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容看看霁通,又看看方晴:“你们有什么事?”
方晴无奈道:“我们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陆容:“……你们好像是二婚?”没听说谁家二婚举办婚礼的。
霁通推了下自己的眼镜,严肃地反驳:“谁说二婚就不能举办婚礼了?二婚不是婚了吗?”
方晴摊手:“我们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们没法接受这个婚礼。特别是小风哥,小风哥可能都没法接受我们俩结婚,我们不知道怎么把请帖送给他。”
陆容:“你们还为他准备了请帖?”
霁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典雅的请帖递给他:“这是你的。”
陆容:“……”
陆容翻开来一看,婚礼定在这周六,地点是s城龙湖景区的五星级大酒店——铂悦龙湖。
陆容把请帖摆在桌子上,严肃道:“所以你们其实早就计划好了,你们也没想跟我们商量。你们想先斩后奏,现在又担心小风哥接受不了。”
霁通被戳穿了诡计,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方晴握住了陆容的手:“容容,你跟小风哥关系不错,要不你跟他去说说?”
陆容:“……?”他跟霁温风关系不错?
方晴:“我们已经听说你今天晚上是跟他一起坐车回来的了。”
陆容:“那你们一定也听说了我今天早上是骑车去上学的吧?你们对此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晴:“……这可能就是重组家庭的阵痛吧。”
陆容:“……”
方晴:“不过晚上他允许你上车,说明他已经接受你了。你是他的好兄弟,是唯一在他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你能帮我们去把请帖交给他吗?”
陆容把目光投向了霁通。如果没搞错的话,他们三个当中还有个人是霁温风的爹呢。
霁通悲观地摇了摇头:“自从你妈妈进门以后,我还没有单独跟他说过话。”
陆容:“你之前跟他谈过这件事没有?”
霁通回忆了一下,含糊道:“应该有吧。”
陆容头痛,也就是说,在霁温风眼里,霁通是突然带了个野女人和野小孩回来。
陆容:“你应该跟他好好谈谈。”
霁通:“我不知道他最近心情好不好——容容,你去把请帖先给他,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然后我再上,你觉得怎么样?”
方晴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
“靠你了。”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霁温风的请帖拿出来推到他面前,期待地看着他。
陆容:“……”
他搞错了,他不该天真地以为方晴嫁人了,他肩上的担子就会轻一些。这个家还得他来当。看着二老期待的眼神,他必须把霁温风请到婚礼现场。但根据现有的条件来看,霁温风会去就有鬼了!
怎么才能让他答应呢?
陆容思考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他对霁通和方晴道:“瞒着他、给他请帖、到时候让他按时参加,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不如让他参与到婚礼过程当中来,比如说……让他做花童。”
方晴:“好啊!”
霁通是个处女座,对细节很讲究:“小风做花童会不会年纪太大了一点?花童一般得有一对,如果我们找了他这么大个的花童,容容,你也得过来当花童。”
陆容:“没问题。不过我们需要一套新西装、新领带。”
霁通:“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做西装的店铺。”
陆容赶忙否认了他的提议:“不,得她带着我们去。”他指了指方晴。
方晴:“我吗?我不会挑西装。”
陆容:“你得跟他多接触,散发出你的母性魅力,让他早日接受你。”
霁通觉得陆容说的有道理,对方晴道:“那你明天中午带他们两个去挑西装——容容,你去跟小风说一下这个安排。”
陆容:“好的。”
陆容走到霁温风门前,敲开了门。霁温风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披着浴衣倚在门边:“这么着急来伺候我?”
陆容:“……我有事要说。”
霁温风哦了一声,尾音上扬:“跟谁说?”
