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轻轻踩了他一脚:叫你讨嫌。
应旸假装露出一个吃痛的表情,演技浮夸得很,程默看得忍不住失笑。这回动静有点大,笑完就发现桌上三人都在看着自己。
“咳,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程默欲盖弥彰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陈景文不敢追问,龔仝却混不吝地说:“老师,这你朋友啊?”
“啊,朋友。”
“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
程默还没接话,应旸就忍不住问:“你跟学生提到我了?”
“不是,”看着对面同样难搞的两人,程默使出了经典的否认二连,“没有。”
“我说的是内——个,不是最后那个。”龔仝故弄玄虚地补充。
“对,不是。”
“两个都不是?”
“都不是。”
“老师,那你可就不厚道了。”说完,龔仝又扭头向陈景文确认,“你不会这样的对吧。”
“啊?”陈景文一脸懵逼。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应旸饶有兴致地侧身看着龔仝,面上虽然带着些许笑意,眼神却压迫感十足。
龔仝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没、没什么。”
应旸又看回程默。程默当然不好意思说“他这是在我的刻意误导下把你认成我男朋友了”,只跟着强调:“没事!”
“噢——”应旸微微一笑,“那咱们回家再说。”
听见这话,龔仝登时又唰地看了过来,眼神和方才的应旸如出一辙般危险:“老、师?!”
“……”程默木然。为免龔仝留下“Gay都爱乱搞”的印象,深思熟虑之后,他终于被逼无奈地认了,“哎是是是,是内个!”
“噢——”龔仝不死心地又问,“那,那个?”
“就这一个!”程默知道他说的是林静泽,因为最后他给了他一张林静泽的名片。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是存心捣乱还是自己一开始没确认让他误会了,总之他就是讨嫌,跟应旸似的。
再这样发展下去,以后他走在街上没准也让人拍板砖呢。
“噢——”龔仝没想到程默正在腹诽自己,最后瞟了一眼应旸,憋出俩字儿,“挺好。”
陈景文看看龔仝,又看看程默,懵逼乘二。
程默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结论,所幸他和陈景文点的东西也上了,恰好能堵住他的嘴:“面来了,快吃快吃。”
接下来大家基本没怎么说话,陈景文原就是个沉静的性子,龔仝则碍于应旸的影响,难得收敛了些,比在他爸跟前还要安分。
这要让他爸看到估计得把应旸请回去专门镇着他。
程默怕陈景文不自在,特意加快了用餐速度,满满一碗面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奶茶也在这过程中被喝得一滴不剩。
而应旸早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吃东西本来就快,偏偏因为脸长得好,非但不显粗俗,经常还让人感觉赏心悦目的。看出程默的心思,应旸买完单就主动开口:“走吧。”
“嗯。”程默擦了擦嘴,对边上的俩人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拜。”
“老师再见。”陈景文乖乖挥手,和龔仝的没心没肺形成鲜明的对比。
出门以后,冷风一吹,程默头脑清醒了些。
应旸勾着他问:“那小子也是弯的吧,他去找你咨询了?”
一猜一个准。程默正要回话,脑海里却像被他提醒了似的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回身往热气腾腾的店里看了一眼,刚好瞅见他们离开以后,龔仝自在地岔开两条腿,笑着往陈景文碗里夹了一块肉。
但愿是他多想。
不过……
“他喜欢对面那个乖宝宝?”应旸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程默收回目光,忧心忡忡地长出一口气:“希望不是。”
“喜欢就喜欢呗,这有什么。”应旸倒看得开。
“……太艰难了。”程默过了一会儿才说。
比应旸喝醉了似的压着他走还要艰难。
“只要坚定,就不艰难。”应旸意外地说了一句还挺有哲理的话。
程默不置可否。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且各有各的际遇,他没有办法站在龔仝或是陈景文的立场上来发表看法。
他自己的感情都还一团糟呢。
由于心里装了许多事,程默担心待会儿一个没留神走岔了路,站在车边,他满怀忐忑地揪着车钥匙:“你考驾照了么。”
“大概考了吧。”
“那还记得怎么开么。”
“你希望我记得我就记得。”街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应旸偏头打量程默,“累了?”
