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原觉得自己不是没有骨气,是陆温礼做的饭太吸引人了。
于是乎,本来信誓旦旦要冷着陆温礼几天的晏大少爷吃完了早饭,再度哼着歌,一整天都开开心心地在公司工作。
尽管昨天的事情遗留下太多需要处理的工作,晏原仍旧心情舒畅,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都没觉得烦闷。
晚上晏原没能和陆温礼一起吃。
远光这件事情不算小事,周康这个天天来关心他的哥哥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晏原的父母自然也不知道哪里知道了。
二老这么一知道,自然就担心晏原。
这晚饭自然就是要回到周家的宅子去吃了。
还不到下班时间,晏原就自己一人先离开了公司。刚走出公司所在的大楼,门口就有停着一辆价值几百万的跑车,正开着双闪。周康坐在驾驶座中,车窗摇下,他朝晏原挥了挥手:“这!”
晏原无奈地笑了笑,坐上副驾驶座,语气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哥,不是说低调点吗?”
这跑车就这样停在大门口,光是路过的目光就收到好几个。
谁知他哥轻轻一踩油门,跑车立刻开出一长段距离,周康叹了口气:“我在家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最便宜的。”
晏原:“……”
是他错了,他不能以自己低调的标准来要求他哥。
“阿原。”周康问他,“事情怎么样,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问的自然是昨晚突如其来的远光的危机。
晏原笑答:“早没事了,哥你真的别担心。”
“我去打听过了,说是挺严重的啊,这么快就解决了?”
“真的,现在一切运转正常,昨天也才瘫痪了一小会,损失不大。”
周康打了下方向盘,语气十分宠溺:“你啊,一个人在外面撑着多累,哥先给你在周氏子公司安排一个位子练练手——”
“别别别!”晏原赶忙制止他,“爸妈天天和我说这个就算了,你还来念叨我?”
话落,周康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你啊,打小就不爱接触这些,一根筋,劝不动。”
晏原讪笑了一下。
本以为周康这边算是应付过去了,没想到回到家,佣人将所有菜上完之后全都离开了餐厅,晏满芳眉眼微弯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温柔地道:“阿原,你公司的事情怎么样?”
晏原再次解释了一遍经过与结果。
话音刚落,周善便笑了笑,语气十分和蔼:“既然都已经想开了,天天在一个小公司忙里忙外的,太累。”
闻言,晏原蹙眉,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周善的下一句话便直接道明了今天这顿晚饭的目的:“让阿康带你去主公司,你现在的那个小公司可以并入周氏。”
周康还只是说带晏原去子公司,他这位父亲倒好,一出口就是空降主公司。
尽管远光在行业内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在周善的面前,都不过只是小风小浪罢了。
晏原暗自叹了口气。
若是在以前,他必然坐不下去,转身就走。当初就是因为太偏执,对父母的好意一无所觉,这才和家里的关系僵了这么久。
他赶忙摇了摇头,温声道:“爸,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咱家有哥,我就不掺和了。”
坐在身旁的周康立刻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倒是玩得开心,我一个人天天忙里忙外!”
话落,晏原和周善夫妇都忍俊不禁,餐厅内一片欢乐。
晏原看在眼中,没有开口,反而觉得鼻头发酸。
其实重生前的他,只要这么撒娇卖萌地三言两语就够了。他的父母和哥哥明明这样纵容他,可他偏偏那么不懂事,还非要执着自己那个倔脾气。
幸好,如今一切都好。
……
远光。
正好到了快下班的时间,公司内一片轻松,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阮飞航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往着陆温礼办公室而去。他今天的工作都只是一些打杂的,可他仍旧兢兢业业地干了一天,如今就差这一份文件签字就可以收工下班了。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有些谈话声,似乎是陆温礼在打电话。
他轻轻敲了敲门:“陆总监?”
陆温礼的声音不咸不淡的:“稍等。”
若是别人或是平时负责这些的陶浮,听到这句话必然先抱着文件离开了,要么一会再来,要么明天再来。可阮飞航新手上任,做什么都有着热乎劲,又担心稍微有点不对就被别人议论晏原给他走后门,听到陆温礼的话,他不但没走,反而抱着文件站在门口等待。
他们家总监似乎还在打电话,他乖乖地站在门口,想等着谈话声结束再敲门。
门没关,声音微弱地从门缝中传出。
“要我签字?”
