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咱甭管是为了什么,好好干就行。”王胖胖安慰起人来口气是糙到不行,他锤了陆烟汀的背两下,差点把人锤出胆汁来,“嗨,这有什么,除了事业我没觉得你哪儿比他差,不是谁都喜欢高岭之花的。网上那些话你不用理,少看,过去算了!”
“嗯,”陆烟汀避开他的手,“我好久不看了。”
正说着说着,小赵来拍车门了,她对陆烟汀说:“陆哥,阳哥喊你去和他对戏。”
陆烟汀端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盒饭就下了车,王胖胖一脸操心地在后头喊:“再吃几口啊,听见没!”
陆烟汀答应着,小赵急急忙忙追上来:“不用跑啊,陆哥,不着急。”
“你等会儿把手机给我。”
“你不是说这几天不让你看手机吗?”
“我想看。”
“不行,你说了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给你看。”小赵捂着兜说道,“以前不是都不看吗,是不是今天王哥和你说什么了?”
陆烟汀倒真不至于直接去她那里抢,只是语速稍快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你猜也猜得到,不用在乎他们。”小赵指的是网上的那些人,她抬手遮住头顶的阳光,“陆哥你不是说……”
“行了,忘掉那些鬼话吧,谁他妈可能一点儿都不在乎!”陆烟汀拦在小赵前面,伸出手,“给我,就现在。”
小赵没想到他会说脏话,震惊地后退两步,还不忘看了看周围,见没人留意他们这边,这才摇了摇头:“不行啊。”
他现在可一点也不像个omega,小赵这么想着,连连后退,陆烟汀再次对她说道:“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就……”
“就”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什么威胁人的话来,僵着声音道:“快点给我。”
——“给什么啊?”
游景阳从后头绕过来,拿着剧本拍了下陆烟汀的脑袋,“干什么呢,半天不过来,你是想和她打一架吗?”
“不是。”陆烟汀否认得很快,他郁闷地看了眼小赵,并不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游景阳,于是扯开话题道,“我这就来了。”
谁承想和他走了几步,游景阳直接问道:“你好奇他们怎么说你的啊?”
感情他全都听见了!陆烟汀这下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支吾了会儿,大方承认了:“是。”
也是在气头上,他脑子一热,就问游景阳:“要你你不在乎吗?”
“在乎啊,我还会开小号骂回去呢。”游景阳比划了一下,“版骂知道不,半天什么也不干就捧着手机等他回复,他一回复我就立马喷回去,那种不带脑子地喷,什么脏说什么。”
陆烟汀:“……真的?”
“骗你干什么。”游景阳笑了起来,这很像书中对侍南的描写,他笑起来有一种奇幻的治愈味道。
“好吧。”陆烟汀摸了摸头。
“你是不是就打算看看算了?
”
“是。”
“然后一个人默默伤心?”
“也算不上伤心吧,就自己处一会儿。”
“那你很善良嘛,你要骄傲才对。”
陆烟汀含糊了几句,不打算再聊这个话题了,他问游景阳:“是不是快到时间了?咱们练练吧。”
他们到了室内,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布景,他们绕开了去角落里。陆烟汀对游景阳说:“我这场总觉得状态有问题,要是有哪里不好,你直接告诉我。”
游景阳总是看着很轻松,他靠在墙上,耷拉着肩膀,支起来半条腿,羽绒服松松垮垮搭在臂弯处:“我觉得已经不错了。”
陆烟汀认真地说:“你可以说实话。”
“实话就是,这个角色很适合你,你就是什么都不做,都比一些人看着厉害。”游景阳坦诚地告诉他,“‘像大于演’听说过吗?那天试戏,我就知道郭导会选你,你是我试过所有人里最像宋卿饶的。”
是最像,不是演得最好。陆烟汀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这么说不是否定你的演技,”游景阳知道他在想什么,“是让你放松点,你现在状态最大的问题就是紧,你再这么绷下去人就断了。”
他说着说着,去打量陆烟汀,陆烟汀慢慢地点了点头,蹲下来举起台词看着说道:“这段戏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跟以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还在上大学,只是刚确认关系,应该还算比较美好的时候吧……你是怎么理解的?”
