”
“当然了哥,小美人我记得可清楚了,错不了。”他的语气莫名有点洋洋得意。
“谢卓言去医院干什么?”贺漓微微皱眉。想起了那瓶从他包里找到的不明药物,不免有点担心。
“放心吧哥,”贺沨嘻嘻地笑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不是肛肠科……”
贺漓在心里使劲地抽了这个二逼弟弟一顿,挂了电话。
……
一周后,谢卓言重新回到了珩城。下飞机吃了晚饭,天才刚刚黑下来,梁佐又拉着他去了酒店的健身房,斗志昂扬地说要练练肱二头肌。
谢卓言不走型男路线,身材偏瘦但也还算结实,浑身上下没一点赘肉。见证了太多小鲜肉举铁引发的“惨案”,他平时也不经常刻意锻炼,家里的健身房和器械完全就是摆设,哪天心血来潮想锻炼了,最多也就是清早起床出门和老大爷们一起晨跑。
梁佐比他还虚,没一会儿,两人都浑身是汗、气喘吁吁的,果断达成了一致意见——练什么练,吃夜宵去。
谢卓言回到房间,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内又浮现出来贺漓匀称又丝毫不夸张的肌肉,一时间有点上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抱着手机正想查查科学锻炼方法,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在干嘛?”
收到这么一条奇怪的短信,谢卓言有点疑惑,只简单的反问了一个字:“谁?”
那人没有回复,电话铃声忽然又响了起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谢卓言还是接了起来。
“喂?”
“是我。”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慢条斯理地说。
谢卓言把手从挂断键上方拿开了。“贺漓?”
那天谢卓言把他送回去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了。
“那天你送我回去的?”贺漓问道。
谢卓言轻飘飘地说了声:“对,路费结一下。”
说完这话,贺漓若有所思:“真的是你……”
“我怎么了?”谢卓言觉得莫名其妙。正对着床的空调风吹在身上有点冷,谢卓言把手机夹住,伸手去抓空调遥控器。
“我好像记得,”贺漓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偷亲我了是不是?”
谢卓言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感觉到耳边痒丝丝的,不知道怎么就抖了一下,手机“哐当”一声掉在了红漆木地板上。
“我不是——”
他把手机捡起来,对着话筒反驳。
贺漓打断了他的话,笑得莫名有点邪气。
“心虚了?”
“明明是你发酒疯……”
贺漓不知道是相信没相信,哼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