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灵机二动,就留下来继续装新娘,过程中各种鸡飞狗跳:他要应付嗓音区别问题、婉拒“夫妻”生活,扛过“娘家人”登门……并且他极其不愿意化妆涂口红,却生怕盲人突然亲老婆,只好花钱雇人安排了一出自己被涂口红的变态色魔骚扰的戏码,过后合理抛弃化妆品,顺利得到了盲人的心疼——于是盲人给他买了一车的漂亮裙子。
渐渐地,小混混又发现盲人新郎实际上曾经是个道上的角色,有枪、能打,眼睛也是后天受伤导致的失明,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早就查明了他的身份和来因,琢磨着干脆庇护庇护他,就没有吭声,每天陪他演戏,偶尔坏一下。
后来情节进展一番,小混混决定放弃逃命,揭发出反角的行为。两人与一名重要配角一起组队试图解决事情,最后盲人中弹死了,小混混离开了这个城市。
当年电影上映的时候,萧凭就在微博上放飞自我过,讲:“经此一役,我跟雷哥就是结过婚的关系了!”
今天也被挖坟CP粉扒出来了,评论转发不堪直视。
和不少CP粉一样,想你的夜似乎也特别喜欢这部片子,上蹿下跳地表示:“太太,什么时候再剪这部呀?一人血书求求求!”
雷浮潮:“……”明明前几天剪的就是这部。
又聊了一会,市区到了,他匆匆答应下来,在想你的夜的欢呼中下了车,回传奇办了点事,傍晚转战酒局。
今天这出酒局有点超乎他的意料。
局上的重头角色是一位旧小天王级歌手王慈见,尽管小天王已经是过去的小天王了,雷浮潮原本依旧做足了客气恭敬的打算,不曾想开了席,小天王竟然对他和其他几名同行笑脸不断。
要知道,上世纪末此世纪初的娱乐圈是比现在更讲究辈分的。
听了一会对方迂迂回回表达出来的诉求,他才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王慈见很久之前倒过嗓,外加上婚姻和生意上的一些困扰,隐退太久了,这次有意重出,状态和号召力都已经日落西山,希望他们能受邀参与演唱会的幕后工作。
如果演唱会当真不成功,王慈见也就决定不再勉强,完全放弃重出的念头了。
这事分量太重,雷浮潮和他没什么交情,心底也不认为他真的能够顺利重出被买账,但一字一句地听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要是办不成这场演唱会,王慈见大概是会抱憾终身的,他是自掏腰包,想拼一拼自己还叫不叫座,叫不叫好。其实结果是明摆着的。
雷浮潮一时没给他承诺,也没当场拒绝。
一场酒拖拖拉拉地喝到了十一点,席上的气氛是雷浮潮很不喜欢的气氛,大家陆陆续续聊起了自己生涯中的坎坷之处,口气是嬉笑怒骂不假,字里行间终归丧得要命。
人一感怀平生,就容易喝得更久,聚众感怀更别提了。
也有人笑呵呵地问他:“老雷当年又为什么转行啊?我隐约听说有点关节。”
“我?喜新厌旧,精力有限而已。”雷浮潮笑笑回。
王慈见接话说:“也很好,也很好,我太后悔没有早几年就回来做自己更喜欢的事业了。”
……
拖拉到十一点过一刻,雷浮潮终于想出一个合格的借口溜了。
他去洗手间快速醒了醒酒,擦干脸上的水珠,迈出饭店大门,站在夜色里剥了颗戒烟糖含,打了个哆嗦,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瞥见了萧凭。
大概是看错了。
霓虹交错,雷浮潮拧起眉头,将信将疑地侧过头往饭店门外的石狮子边上重瞥了一眼,噢,没看错。
萧凭仰头蹲在大石狮子边上,眼睛星亮,一只手托着下巴,见到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神色茫然困惑,不禁失声一笑,哈出了一大串白气来。
他还没开口,可是仿佛连那一大串哈气都有声音,清清脆脆。
“雷哥,”他叫,“怎么这么晚?”
雷浮潮眯起眼睛转过了身,反问他:“等多久了?”
“下戏过来的,不久,”萧凭站起来老老实实地说,“两个小时。”
他起来时腿明显是麻的,身体歪了一下,雷浮潮伸手扶了他一把,差点没扶住,反而把他带得又歪了一下。
萧凭赶紧反搀紧他,站稳了问:“怎么这么晚?你喝了多少?”