游景阳也没有怪他不回刚刚的话,思考着说道:“从侍南的角度,他刚从母亲那里知道宋卿饶是在同妻家庭里长大的,这算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了吧。不过他现在只是觉得宋卿饶会有压力,他母亲对他的畸形教育侍南还是不清楚的。宋卿饶对这些很敏感,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无能的沟通,也是头一次这么激烈地吵架,还是蛮青涩的,和以后对比起来,算是早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了吧,毕竟谁也没想到以后的情况一直都没有改善。”
说到这个,游景阳问他:“郭导改的结局你看了吗?”
“当然看了。”陆烟汀声音高起来,脖子却缩了缩。
两个人一阵沉默。
游景阳提议:“来一遍吧?”
陆烟汀:“行。”
他们边商量着边过了一遍,游景阳拉扯着陆烟汀的胳膊,引导着他推自己:“你再狠一点,利索一点。他这个人设本来就属于下手没轻重的那种,意识不到别人的疼痛,你要激烈点。”
陆烟汀的台词多半都是吼出来的,他的脸都涨红了,揉着脖子点了点头。
他也很想给游景阳提一些建议,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干巴巴道:“你、你挺好的。”
为这句话,游景阳笑话了他半天。
……
……
宋卿饶时常会去侍南在南乡大学周边租住的房子找他。
这天宋卿饶打开门,侍南就抱住了他。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侍南并不肯让他动,死死搂着他呢喃着说,“我昨天想起来你以前说过的一些话,心里很难受。”
宋卿饶有了不好的猜测:“你知道什么了?”
侍南告诉了他:“你家里的事情。”
宋卿饶怔了下,面色突然冷漠下来,他推开侍南,径直走进屋子去。
侍南跟了上去,拉了他一下:“能谈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宋卿饶冷声吼道,他停下来,指着侍南大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像个歇斯底
里的怪物,尖锐是他唯一的武器,他握着武器朝向最爱的人,他的手在发抖,他想保护自己。
“我没有别的意思。”侍南把手举起来,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做,进而缓缓朝宋卿饶走去,“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卿饶,这并不是你的错。”
宋卿饶在叫:“我不想聊这个!”
他红了眼睛,无可救药地高昂着声音嚷道:“别以为你能拯救我,谁都救不了我了!”
“你并不需要被拯救!”侍南的声音盖过了他,只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低声说,“别这样,是我太着急了,我的方式有问题。你先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卿饶打断他,厉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你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就是这样,所有的问题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这样的人是很难被帮助到的,他心里对于爱的定义是荒谬的,他认为自己的存在是罪恶的,在他的意识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死去的生物。
“我从没想过离开你,我怎么会……”侍南走近了些,试图抱住他,“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离开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宋卿饶又往后退了些,他的表情变得悲哀,“你就是这么想的,你会的,你会受不了然后走掉的,所有人都会这样的,你也不例外,你从来都不是例外……”
“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些!”侍南握住他的手,“我一直以为是你忽然不喜欢我了,你觉得腻了,烦了,所以你才会走。我说过,我太在乎自己的自尊了,是我以前太端着了,是我没有争取过你。我根本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是我不对,要是可以重来,我是绝不会放你走的!”
“而且那是别人的错误!你为什么要拿它惩罚自己?”侍南接着说,他握着宋卿饶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已经长大了,你是你自己的,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
“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宋卿饶情绪很激动,他往后退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都有病!”
他绝望地大声喊道:“你不会明白的,这是我的事情。”
你看,他一句话,就把所有都定死了。
第八十三章 月色故事
“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做‘分手’?”
曲如屏说这句话,声音算不上多冷漠,甚至是平平淡淡,毫无味道,没有掺杂任何的情绪。可他鲜少这样端坐着,背脊直直挺着,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他的眼神很静,像一根针静静插在柔软的雪里,寂静中又给人刺痛的感觉。
陆烟汀就这样陷在他的眼睛里,久久拉不回神来。
然后,曲如屏笑了一下,忽的回来了,还揉了揉他的耳朵,温柔地问:“当真啦?”