陆容想了想,忍辱负重地说上一句:“……跟哥哥说。”
霁温风忍不住微微挑高了唇角,又很快绷住了,冷漠地抱着臂:“你最好早点养成好好叫人的习惯。”
陆容:“是,哥哥。”
霁温风虽然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实则通体舒畅。
陆容:“你爸和我妈这周六结婚,让我们俩去当花童,我们得抓着新娘的裙摆,还在后面抛花瓣。”
霁温风脸色一沉:“我们俩可有一米八。”
陆容耸耸肩,表示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传话的:“明天中午他们带我们出去挑西装。”
霁温风砰地关上了门。
陆容:计划通。
信使定律:如果要给某人带去一个坏消息,试着先给他一个更坏的消息,然后他就会忽略真正的那个坏消息。
$$$
第二天中午,霁温风和陆容按照原计划一前一后坐进了老宋的宾利。这次来接他们的人是方晴。
霁温风在方晴身边坐下,缓缓开口道:“阿姨,我不想做花童。”
方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我也不想做新娘。”
霁温风、陆容:“……?”难道你们俩是什么中老年强取豪夺豪门狗血剧?
方晴叹了口气:“当过新娘的人都不会再想当第二次的。一整天化妆,换衣,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拍照,给一群你根本人不清楚谁是谁的人敬酒,给一群你根本不认识的人发红包,在台上表演当众接吻。你热泪盈眶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群人只是坐在台下吃东西,等着主持人上来抽奖,把玩偶丢到他们那边。”
陆容感觉膝盖一软,他去参加婚礼,一般就是坐在台下吃东西、等着抽奖、抢玩偶的人。
方晴看着霁温风深沉道:“可是你爸爸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上一回结婚的时候,你妈妈已经怀了你,他们没来得及举办婚礼。后来你出生了,他们忙着照顾你,也没来得及补办婚礼。终于,你上幼儿园了,不需要他们再操心了,可你妈妈已经抛弃他了。你爸爸从来没有做过新郎。他特别想要那些粉红色的气球、七层高的奶油蛋糕、blingbling的彩色小纸片,还有玫瑰花瓣之类的东西。”
陆容:good job!方晴!good job!
方晴看着前面交通状况不佳的道路道:“所以我们得给他一个完美的婚礼,把一切都不准备得妥妥当当,首当其冲就是你们两个小花童的小西装。”
陆容把手中的肯德基递给了霁温风。
霁温风接过,沉默地嚼着汉堡,把不想当花童的话咽了下去。
$$$
方晴带着霁温风和陆容直奔万达广场,冲进霁通说的那家男装店里,拿了好几套塞到霁温风手里:“小风快去试试。”
霁温风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换衣间,陆容坐在方晴身边问:“我呢?”
方晴炯炯有神地盯着更衣室的大门:“小风哥穿什么你就穿什么。”
陆容:“……这才一天,我已经沦落成不受待见的二儿子了吗?”
方晴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们俩并排站在一起,人家根本就不会看你。不管你合不合适,合不合身,都无所谓。你们1点20分还要去上课,咱们的时间不多。”
霁温风换了双排扣的格子西装出来,双腿修长,马甲勒得腰肢盈盈一握。他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法式衬衫扣,垂下来的睫毛浓密得像一排小扇子。
方晴捂着胸口:“哦草我要死了……”
陆容:“你知道他是你的继子,对吧?”
方晴把手里的齐裆小短裤递给霁温风:“试试这个!”
陆容:“……”
他希望方晴给霁温风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愿望可能会事与愿违。
$$$
从西装店出来的时候,方晴给霁温风提着是大包小包的衣服。陆容离方晴远远的,跟在她后面。
方晴慢下了脚步,跟他肩并肩,小声地跟他交头接耳:“容容,你是不是吃醋了?你觉得小风哥抢走了你的母爱,所以不想跟我走在一起。”
陆容:“不,只是一想到你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已经触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所以想离犯罪分子远一些。”
方晴捂着胸口发誓:“我再年轻十岁,你担心的这种事情才有可能发生。我向你保证,小风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你爸爸。”
陆容浑身一颤:“别说了,更恶心了。”
方晴擎了擎大包小包的衣服道:“我对他比对你更好,只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妈妈,而我是他的新妈妈。我得对他更加偏爱,让他觉得我喜欢他胜过你,他才会慢慢融入我们之间,不然他没法接受我。你得装出一副你吃醋了的样子,让他有赢你的感觉。”
陆容:“……”
方晴甩下他走到霁温风身边,笑道:“接下去,我们一起去做头发。”
霁温风微笑着回应:“阿姨,我们下午还要上课。”
方晴:“所以咱们得快一点。”说着给陆容使了个眼色。
陆容勉为其难地慢吞吞走到霁温风身边,假装阴阳怪气道:“我妈给你买了很多衣服。”希望可以让霁温风产生胜利的滋味。
霁温风瞧着方晴拎着大包小包的背影,嗯了一声:“都是刷的我爸的卡。”
陆容:“……”
霁温风瞟了他一眼:“因为我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刷的也就是我的卡。”
他凑近了陆容,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了你妈的婚礼刷爆了我的卡,这笔钱要算在你账上。”
陆容:“……”
霁温风对他劣质一笑,跟上了方晴的脚步。陆容听见方晴说:“你们俩关系真不错,你们昨天才认识,今天已经交头接耳地在说悄悄话了!”
