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观众大概跟祁盛花柚一样,一头雾水又火冒三丈。
想起祁盛和花柚的傻样,皇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听起来有点傻,他很少称呼谁为朋友。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陪伴了他这些天的他们。
就像是喜欢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样。
皇子在高楼大厦间穿梭而过,看着从未见过的霓虹灯景、车水马龙。
他站在街边,摘下墨镜,终于不再隔着厚重的镜片去注视着个世界,却笑不出来了。
少年的眉目清冽,站立的姿态矜贵又骄傲,与周身所有的浮华格格不入。
终究要做出抉择的。
白宿回来前,他对枭说:“跟我回去好不好?”
枭没有回答他。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回去吧。”
枭这才将目光移到他的双眼,与他对视:“为什么?”
因为……
皇子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就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脑海中的答案是什么,说出口来却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我不想你再回去过从前的日子了。”
枭忽然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淡淡的了然,仿佛他说出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皇子有些慌了,他总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枭却按着他的嘴唇,指尖儿探进了他的唇齿之间,懒散地按压拨弄着他的舌头,弄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支支吾吾地声音,却无意中红了脸。
“然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七皇子?”枭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是说,你真打算要个跟你一模一样的皇子妃?”
枭懒散地抽出手来,笑了起来:“好好想想罢。”
“我不用想。”
皇子不顾自己狼狈的样子,红着脸攥紧了他的衣角,“你想……怎么样都行……”
“哪怕我顶了你的身份也行?”枭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蛊惑似的低语,“烂泥里长出来的人,顶了你的身份去胡作非为,再让你沦落成任人鱼肉的工具、深宫院墙里的脔宠……也没关系?”
“你不会的。”皇子的声音又闷又沉。
“是啊,现在不会的。”枭摸着他的脸,轻慢地笑着。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枭慢慢说,“我讨厌贵族崽子,因为他们总是在什么都没经历的时侯妄下定论。”
枭永远不会低估人心变化多端的程度。
年少气盛的小皇子,出于对他的怜悯,和那一点点心动,愿意把一切都跟他分享。但人都是自私的,当几十年过去,甚至不需要那么久,只需要几年的功夫——他就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
枭笑着跟他说:“我们就到这儿了,好不好?”
在这个世界,他们的过去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他和他纯粹的两个人,互相吸引、互相喜欢了。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们并肩行走过,互相担忧过,指尖触碰过。
他平平常常地亲吻过他的嘴唇,为他落过眼泪。
停在这儿就够了。
枭知道自己哪怕现在立刻死去,都会为这一丁点的、曾经拥有过的光芒而庆幸。
可如果再有了后来……
那对一无所有的他来说,就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皇子红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想亲吻他,却被枭轻轻地推开。
他拒绝了他的亲昵。
“回去再玩,好不好?”枭在他耳边淡淡的笑:“小朋友,别可怜我。”
他根本就不是可怜他!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被独自留在了原地。
皇子慢慢闭上了眼睛,把那些霓虹灯都留在了自己的眼里。
一同留下的,还有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个身影。
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
如果他可以更直白一点……
如果……
他还有机会吗?
少年咬了咬嘴唇,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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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咬破了手指,正在镜子前描画符咒。
而另三个人正站在镜子面前。
“你真的要提前回去?”白宿皱着眉问他。
“嗯。”枭笑着勾了勾嘴角,“我把点心放冰箱了,你俩明早热一热吃。”
白宿神色有些无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不再等等?”
“早点走吧,他回来了,反而麻烦了。”枭懒洋洋地回答。
白宿抱了抱他。
枭在他的耳边低笑了起来:“白宿,谢谢你。”
在这边度过的一小段时间,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温柔的一段光景。
“不留下来吗?”白宿轻声问。
枭摇了摇头,慵懒地笑了起来。
白宿知道枭有多固执。
“……那你自己聪明点,别莫名其妙地就死了。”01冷哼了一声。
枭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抱着白宿,舔了舔他的脸颊。
01:“……艹。”
白宿哭笑不得。
小五的符咒已经画好了,镜子里红色的纹案仿佛熊熊燃烧着一般 。
“这次不会再出问题了吧?”枭看着小五,笑着问。
“不会。”小五犹犹豫豫地问,“但是……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吗?”
“谁知道呢?”
“……大概,是最适合的吧。”
枭看了一眼窗外乌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房间里的三个人,最后摩挲了一下袖里藏着的木雕,转头走进了镜子里。
“嘭——”
房门被用力地推开了。
枭已经踏过了镜子,一半身子迈向了另一个空间,却转过头来,轻轻冲他笑了笑。
皇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枭的身影消失在了镜子另一端。
他要走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们就到这儿了,好不好?”
枭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
不好。
他还想再见到他。
跟他做更多的事情。
快乐的也好,窘迫的也好,甚至伤心的、难过的,只要是这个人……
“枭!!”
他追随着枭消失的影子,猛地冲过了镜子。
头晕目眩。
越过镜子的一瞬间,皇子摔在了地上,他的耳朵里充斥着耳鸣声,脑子仿佛充了血一样嗡嗡直响。
但是枭正站在他的面前,注视着他。
皇子攥着他的衣袖,艰难地说:“……不是可怜你。”
枭一言不发。
皇子坐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不是因为可怜你,才想要你跟我回去的。”
“去哪里都好,哪怕我跟你回去也没有关系……我……我对你……”
枭慢慢蹲下身来,平时着他的眼睛:“什么?”