“……”
“那我扫描过去。”
“……”
“贷款手续一共多久?”
“……”
“好。”
阮飞航眨了眨眼。
贷款?!??
为什么陆总监要贷款?公司的账务是财务那边管的,就算贷款肯定也不是从陆总监这边,这种贷款是个人贷款吧?
陆温礼是缺钱了吗?
阮飞航抿了抿嘴,里面的电话挂了,他却觉得现在进去有些不太好,手中的文件犹如烫手山芋。果然其他人不站在门口等是有理由的,他还是应该多学习。
只不过,他现在既然都已经知道了……
陆温礼和晏原看上去关系特别好,晏原知道陆温礼缺钱吗?
周家,晏原和父母边吃饭边聊着天,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阮飞航的名字。
这人的存在他的家庭未必喜欢,他找了个理由走出来,这才接起电话:“喂,飞航,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阮飞航的声音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晏总,那个……我不小心做错事了,我刚才在门口……我以后一定跟陶浮多学点,我似乎这样做不太好……陆总监好像很缺钱……”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几句话,晏原没怎么听懂,却立刻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的关键。
“你说什么?”他眉头一皱,“陆温礼缺钱?”
第45章
在晏原几次询问之下,阮飞航这才理清逻辑,从头到尾给晏原叙述了一遍经过。
无非就是不小心在门口听到了陆温礼要贷款的事情。
阮飞航说完之后,似乎又担心自己这样转告并不好,又在那边没条理地道了歉,晏原只好道:“听都听见了,你也是好心,不过下次要记得。”
“我下次绝对不站在门口等了!不管是晏总还是陆总监的办公室门口,我都绝对不站!!!”
晏原:“……”
好吧,这个承诺虽然没有举一反三,但好歹举一反一了。
如今父母这边的晚饭还没吃完,不好出来太久,晏原对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挂了。
回到餐厅,还未曾吃上几口,晏满芳又提起了之前被晏原拒绝的相亲。
“阿原,让人见见别人你又不。”晏满芳颇为语重心长,眼神还带着些忧虑,“之前说还你有喜欢的人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动静,要不要带回家给妈看看?”
晏原刚喝了一口汤,听到这句话,脑海中顿时想过先前他亲娘和陆温礼那次突然的见面……
一句“你们见过了”差点没脱口而去,汤水还未咽下,在他的喉咙里滚了滚。
“咳——”
晏原差点没把嗓子眼给咳出来。
“吃饭慢慢吃。”周善训斥道,“急什么?”
晏满芳瞥了丈夫一眼:“你别突然那么凶。”
周善平日里对两个儿子都疼得很,可一旦想要教育孩子的时候,板起脸来和平时在公司里训斥人也是差不多的。
小时候晏原最怕周善发火,每回周善对他发火,他就一溜烟躲到他亲娘背后求救命,要么就是拉着他哥一起分担怒火。
后来半大不大的年纪,这种小事情的训斥,他反而还会嘀咕两句“这有什么”——晏小公子也是有叛逆期的。
如今连生死关都溜了一圈,晏原顺过气来,只是嘻嘻哈哈地笑了笑,语气有些调皮:“这不是妈亲手做的汤太好喝了嘛!”