“有点。”
“好吧,记得。”应旸接过车钥匙,先把程默搀到副驾上,接着才绕到另一头开门发动车子。
应旸开车时的感觉就像他本人一样潇洒,只有左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边则在挂挡以后就伸到程默那儿握住他的手:“你没必要受他们影响。”
程默摇头否认:“没,就是困了。”说完,他把应旸的手送回操作杆上,调低椅背,缓缓闭上眼睛,“睡会儿。”
“行,到家叫你。”应旸没再骚扰他,只把空调关小了一点。
“嗯。”
斑驳的灯影落在脸上,随着车身的疾驰飞逝而过,犹如怎么挣扎也难以紧握的光明,一念趋近,一念闪离。
半晌过后,程默悄然睁开眼睛,在颠簸中偷着看了应旸几秒,将他专注英挺的轮廓深深印入脑海,随后一言不发地重新合起,带着些末的不甘和期许浅浅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许默默会在小龔和文文身上看见他们当年的影子吧,唏嘘,要大家狠狠安慰小默宝才能好QAQ
第35章 Chapter 35
程默是被应旸一路公主抱回家的。
下车前,应旸还特有远见的先从他兜里摸出家门钥匙才熄火。
离奇的是,程默被抱起的时候没醒,让夜风吹着也没醒,此时刚被放到沙发上就醒了过来,一脸茫然地瞅着应旸。
“懒猪睡醒了?”应旸刮刮他鼻子。
程默揉了揉眼睛,一把兜住爬到身上的蛋蛋,十分自如地祸水东引:“说你呢蛋蛋。”
应旸指指程默:“懒猪,”又指指蛋蛋,“懒蛋。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那你是什么。”
程默显然没有完全清醒,脑子还是木木的,问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正好让应旸抓住话柄:“承认我是你的家人了?”
“嗯?”过了一阵,程默终于反应过来,但他却没有纠正,只避重就轻地说,“再怎么说你也是蛋蛋的爹嘛,多少有些沾亲带故。是吧,蛋蛋。”
“你啊……总这么口是心非,自个儿不嫌硌得慌么。”
“你才硌得慌!”程默立马反驳。
应旸摁住他亲了一口:“有么?”
其实不。程默气急败坏地推开他:“你儿子硌!你儿子硌行了吧?!”
“你嫌弃我儿子?!”应旸挑眉,面露不满,“蛋蛋还那么小,你就嫌弃它。”
程默现在都怀疑当初他给蛋蛋起名的时候就存了挤对人的心思,恼得他重重撸了橘猫蛋蛋两把:“它都吃成一颗胖球儿勒,多难养……”
蛋蛋毛厚得很,被他这样撸着非但不疼还很享受,登时咕噜咕噜地打起呼来。
应旸神色古怪地觑了过去,好奇:“哎,我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巨。”
程默急得把蛋蛋举起来挡在前边儿:“我说的是这个!长毛的!”
“喵呜——”是的呀,我的毛毛可长可松软啦。
不想,应旸神情却更古怪了:“你没长毛啊?”
“……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程默把蛋蛋放到沙发上,趴着给它顺毛,同时把应旸远远发配出去,“快去洗澡。”
应旸见他招架不住了,总算高抬贵手:“这就去。”
程默只能把悲愤发泄到蛋蛋身上,轻轻揪了揪它屁股上的毛,闹得它娇声叫着转过身来,四爪平摊,被他揉了又揉。
好不容易揉高兴了,程默又摸摸它的胡须,戳戳它的脸蛋,把额前的茸毛搓得蓬蓬松松,嬉耍得不亦乐乎。
为了挣一口吃的,蛋蛋只能含泪忍下,包子似的小脸鼓鼓囊囊,强忍住抬爪洗脸的冲动,只求程默快些。
谁让程默今晚还没给它加粮呢。
希望看在它还算乖巧的份上能给它多漏两勺脆脆。
“喵呜——”
洗完澡,程默窝在书房一边泡脚一边整理期末试题。
心理健康属于自考科目,由学校的老师自己出题。早上他已经和新老师商量着把大致的题型定了下来,现在只要在大纲范围内编写出相应的题目即可。
他一般很少用私人时间来处理学校的事,除非事情实在太多太杂,白天根本归整不完。但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少,心理课是副科,上午从来没有排课,最忙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天连上两节,他有十足充裕的时间来完成工作。
眼下只是因为不想太早上床,被应旸逮着这样那样而已。
怪他开始时就没严词拒绝,现在搅和得深了再挣扎又显得矫情。
在外面磨叽了半天,程默脚也泡了,牛奶也喝了,蛋蛋填饱了肚皮开始记恨他不带他玩了,最终只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挪回老巢。
见他进来,应旸放下手机靠回自己那边:“忙完了?”
