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天早上起来,看着监控里的人遛狗似的走圈圈,还是蛮好玩的,沈先生不负责任的想着。
时间玩命似的奔向七号,下午五点左右,沈先生领着江羽回学校了。
“真的不用我帮忙?”沈钰竹不信任地看着他,“如果我帮你,你会少不少麻烦。”
“不用了沈先生,”江羽摇头,“我……”
沈钰竹“嗯?”
江羽“……”
江羽呡唇。
江羽低头。
江羽咬手指——大概是察觉不妥,他又把手放下来揣在怀里,双腿还不自觉磨蹭了一下。
沈钰竹看着他。
江羽“我……我做了一个梦。”
“嗯?”
“梦里,我过得不大好,还一直生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
沈钰竹认真地听着,没有半分不耐。
“虽然梦醒之后,我……但是那个梦太吓人太真实了。我有时候,甚至都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得事情,还是我臆想的。”江羽自以为悄悄地看了眼沈先生,在触及到沈先生的视线时,又连忙撤了回来,“我知道,单为一个梦就这样那样要死要活的老矫情了——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我怕我会伤害别人,还会毁了自己。”
丰田停在校门不远处,江羽低头看着裤腿上牛仔的纹路,片刻,解开安全带,“我才十八岁,我想好好活着,想好好生活,可如果我自己一直沉浸在梦里走不出来——”
“沈先生大概会觉得我说这话很奇怪,还特别做作,”江羽看着他,笑容腼腆,有点儿羞涩,又有些自嘲,“可我就是这么没种!”
做不到像那些重生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大杀四方,甚至一开始想的还是息事宁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直到被人摁在泥里收拾了,直到为了活下去,才勉强想要挣一挣。
江羽笑了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还处处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辣鸡,或许就像算命先生说的,他真的是个丧门星,自己一辈子高不成低不就也就算了,还会连累最亲近的人。
想想他爷爷,想想他爸爸,想想他妈妈——江羽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沈先生,所以,这个看着就特别温暖,对他特别好的男人,他就不要去招惹人家了。
江羽啊,他在心里叫自己,放过别人吧,你已经脏成这个模样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去惦记沈先生?人家对你好点儿,你怎么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钟子规那十年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是不是不克死最后一个对你好的,你就不满意?放过沈先生吧,那么好的人,不是你这种东西高攀得起的。
他有自己正常的人生,还是沈家的独子,将来他会有一个爱他的妻子,会有和他长得很像的儿女。而你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和过客,甚至,几年过后,或许连记忆也会模糊不清。江羽啊,别给别人添麻烦了,给别人留个喘息的余地,也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江羽。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最后好不容易调节好情绪,却又在沈钰竹一句话里,差点丢盔弃甲。
“嘘,”沈钰竹伸手,将他辛苦打理了一下午的头发揉乱,又捏了捏他的脸,“别这样说自己,你很好。”
“沈先生……”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他抬起江羽下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慢慢伏身,直至二人额头相抵,呼吸可闻,“如果你实在支撑不住了,记得回家,门给你留着,我一直等着你。”
第114章 美人心计三
回家?
走进学校,江羽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和说这话时沈先生的表情。
“家?”江羽低喃,他居然,还有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吗?
他仰头,天高云淡,倦鸟的羽翅划过天边,树枝上,这群小家伙们纷纷归巢;他低头,蚂蚁们成队路过,举着是自己身体百倍的东西,沿着那条除它们之外谁也看不懂的足迹,一步步回到遥远的不知名的某个地方。人来人往,车来车去,放眼四海,谁都有可以去的地方,唯独他,就像一支浮萍,在这喧嚣的世间游荡,漂泊无依,不知归处。
家,他已经没有家了。他唯一可以称得上家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等他回去的人,甚至,连她最后给他的回忆,他都收不回去。
沈先生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他十几年来,除了父母爷爷之外,对他最好的人。可惜实在太好了,好得居然让他对他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悸动的那刻,江羽前所未有的恐慌起来,有钟子规在前,他对爱情,已经不敢再有幻想了,何况他有自知之明,沈先生这种人,不是他惦记得起的。
而沈先生的家,在合约结束之后,也将与他再无干系。
家啊,这么重要的词,沈钰竹他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对他说出来了?——他这辈子,上辈子,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对他说了?