皇子嘴唇也被自己咬红了,他恶狠狠地抓着枭的肩膀,就势把他按在地上,双眼通红地注视着他,自暴自弃了似的:“我心悦你、贪慕你、想要你,见不得你受委屈,想把好的都给你。”
“哪怕你觉得我死缠烂打、觉得跟那些人一样糟糕、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我喜欢你……”
他真的哭出来了,温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枭的脸上。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会听话的。”
“别让别人欺负你。”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涕泗横流的样子一定糟糕到了极点,但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枭的肩膀,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从他的指尖溜走。
枭碰了碰他的脸颊,沾了一点眼泪,舔了舔。
淡淡的咸。
枭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笨死了。”
皇子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周围的场景。
紫檀雕花床,镂空黄铜镜,竹青的帷幔、黎色的绒毯。
这是……
“本宫的……”
“你的秘室,”枭漫不经心地把包一扔,坐到了他的床上,“怪不得01今天眼神那么不怀好意。”
连他亲了白宿一口,都没有提拳来揍他。
原来早就算计上了。
他摸了摸身上,发现了一张白宿偷偷塞进来的纸条,看了一会,竟然笑了起来。
皇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傻兮兮地看着他:“……白宿说什么?”
“想知道?”枭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兜里,托着下巴,慵懒地注视着他。
“……想。”
“那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枭勾着他的腰,把他带到了床边,仿佛美人蛇似的,纠缠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沙哑又慵懒的低语,“……皇子殿下。”
“……!!!”
皇子瞪大了眼睛。
所以说!……他刚才说了什么?!!
还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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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五站在镜子前,恭恭敬敬地向他们施了一礼。
这房间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摆了三面巨大的全身镜。
“那两面镜子上的阵法还需要一段时间……九九八十一天以后, 就能使用了。”小五认认真真地叮嘱。
白宿问:“你还会来吗?”
“如果我找到帮你们解除尸毒永生的方法,我会来的。”小五认真地回答。
这是01问他的问题, 改良后的尸毒以死为生, 与永生无异。
白宿和01却并不想拥有那么漫长的时间。
“……那没有找到呢?”白宿问他, “你还会来玩吗?”
小五愣了愣。
01揉乱了他的头发:“有空来玩吧, 乖一点,就不会被当土豆种了。”
小五抿了抿嘴唇:“求道岁月漫长……但是,我会来拜访你们的。”
与白宿和01不同,他早就选择了最漫长孤独的一条路, 将一生都献给了漫长的求索之路。
就注定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万事万物都无法久留, 纵然一时快活,也如同烟花般易逝。
但这或许是他一路上, 最有趣的几个朋友。
小五笑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同他们告别,然后,走进了自己背后的镜子。
那些鲜红的符咒,消失的无影无踪。
客厅只剩下了白宿和01两个人,热闹惯了的房间,竟然一时有些清冷。
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以前。
窗外的夜色沉沉, 凉风袭来,裹挟着青草和夏天的味道。
时间过得有些太快了。
白宿坐在露台边。
01坐在他的身边, 身上还带着跟他一样的沐浴露的气味。
“那两个傻蛋发现你的信了吗?”01问。
“枭肯定发现了,”白宿翘起了嘴角,“皇子就不一定了。”
小五参透了咒符,并且将它发扬光大,做出了往返于几个世界的固定通道,就是身后那几面镜子。
就像是皇子的那块玉佩,哪怕把他们送回去,只要他们想,总能在固定时间重新回到白宿的世界。
这里永远都是他们几个人的秘密基地。
不过白宿有意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他想在枭的背后,推他一把。
他早就跟枭说过。
他留下来也没有关系,他不介意这个世界再多上一个光明正大的白宿。
“你对他这么好?”01从身后搂着他的腰玩笑,“我要吃醋了。”
白宿揉了他一把:“真的醋吗?”
“……只有一点点。”01倚在他的身上,懒洋洋地捉过他的手,笑了起来,“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他们是一体的。
01现在无比确信这一点。
哪怕有无数个世界、无数个白宿的存在。
也不会再有人比他离白宿更加近了。
他的心脏在白宿身体里跳动着,就像白宿的心脏在他的体内一样。
连心跳都已经共同分担。
就好像……他彻彻底底地占有了他。
这种有些怪异病态的想法,让01的心跳都有些乱了。
他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眼神变得迷离又狂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疼了吗?”白宿一时会错了意,微微皱起眉来,“伤还没有好吗?”
“没有疼,”01偷偷咬了咬他的耳朵,故意错开了他的注视,不想让他看见他病态的贪恋。
白宿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你听说过心脏记忆吗?”
“你的心脏会告密。”白宿在他的耳边低语,“比如你有多想欺负我……再比如……你是个偏执的混蛋。”
01眯起了眼睛,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那你的心脏会告诉我什么?”
白宿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与他慢慢的对视,:“……他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这个混蛋。”
那些灿烂的、不羁的、恣肆嚣张的……或是偏执的、糟糕的、难堪的。
都是属于他的。
都是与他别无二致的。
白宿吻上他的嘴唇,仿佛枯涸化作了春雨,金石化作了缠绵,连两个人的灵魂都融做了柔软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