“唔。”程默美美地睡进暖好的被窝里。
“什么时候放假。”应旸垂手撩拨他的头发。
“7月13,下下周。”即将到来的暑假让程默满怀愉悦,由此也就不介意应旸的毛手毛脚了。
“那快了,到时候咱们去玩呗。”
“嗯?”不想让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程默转过身去趴好,拿后背冲着他,“去哪儿。”
“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去毕业旅行?都没去成。”应旸神色淡淡地说着,语气平静得听不出该有的起伏,“现在刚好可以补上。”
“……再说吧,”程默把头埋进枕芯,声音闷闷地传来,“还有半个月呢。”
“差不多该开始计划了,你要是忙的话一切就由我来安排。”应旸体贴地提议。
可惜落在程默眼里就是步步紧逼,程默短短犹豫几秒才答应下来:“好。”
归根究底,这始终是他答应过的事,是他欠应旸的。如今应旸上门追讨,他该老老实实地偿还才是,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除非应旸自己表示不要。
说好了要去旅游,应旸这晚没再折腾程默,反倒体贴地拍哄着他入眠。
程默被他伺候得舒服,不多时就七荤八素地往他怀里一钻,蜷着手脚沉沉睡去。
梦里永远是夏天。
蝉鸣和热风共同幻化成梦境中的小小细节,学校里的所有影像和人声统统消失不见,只余下他和应旸在放学后的教室内独处。
教室里弥漫着书墨的沉香,他正踩着椅子往黑板上誊写博尔赫斯的《永生》,应旸则百无聊赖地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的课桌上跟着读:“没有比思考更复杂的享受了,因此我们乐此不倦……”读完,应旸不赞同地摇摇头,“什么屁话,明明吃喝玩乐才是享受。”
他登时拧过身去瞪着应旸,不满道:“你不要在这儿盯着我。”
“你抄你的,管我做什么。”
“可、可你吵到我了,我写不出来。”
“那就不写,下来问你道题。”
听说应旸有题不会,他很快就放下粉笔,拍拍手走过去:“哪个。”
应旸从桌上跳了下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华国地图,抖开铺在桌子上:“高考完去旅游啊,你看看想去哪里。”
“……这是题目么?!”
“嗯哼,地理题。”
尽管明知道应旸又在耍赖,可他偏偏没有应对的办法。
其实就连旅游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高考完以后他只想打工攒钱,但应旸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假如拒绝他的话他能锲而不舍地把人磨死。
于是他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随便,就在附近走走吧。”
“附近啊,那我知道有个地方还不错。”
“哪儿?”
应旸牵起他的手往胸前一放:“我心里。”
……
梦里的一切,亦真亦幻,程默偶尔会放任自己在其间沉溺,哪怕明知醒来以后将面临怅然若失的心境,他也不愿错失这些难能再遇的情景。
现在程默已经习惯了每天晚起半个小时,心安理得地享受完应旸准备的早餐才出门。
应旸说得对,他现在吃自己的,住自己的,偶尔帮他分担一下家务也是正常。再者,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实在没必要计较太多。
只是这天又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吃完早餐,应旸把碗筷往洗手池里一放,自然地拿起车钥匙预备和他一起出门。
“你要去哪儿?”程默不解地看着他。
跑步?那没必要拿他车钥匙啊。
“送你上学。”
“啊?”
程默不得已地让应旸开车送他到学校,平常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被他生生缩短成十分钟出头,赶在校门口还没被豪车挤满的时候成功抢占到一席之地。
下车以后,程默眼睁睁看着应旸丢下一句“晚点来接你”就开着他的小白扬长而去,一点挽留的余地都不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