江羽叹息着揉着额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沈钰竹啊沈钰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随意开口的一句话,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果然活该被那些烂桃花惦记,江羽恶毒地想,继而嗤笑,就他这随便撩人的样儿……
江羽低眉,微微勾起唇角。他停下来,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校门。
那里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他这个人最没情趣,也玩不起,对于沈钰竹这样的人,他想,“是应该主动保持距离了。”
回学校的第一天,在同学们或幸灾乐祸,或怜悯悲哀的眼神里,江羽对自己这样说道。
回寝室的路上,江羽沐浴在男男女女们看奇葩怪物一样的眼神里,走得不急不缓,漫不经心。学校这种地方,看起来似乎好像永远都充斥着干净的味道,好像象牙塔这个名词,就是量身为它定做的一样,可惜,在某些时候,这里也是最阴私的地方。
高中还没毕业就接到戏,虽然只是网剧,导演也是个闻所未闻的新人,但谁让它最后火了呢?
《苍生菩提》红透半边天,连带着带红了一批人。同样,也眼红了一批人。
之后他再参演《忘川》,则让这群人嫉妒到骨子里。
——那可是汪拙导演的,有娱乐圈一姐于丹,当红流量谢澜参加的《忘川》啊!更何况在一次黑搜之后,飞渡居然还把他给签了!
如果没有之后一连串的刻意打击,或许,看在江羽已经半红的份上,这些人哪怕心里再不爽他,也不会表现出来,相反,或许因为飞渡,他们还得捧着江羽。
可惜……
和男人的绯闻是真是假他们不清楚,江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不想了解,同样是人,凭什么江羽就可以这么好运气?如果换成是自己……
这个世界上,落井下石易,置身事外慢难,更何况雪中送炭?
江羽倒霉倒习惯了,他几乎从来没被人毫无目的雪中送炭过,所以他从来不期望有人能在他痛苦的时候给予他帮助,也就从来没有失望过。
人们永远乐于看到比自己强的人跌落尘埃,没有人例外。
回到寝室,一切如初,很明显,萧勾月并没有回来。
江羽也不在意,自己收拾好自己,上晚自习去了。
一进教室他就反应过来,他被人排斥了。
他进去的那刻,在教室的所有人都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自顾自低下头,从头到尾,谁都没有理会他,但那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疏离感,只要不是死人,谁都能感受出来。
江羽低着头,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就他坐下的那刻,他旁边的同学立刻站起来,拿著书走到另一个人旁边坐下了。
江羽愣了一下,很快将书打开,没在管周围的一切。
第二天他去食堂,随便买了点吃的边走边吃,等到了必修课的教室时人还很少,江羽看了看,找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坐下,之后,他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人来。
上厕所的时候,他拧开水龙头洗手,等他洗完,用吸水纸擦手时,一个同学也出来了,看见水龙头上明显的湿痕,这人啧了一声,用纸巾按着水龙头打开,之后反复清洗了手柄。
江羽从头到尾都站在旁边看着,看到同学明显的嫌弃动作,他低眉,将打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低着头出了厕所,出去的那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身后那人嘀咕的一句恶心。
没有人和他说话,只要他去一个地方,原来在那个地方的人总会陆陆续续的离开。图书馆,他把书借来,刚放在桌子上,就有人啧了一声,然后晦气地将手里的书换成了另一本。
江羽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而他对面的人则开始烦躁不安,最后重重地踢了一脚桌子,起身离开了。
到学校的第三天,这种孤立变本加厉,与此同时,江羽发现有人跟踪他。
没有声张,当天中午回到寝室,江羽将一只笔放在了身上。
由于整晚整晚的不睡觉,白天为了上课又疯狂的灌咖啡,江羽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他脸色惨白,下巴越发尖了,秋天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偶尔戴条围巾,那种消瘦的感觉,更是显眼。
到第四天晚上,江羽故意留在班上,直到十一点半,快到寝室门禁的时候才离开,而这时,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几个男人跟了上去。
脚步声清晰得响在背后,江羽眯眼,加快了步子。
身后的脚步声猝然加快,就在这时,一个人猛地冲了出来,一把捂住江羽的嘴,将人连拖带拽地扯进了小树林。
而也就在那人将江羽嘴捂住的时候,江羽按住了一直贴身放着的笔。
“小子,看你不爽很久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脸,而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江羽被这巴掌打得差点栽倒在地,身型未稳时又被一个人提起来,“小子,今天这事,可别怪哥儿几个,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放心,我们不是同性恋,不会真把你怎么样,顶多就拍个照而已,别紧张啊。”
“你们……”江羽咽下嘴里的血沫子,艰难开口,“谁让你们来的?”