“嗯……”陆烟汀恍惚地应着,一脑袋扎入曲如屏的怀里。
曲如屏对他说:“一页台词能拍好几天了,这段戏最起码还得过一周才会拍,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训练强度。”
陆烟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颓然道:“我再也不找你对戏了。”
“要有点承受能力。”
“我不是个好演员,别拿这个要求我了。”陆烟汀坐到了曲如屏的腿上,垂头丧气的,“后面基本上全是我被抛弃的戏,全是哭戏求戏。”
“瞎取名字。”曲如屏笑着指出来。
“你知道,为了尽快进入情绪,我都会想,这是你在和我分手,是你不要我。”陆烟汀闷闷不乐地说,“你一跟我对戏,演的又那么好,我就觉得这都是真的了,我会很难过。”
他的毛衣领口敞开了一些,曲如屏顺着他的脖子吻到锁骨,轻轻嘬了一口,安抚着他发颤的背部:“不会,我保证不会。”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小动作越来越多了。陆烟汀习惯性地摸着曲如屏——他们总是要互相摸一摸、碰一碰、蹭一蹭,就好像靠在一起会有多动症一样。陆烟汀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彼此的时候,他们会释放出一些信息素,若是有旁人在,一定会觉得两个人信息素结合在一起的味道古怪极了,可他们乐在其中,只觉得舒适和好闻。
曲如屏抱着他到了床上,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几本儿童绘本,跟他说:“给你讲睡前故事。”
“你买的?”陆烟汀挪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胳膊问。
“嗯,要送妞妞的。”曲如屏利索地拆了一本,对他笑了笑,“这本送你。”
他在陆烟汀的头顶吻了下,声音很轻很浅地唤了句:“宝宝。”
陆烟汀在他的肩头蹭来蹭去,心里柔软一片。
可他又有了新的担心。
他是不好意思这样问的,于是他吞吞吐吐:“那以后,怎么办?”
曲如屏向他这边偏过头来,眼睛还在看故事书:“嗯?”
陆烟汀对着曲如屏的耳朵小声地说:“以后有了宝宝,你会更喜欢谁?”
曲如屏没有机会说话,陆烟汀自问自答:“你会更喜欢他,更宝贝他。要是顺了你的心生了个闺女,你以后连看我都不会看了。”
“说得这么刻薄。”曲如屏闷声笑着,“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只能选一个的话选谁?”
“诶,你好聪明。”陆烟汀抬着眼睛说道,“那你会要谁呢,曲先生?”
曲如屏笑着吻过来,吮着他的唇,温柔至死:“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真是俗气的对话啊。
陆烟汀沉醉于其中,又讶异地这样思考着,要是这些搁在过去,他是想都不会想的,爱情让他在曲如屏面前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曲如屏的声音是适合读故事的,陆烟汀听他念书,忍不住想了些别的画面,他总觉得曲如屏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耐心、细致又温柔。
“小兔
子蹦蹦跳跳地走在丛林里,它想,它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兔子,它手里的胡萝卜是那么漂亮,它要拿着它,向它心爱的刺猬小姐求婚。”
曲如屏一条腿曲起来,他翻书时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偶尔,陆烟汀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一些细碎的笑意。
“刺猬又不喜欢胡萝卜,”陆烟汀已经有些困了,半睁着眼睛撑着说道,“它不会成功的。”
“喜欢的最初定义都是这样的,肯给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对小孩子来说,这已经很大方了。”
好吧,他说的永远有道理。
陆烟汀想知道最后刺猬小姐有没有答应兔子先生的求婚,但他太困了,听着听着,就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曲如屏的手机已经震动好几次了,他将陆烟汀缓缓放平,蹑手蹑脚走了出去。他关上了门,接了电话,低声答应着,准备走到楼下去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杨伟宁,他正在开车,慢悠悠地骂道:“知道你不用社交软件,现在短信都不回了?老古板,脸长得显小,心思古董成这样。”
车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杨伟宁对着后面的妞妞叫道:“杨记萱!你再给我吃糖我崩了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