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笑了笑,拄着拐杖连跑带滑的窜进了餐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条腿就冻得跟拐杖一样硬了,进了餐厅坐下好一会儿才暖过来。
一名年轻的女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先生几位?现在点餐吗?”
“两位,一会儿再点。”秦天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到卡座里,这才好意思往四周看了看,还好,人确实不多,加上自己三条腿跑的快,尚未吸引太多目光。
“好的,那您先看着,一会儿直接按桌上的铃就可以。”服务员把菜单放下,过了一会儿上了一杯热水离开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一个人在秦天对面坐下了,“你好,我是江南。”
秦天从手机上抬起头,先是愣了一愣。对面的人看年纪在二十左右,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扎了个马尾辫,形象很清爽,大眼睛小嘴唇,算是比较娴静漂亮的那一类,若不是听声音,秦天一时都没能和昨晚电话里那个豪迈的姑娘联系到一块。
“你好,我是秦天。”
“我知道。”江南说。
“······”秦天突然有种随时都能把天聊死的忧心感。
“点菜了吗?”江南一边脱着羽绒服,指了指他手边菜单。
“等你来点。”秦天将菜单递了过去。江南也没客气,接过菜单不等秦天按铃就冲不远处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真是一点陌生人初次见面吃饭的尴尬和拘束都没有,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俩相熟的男女出来约会。
第 8 章
江南并没有立即点什么菜,翻了翻菜单,抬头说了一句,“这儿的菜挺贵的。”
价位相对其他地方确实有贵了点,刚刚秦天已经大致看过一遍了,但对他平时的消费水平来说,就跟吃一顿外卖差不多。
“没关系,想吃什么只管点。”秦天说。本来就是为了答谢,总不能去请十块钱一碗的酸辣粉吧。要真请了酸辣粉,这姑娘估计能整盆的端起来倒他头上。
“那我就随便点了。”江南笑了笑,指着菜单报了几个菜名。
秦天很少和女人单独坐一块吃饭,有点找不到话题。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后,桌上一下子陷入了无语凝噎的诡异气氛。憋了好几憋,秦天才没话找话的说,“你的名字挺特别的,我刚好也认识一个姓江的小朋友,和你的名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定你们还是亲戚呢。”
“不会是江东的父老吧?”江南看着他说。
秦天笑了笑,“不是,那个小朋友叫江北,跟我住一片儿,挺有意思的。”
江南愣了愣,“可能还真是亲戚。”
秦天也愣了愣。
江南说,“我弟就叫江北,不过可能是同名。我弟可不是个有意思的人,跟人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也是,哪能这么巧。”秦天点了下头。
菜还要等一会儿,服务员先把点的热饮送了过来,两杯米浆。甜甜的,秦天还挺喜欢喝的。
江南喝了半杯才放下杯子,看着他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家在南边,刚过来没两天,还真有点不适应这边的天气,不然也不会突然感个冒就倒在路边上。说起来,挺丢人的,还要多谢你仗义出手,要不这会儿我可能还埋雪地里呢。”想了想,秦天从兜里掏出早先准备好的一个红包放到桌上,“没别的意思,你别嫌弃就成。”
江南看了眼红包,啧了一声,没有伸手去拿,“目测这里面得有个几千吧,都能包年了。”
秦天差点把嘴里的米浆喷了出来。
“不过顺手打个电话罢了,用不着这样。”江南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秦天这才留意到她的指甲染成了黑色,好在不长,比梅超风看着让人心跳能稳一些。
“其实这顿饭也不用请,我是想到今天没地方吃饭,刚好你打了电话,就顺便蹭个饭。”江南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当时我还以为你中枪了呢,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先报个警来着。我还纳闷这得多娇弱啊,发个烧能把人给烧晕了,敢情没怎么经历过北方的严寒,怪可怜见的。”
“你脚怎么了?”江南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