雷浮潮没理会问题,只翻白眼抱怨了一句:“中老年男人卖惨现场,我窒息了。”随后又批评他:“你来干什么?总不休息好怎么拍戏?”
“只许你为了陪我凌晨往返几个小时,不许我来接你一趟?”萧凭理直气壮地拿话噎他,噎完就指指不远处等着的车,“尽早回去就没事了,我不累。”
“哦。”雷浮潮登时生气了。
不过这种怒气虚得很,萧凭没有在意,顺口追问他:“怎么个卖惨现场法?”
但雷浮潮没回答。
雷浮潮闻言突然脚步一顿,十足郁闷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伸长胳膊摸了摸他头顶发间的冬寒气,把他抱住了。萧凭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脏怦怦狂跳了几下才呆呆地抬手回抱,他一抬手回抱,雷浮潮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赖向了他身上。
这下子萧凭有点明白了。
他试探着向雷浮潮背上轻拍两下,雷浮潮马上把他抱得更紧了。
萧凭又好气又好笑,雷浮潮一喝醉就会忘记自己之前的拒绝态度。
他一动没动,由雷浮潮抱够了才晚一步垂下胳膊,接着把右手往雷浮潮的左手手套里钻。毛手套弹性大,冷热接触,雷浮潮的左手猛缩了一下,萧凭小声调笑他:“等我这只手暖和起来了,就给你热热脸。”
雷浮潮闷闷不乐地瞟了他一记,没接茬,也没把他的手甩出去。
萧凭便在手套里用手指扣住了他的手指,不等他有所反应,立刻大步走向了车子。
直到上车前,一切还好好的。
走到车门边上,萧凭不得不抽出手往主驾驶座上去,目送雷浮潮绕到另一头上车。
但甫一拉开车门,一阵锐痛就从胃里直往上升,扎得雷浮潮眼前一黑,混混沌沌的神志也清醒了。
他不想摔倒,下意识手上用力,膝盖发软地挂在了车门上,一时之间居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情形,严不严重,是不是眼睛发花的一半原因其实是酒精。
萧凭调转视线开了个车内空调,过了几秒钟才发现他不对劲,脸色一变,失声低喝:“雷浮潮?!”
行了。
雷浮潮明白了。
重逢以后,萧凭几乎就没连名带姓地叫过他。
他很不甘心,甚至还有点委屈。
第23章 (捉虫)
车门一声“咚”响,萧凭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半分钟前雷浮潮还好好的,等到他匆忙下车时基本已经跪在地上了,牙关紧咬,身体却好像很没力气,一碰就倒。
最近萧凭已经习惯他突然发热了,但这回看症状不像是发热,像是胃病。
“我带胃药出来了,”萧凭立即掏着羽绒服里怀说,“你等一等。”
虽然说的确是从胃开始疼的,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疼了,雷浮潮自己却不感觉这回是普通胃病。
他倒也没作声,借着萧凭的一只手和车门勉强站起来,闭上眼睛用力挤了挤眉头,再睁开,眼前还是天旋地转的。
萧凭不清楚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反正派一只手飞快地摸出一板药,往他嘴里塞了两粒药片,劝他:“雷哥,你坐一会,我去超市买袋热牛奶回来。”
雷浮潮顺着他的力道就近跌进了副座,在疏疏密密的小黑点间瞥见萧凭皱着眉犹豫一下,没关车门,匆匆找家超市进去了。
风不小,这个钟头已经不是人来人往的时间了,从那家小超市的门口能清晰地直望到萧凭停车的这个地方,雷浮潮就依稀望见萧凭站在收银台前几秒钟一扭头,几秒钟一扭头,频频看他。
样子还有点好笑。
他才哑然失笑一声,就感到喉头一热,连忙侧身弯腰往车门外吐了两口。他自己当然是不想生病难熬的,所以避免空腹,席间没少吃东西,这会依然没吐出来多少,颜色也不对,发红发褐。
不太妙,雷浮潮意识到这次作大死了。
他努力从车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来擦了擦嘴巴,还没擦完又吐了一口,这下借着纸巾就能看到明明白白的血水了。不多,但挺红。
他朝风里抛了纸巾,一抬头,看到萧凭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面前,脸色很阴沉,完全找不到十分钟前笑眉笑眼的痕迹。
萧凭又生气了,但没开口。
两人车上车下地僵持了几秒钟,萧凭才把牛奶递给他,转身上车。雷浮潮根本喝不下去牛奶,拿来漱了个口,拍车门时萧凭用力很重,震得他眉峰一跳,手里拎着的剩余的热牛奶从袋口洒出来了一点,膝盖热生生的,很快又凉了。
留意到他连牛奶袋子都没拿稳,萧凭沉默不语地伸手替他关上了副座旁的车门,调低座椅高度,打开导航搜索最近的医院。--**--更新快,无防盗上.-*---
“就别讲究了,”萧凭淡淡说,“万一是胃出血挺要命的。”
雷浮潮心里也窝火,烦透了这个总掉链子的身体。
车开得很快,一路灯光霓虹,他把手挡上眼睛缓了一阵子,有气没力地问:“来不及回香境?”