“谁让我们来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乖乖配合哥哥们照个片,否则——老子虽然不是个同,但用道具照样能让你丑态百出你信不信?”
“让我猜猜,是钟子规,还是颜小雅?”
“不是谁,就我们单纯看不惯你而已。”
“看来是颜小雅了,”江羽嗤笑,“钟子规那种身份,是不可能让你们这种杂鱼来的,是颜小雅吧,她给你们多少钱?或者说,她程诺你们什么了?陪你们睡一晚?”
话音刚落,江羽就被那人迎面一脚揣在腹部,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殴打,江羽护着头部,蜷缩起来,嘴里却还是不留情,“老样子……唔,还真是那女人啊,我说……你们别不是真喜欢她——啊!”
“闭上你的嘴,”一个人揪起江羽的头发,猛得甩了他一耳光,江羽被打得眼花耳鸣,软软得倒在地上。
一个人摸了上来,紧接着,是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那群人离开。
江羽仰面躺在地上,单手捂住了眼,半晌,他慢慢站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笔,赤裸着身体从地上拿起手机。
他拨了一个电话,片刻后,电话接通。
“那群人大概翻墙出校门了……嗯,对,有必要的话,废了他们的手脚筋吧……不管怎么样,谢谢各位……不,先把他们关起来,然后再录个音,我把稿子给你们,让他们照着念吧……嗯,谢谢。”
电话挂断,江羽面无表情地站了片刻,就在他准备把地上的衣服收拾一下再穿时,一个女孩子飞快地从后面的灌木丛里跑了出来。
江羽微微眯眼,往后退了半步。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带着哭腔,“我……我找不到男生的衣服,这是我以前在网上买大了又没退的衣服……你……”
“你听到了什么?”江羽微微偏头,轻声问她。
“对不起!”女孩哭了,“我明明看见他们把你带走了,甚至眼睁睁看着他们……却不敢救你……我……”
“你听到了什么?”江羽走近了一步。不得不说,亏得这小树林黑,否则,就他这君子坦蛋蛋的模样,还真容易让清纯的小姑娘头晕脑胀眼睛花。
“啊?”小姑娘傻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我那时候看到他们扒你衣服……就去拿衣服了……现在才刚来啊……”
江羽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他穿衣服的时候,那小姑娘就等在旁边,听着细细索索的声音,脸红到了脖子。
等两人从小树林出来,路灯下,那姑娘惊呼一声,眼泪哗啦啦往下流,一个劲儿说对不起。
江羽被她搞的莫名其妙,“又不是你动的手,关你什么事?”
那姑娘摇着头,不说话,江羽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自顾自走了。
“对不起!”那姑娘站在他身后,“还有上一次,我姐姐她……她不是故意的!”
江羽猛得转头,双眼森寒,“你听见了?”
那姑娘被这异于往日的模样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
路灯下,秋风里,两人遥遥相望,江羽几次忍下了心里的暴戾。
如果她真的听到了……江羽心头翻涌,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