“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秦天被她这么一通说,脸都热了。
丢人啊,秦天。
发个烧就能烧晕了不说,被狗撵的腿都摔断了。
林黛玉都比你坚强。
好在服务员过来上菜,及时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用再丢人现眼的解释瘸腿的原因。
虽然说着随便点,但秦天留意了一下桌上的几道菜,都是菜单上最便宜的,还是有心替他省了,秦天对姑娘的印象一下好了不少。但姑娘虽然做派挺豪迈的,估计跟不熟的人也没什么话聊,菜一上来就开始埋头吃,跟饿了八百年似得。
秦天也饿了,睡了一天才起来,肚子早开始抗议了。可还没塞两口,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付凯打来的。
“不好意思。”秦天对江南笑了笑,江南头也不抬的挥了挥筷子,秦天有些无语的接了电话。
“小天,在班上呢?”付凯上来就喊,听动静应该是在外头疯,电子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震得耳朵都疼。
“我在外面吃饭,什么事?”秦天想起身但腿脚不方便,只好捂着电话侧了侧身。
“这个点吃的什么饭啊,你是去了中国的北方,不是美国吧?这时差懵得我嘿!对了,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要跟我一块过去看你。”付凯说,“阿姨挺着急的,我本来寻思着过去的时候给你捎一套乐器,这么一催,我就没时间细细挑了,所以直接问问你要什么样的,我现在店里买了带过去就行。”
“要DW的那套就行。”秦天说,“钱你先垫着,等你来了再给你。”
“说什么呢,你这就职我还没送你贺礼呢,你甭管了,在家等着接驾就成。”
“行吧,那妾身就谢陛下恩赏了。”
付凯嘿嘿笑了一声,又长吁短叹的说:“爱妃你这一走,他们都追我后头问呢,少了你乐队都组不起来了,没劲。要不,干脆我也去那边,重新组个队得了。”
“夸张,不还有旭子呢嘛。”
“旭子那水平能跟你比么!”
秦天乐了,“等你来了就知道了,天寒地冻,冷的你掏不出手来,玩个屁,两天你就得哭着喊着要回去找妈。”
付凯苦大仇深的说,“我妈这两天看我就烦,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挥着铲子撵了我一条街呢。你说,我还没到三十呢,就跟老死找不着媳妇一样,至于吗。”
“关键是你长得太对不起你妈了。”秦天转头见江南已经停了筷子,正笔直的望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放松了,差点忘了对面还有一人坐着,顿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冲电话里快速的说了一句,“等回家了再给你电话,先挂了。”
刚挂了电话,江南就看着他说,“你玩乐队?”
“几个朋友闲着无聊随便玩的。”秦天把手机放回桌上。
“看不出来啊,感觉干警察这一行的都比较保守刻板,看你气质也不像。”江南有点惊讶。秦天给她的印象,虽说不至于呆板那一型,也没有多另类张扬,玩乐队的人嘛,性子里多少都有点不羁,发散性强。而秦天看上去沉稳,内敛,有点冷酷,面相上属于做事一板一眼,固执,很有自己主意的那种。
不过刚刚那一句“妾身”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我也不是一直都是干交警这一行的,才上任没两天呢。”秦天笑笑,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细说。
江南却好像很有兴趣,吃了口菜,又抬起头说,“我也是搞音乐的,不过我主要是编曲那块儿。半个同行啊。”
秦天有点吃惊。
“看来我的气质也不太着调。”江南大咧咧一笑,“你还打算继续玩乐队吗?”
秦天摇了摇头,“队也不是那么好组的,我一个人也玩不起来,自个儿在家闲着无聊随便爽两把就不错了。”
“你主要担哪块?架子鼓?还是键盘?”DW最出名的就是架子鼓,这个江南还是了解的。
“不一定,一般是键盘。”秦天说,“鼓手缺席的时候就凑个数。”
“挺全才的。”江南喝了口米浆,放下杯子说,“我认识几个玩乐队的朋友,就在大学城那边,休息日的时候几乎天天凑一块。你要是有意向,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都挺热情的,技术也不错。前段时间弹琴的那个有事退出了,正缺个键盘,你去一定列队欢迎。”