萧凭纳闷地反问:“回香境干什么?”
“十一点半了吧?”雷浮潮说,“开到香境……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你还要安顿我。”
前面是红灯,萧凭猛踩了一脚刹车,侧头盯住他:“你是什么意思?想去香境的医院?怕耽误我工作?”
“嗯。”
“不行。”
萧凭态度很硬,雷浮潮不再吭声了。红灯转绿后萧凭继续往前开,走的是去公立二院的路。
过上好一会儿,雷浮潮姗姗闭着眼又说:“要不然就像那时候一样,你把我自己扔在医院里就行,你选一个。”
萧凭倒抽了一口冷气,怒气一散,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想要辩白,因为根本记不清所谓电话的事又没有底气,只能说:“不行。”
“听话,这回是正经事。”局面竟然变成雷浮潮劝他了。
萧凭气得连笑了两声,哑口片刻,只得说:“好,行,我把你送到二院去,自己回香境,可以了吗?”看准雷浮潮眉头略展,又补充,“也如你所愿,等到从香境回来我就拎着箱子走人,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权当我们俩没认识过。”
雷浮潮表情一僵,缓缓睁开眼来看着他。
明明暗暗里萧凭瞥到他脸色白得吓人,心里有点后悔,嘴上依旧说:“你觉得怎么样?”
九十秒红灯,前方有车,闯不了红灯,萧凭把车停了下来。十五秒过去,雷浮潮语气平静地回答:“我觉得很好。”
“这可是你说的。”萧凭从牙缝里挤。
“是我说的,”雷浮潮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对你对我都好,人生总要向前看。”
萧凭无话可说了。
“行。”他只说。
红灯还有六十五秒,车内一片沉默,又直视前方等候了五秒钟,萧凭到底没按捺住,大幅度地侧过头直瞪雷浮潮,发现雷浮潮早已直勾勾地望住他了。
“你他妈想死?”萧凭忍不住爆了个粗,“谁教你这么办事的?我二十六岁了,想跟你过一辈子,过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这几十年间机会多的是,就算是柏林颁奖典礼,你难道会抛下我不管?”
雷浮潮默默看了看他,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六年前你刚出事那时,他们告诉我已经无力回天了,公关不了,其实我特别难过,自己找地方偷偷发泄了一场,想劝你回家,你家里有本事把事情直接解决,但你不肯,宁愿一直背着骂名也不肯。”
萧凭愣了一下,没插话。
雷浮潮接着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你认为家人反对你混娱乐圈,所以你大着胆子跑出家门吃苦。后来前前后后,你一副一蹶不振了的样子,离开你的朋友就也不少,只有我觉得你不肯回家,就是因为你还不死心……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只有我了解你最想要什么。”
萧凭颇沉默了一会,心底的火气一点点散全了,取而代之,悄悄崛冒出了一枝又甜又苦的小花芽来。
“那你了解错了一点点,”他慢慢地纠正,“我喜欢的东西很多,想赢得的东西很多,但最想要的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没有并列。”
雷浮潮便彻底不作声了。
红灯还有二十一秒,等了一等,萧凭倾身过去,佯恶实轻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狠狠吻了他十九秒钟,直起腰来舔掉牙齿上沾到的血腥味发动车子。
说得没错,他不回家是因为还不肯死心,哪怕是最初他承受不了打击、并没有信心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他就是不死心。
但他没想到,一直以来事情在雷浮潮的视角上都是:明知道他有办法解决风波,可清楚他不愿意选择那个办法,就情愿延误延误自己的前程,扛一扛压力,不声不响地纵容他遂意选择,直到自己撑不下去为止。
最初那一年是最难熬的一年,如果雷浮潮没有这么做,以那时候的心性,萧凭估计自己至多独撑个小半年,早就已经放弃了。
“我不会走的。”萧凭握着方向盘轻声改口。
车里又安静了一会,雷浮潮低低回应:“不许再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