周善训斥的话还没出口,被晏原这么油嘴滑舌地一堵,看了一眼妻子,不开口了。
晏原这才道:“妈,八字没一撇呢,见什么。”
他在心里嘀咕着,您老早就见过了,就那个给您买了全商场最便宜的东西的男人。
本来事情就还没成,他父母要是好心办坏事横插一脚可就惨了。而且……
想到方才阮飞航和他说的事情,陆温礼要是很缺钱,未免在他爸妈面前第一印象不好。
晏原还是决定暂时不提他亲娘其实已经见过他暗恋——哦不,现在是暧(ai)昧对象,不提他亲娘已经见过他暧昧对象这件事了。
他心虚不敢提,左顾右盼的,看在晏满芳的眼中,还以为他没什么把握。
她与周善对视了片刻,都有些确信晏原兴许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周善不语,晏满芳笑道:“没成?那不如见见你爸老朋友那位儿子,就算没什么感觉,交朋友也行。”
说是交朋友也行,但周善和晏满芳的意思明显就是相亲。
晏原当然义正言辞、坚定不移地拒绝了。
待到他自己开着车走了,周善方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把他骗去吃饭吧,和他直说他从来不听。”
“哪有从来不听?”晏满芳嗔怪道,“我觉得阿原最近可乖可贴心了。”
“你就是宠他。”
……
晏原回家的时候,陆温礼正在给小鹿洗澡。
小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陆温礼抱到了他面前,如今差不多三个月大小,正好是洗第一次澡的时候。
陆温礼租的这套复式小楼很大,就算晏原住进了客房,这套复式小楼仍旧十分宽敞。除了两人住的房间,还有一间没有卫生间的小客房,抱回小鹿的那天,晏原和陆温礼便一起整理了一下,将这间小客房留给小鹿用。
小客房的门半开着,晏原微微推开,便瞧见陆温礼穿着到膝盖的微长的短裤,上身是简单的白色Tee,男人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个小水盆,他那宽大的手掌上还捧着**的小鹿。
小鹿第一次被浸在水里,小小圆圆的眼睛望着晏原的方向,怎么看怎么可怜兮兮的。
可陆温礼却一点也不理会它的可怜兮兮,只是“无情”地给他搓着泡沫。
也不知道是不是洗澡的时候小鹿动了动,陆温礼白色的短袖上有一大片沾了水,湿了一片。
分明是在这样一个略微狼狈而颇为无奈的场景里,陆温礼仍旧挺直着脊背,神情淡然,和小鹿那萌萌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晏原不自觉便笑了起来,他走进门来,在陆温礼面前蹲下,嗓音仿佛润上了一层糖:“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弄?明明是送给我的东西,结果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
他未曾说完,眼角眉梢间,笑意满满,却也有些恍然。
何止是照顾小鹿。
他分明记得,他和陆温礼共事以来,这个人向来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干净严谨,可是这人的生活却和工作截然相反,不管是办公室还是家里,全都是散落各地、堆积如山的零件和工具,有一次甚至杯子里的水都落了灰。
可一切似乎在他搬进来的那天不一样了。
电子零件再也没有随地散落,厨房的所有餐具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每一日晚上下班到家,餐厅里永远飘荡着菜香。
一点都不似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他正蹲在陆温礼的身旁,比坐在椅子上的陆温礼矮上半个头,抬眸望去,男人的银框眼镜上,镜片站上了一滴水,透着镜片,带着点细碎的光,晏原莫名其妙地意动。
他想把陆温礼的眼睛摘下来,想毫无顾虑地亲一亲这人的眼角。
“陆温礼。”他说,“你……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会给自己做晚饭、整理家务吗?”
一切都是从他搬进来之后变的。
陆温礼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鹿踩在装着浅水的盆子里,抬起头来轻轻地“喵呜”了一声,陆温礼的嗓音随之传入晏原的二中:“不会。”
晏原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猛地一跳。
没有的意思是……
他搬进来之后为了他克制,生活方式焕然一新,还是他搬进来之前为了他克制……只为了让他搬进来?
晏原以前从来没想过陆温礼会对他有什么心思,自然不会往这些小把戏上想。可是如今,他和陆温礼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突然变了个角度,如今回头看去——
何止是一个两个小把戏?
陆温礼的那些看似无意地举动,一点一点地把他拉进网中。
现在的他发现了,不仅没有愤而挣脱,反而自得其乐。
这样一个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人,会为了他步步谨慎,会为了他耍一些小心机小把戏,甚至还会在他面前装可怜,让他觉得对方或许生活不得自理。
结果搬进来之后,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那个人反而是他——饭不用他做,碗不用他洗,照顾小鹿他也基本没出多大的力。
不知不觉间,每每他想要做点事情的时候,这些事情早就被陆温礼做得稳当而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