“大学生?我过去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玩音乐就讲求一个臭味相投,其他的没人在意。”江南说,“就一个小点的还上大四,另外几个都跟咱俩差不多年纪,就在大学城那边租个了长期的场地,有时间就过去练练。现在天冷还不怎么出门,毕竟天寒地冻的,往外掏手都困难,等过段时间天暖了,他们就喜欢随意找个路边儿一蹲,跟卖艺乞讨似得,也挺有意思的。”
“那水平应该不差了。”秦天有点心动,想象了一下自己跟着一群人在路边举行丐帮大会似得群魔乱舞,没忍住乐出了声。
要说秦天会考来这里,就是因为老爸一直反对他玩乐队。老爸弹钢琴,还挺有名气的,所以打小就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秦天没有像大多孩子似得抵触家长安排和期许,是真喜欢弹琴,弹的也不错,一直是众人眼中的钢琴天才。
估计是小时候缺了叛逆期这个重要的过程,十八岁成年之后,秦天就跟几个朋友组了个乐队,一去无回的奔上了放飞自我的道路。琴还弹着,只不过从钢琴换成了合成器。
老爸是个追究高雅的人,在老爸眼里,除了贝多芬肖邦,其他的都不能叫正经音乐,摇滚电子音?那是个啥?艺术分歧的产生造就了最终不可调和的矛盾,几乎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老爸毕竟是个搞艺术的斯文人,动手的时候很少,一出手就是狠的,秦天的鼓都给砸坏了好几套。秦天不怕老爸砸,反正买乐器的钱都是从老爸卡上划得,老爸都不心疼,他疼个屁。但老爸骂起人来,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功力是秦天最不能忍受的,毕业之后就假装妥协安分了两年,只私底下偷摸的跟朋友玩一玩,其他时间奋起读书,总算考了个北方的公务员,彻底放飞了自己。
所以,嘴上跟江南说自己没有深入的打算,只不过刚来还没摸上道儿罢了。江南提出牵头,秦天面上镇定,心里还挺惊喜。
把江南送到工作室门口之后,秦天跟出租车司机报了小区的地址,在小区前面那条商业街下了车。
第 9 章
小区这一片儿其实建设的挺繁华,撇去中间矗立的那座破旧的筒子楼,跟市中心有的一拼,还有个很大的商场。秦天准备回家之前先去商场买几件厚实的衣服。
反正都出来了,顺路把要丢的脸一次丢完,省的再要出门还得经历一次尴尬艰难的心理路程。
商场的前面就是那座坚强矗立的筒子楼,秦天经过的时候还留意了两眼,想起了那个很有意思的开锁匠,神经质的傻乐了一阵。
江北低着头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下课铃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教室里除了两个值日的女生在一边抱怨一边扫地,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一成不变的,每次放学,江北都会故意晚走,尽量保证学校里那几个小霸王都离开学校之后,再悄悄的出校门绕路走。
但他的运气一向跟黑子的形象有一拼,差到人神共愤,隔三差五总能偶遇在大街上闲逛仿佛无家可归的小霸王们。
今天也没能避免,才拐到商场旁边那条街上,迎面就听见有人吹了声口哨。
吹得这么好,怎么不去参加口技秀,真是埋没了人才。
江北没有抬头也从那熟悉的口哨声里认出了前面的人。
从笑声里大致可以判断出人数。
一、二、三······人数在五个以上。
哎,如果十二生肖里有狼这一属性,前面这一群一定都是属狼的,恃强凌弱,成群结队从不落单是这群人最大的特点。
江北顿了顿,没有调头跑。十年如一日的挨揍经验告诉他,迎难而上,逆来顺受方能留一个全尸,越是逃跑,挣扎,狼崽子们越是兴奋,揍的越狠。
昨天旷课没有给狼崽子们施展拳脚的机会,身体状况还算恢复的不错,挨几下应该不至于散架。
江北把拳头藏在袖子里,贴着墙低头充耳不闻的继续往前走。
江北喜欢贴墙根儿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把全身命门留给敌人是他最后的机智,这样挨揍也只挨一面儿,留一面完好的。
江同学,你很聪明嘛!
肩上的书包被人一把拉住,江北立马跟一团棉花似得顺着那股子大力,把背砸到了墙上,双手抱头出溜了下去。
很完美的挨揍姿势,将柔弱,怯懦,温顺结合的登峰造极,无懈可击。
果然,下一刻护住脸的手臂就挨了一脚。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竟然敢不在这里等着我们!”狼崽子1号说。
你们又不是我儿子,干嘛要等你们!
江北没有吱声,往墙里缩了缩。
“哑巴了?放个屁!”狼崽子2号说。
放屁你闻吗?
江北使劲夹了夹屁股,可惜没能如狼崽子们所愿的酝酿出一个响亮的屁。
“你昨儿饿着哥几个了知道吗?到现在我这胃还疼呢,你打算怎么补偿哥哥?”一只手拎住了书包带,试图将他拽离地面,江北立刻放松胳膊,让书包畅通无阻的脱离了自己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