霁温风乖巧一笑。
陆容觉得这整个事情变得更加恶心了。
第17章
方晴带着陆容和霁温风进了一家高档的理发店:“你好,两个人做头发。”
陆容沉不住气了:“连做头发都没有我的份吗?”
方晴笑笑,把他推到霁温风身边:“你和小风哥,你们俩一起做,我就不在这儿做了。婚礼当天我有专门的理发师上门跟妆。”
陆容、霁温风:“……”这微妙的等级差是怎么回事?
方晴招呼总监:“麻烦来两套洗剪吹。”
发型总监:“要剪成什么样?”
方晴:“寸头。”
陆容、霁温风:“……”
霁温风忍不住把她请了出去:“阿姨,您不剪头发,去外面逛逛吧。”
方晴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们做头发,我去外面闲逛不太好。”说着眼神不住往外溜。
陆容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早已心有所属,肯定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没事,你去吧。”
方晴:“哦!好吧!你们两个有自己的秘密活动,不想我参加,那我去外面等你们。”寄存了霁温风的西装,兴致勃勃地往外冲去。
霁温风扫了陆容一眼,嘴角浮起了劣质的微笑:“那就开始我们的’秘密活动’吧。”
陆容:“……”
两个人等着洗头。因为位置只有一个,洗头小哥识时务地先来请霁温风,对陆容说:“请先在外面等一下。”
“不。”霁温风回头,眼神投向陆容,“他洗。”
洗头小哥来领陆容:“那您这边请。”
霁温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我的意思是,他会给我洗。”
洗头小哥和陆容统统瞪大了眼睛。
洗头小哥:“没有这种规矩……”
霁温风:“没关系,钱我照付。我习惯他洗,不喜欢外人碰我。”说着玩味地瞥陆容一眼,陆容装出一副忍辱负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霁温风心满意足地转身进了洗头房。
陆容大概揣摩到了霁温风的行事作风。霁温风走的是恶霸哥哥的契约奴隶流,就是不停地给自己出难题,以刁难自己、打击自己的自尊心为乐——他要把自己身上的家庭不幸、财产损失全都转嫁到陆容身上,索取疯狂报复。
不过这类恶霸大少爷一般良心未泯。既然视自己为奴隶,那就是大少爷的私有物,有产权的,哪怕缺了一根头发丝都是他这个主人的损失,霁温风只要是个自私自利的理性人,就不会贸然把他搞得缺胳膊断腿。
那么就这点洗头理发的刁难,他还顶得住。
霁温风的作为看似是他本人的性格导致,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经济学原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凭空掉下馅饼,他平白无故借着方晴嫁入豪门的上迁婚享受到了霁家的高生活水准,一夜之间从小屌丝变成霁家的小少爷,看似是免费,后续肯定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遭到霁家其他人的非议、刁难、敌视。他应付这种非议、刁难、敌视所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刚好与他在霁家享受到的好处等价。
生活中看似免费的东西其实早已在背后标明了价格。要是霁温风不是个恶霸大少,对他和颜悦色、如沐春风,陆容倒更要担心了。天上不会凭空掉陷阱,这种中了头彩一样的事,反倒背后有更大的坑。
现在霁温风的表现只能让他安下这份心——霁通是真豪门,方晴是真中了头彩。
他所要做的就是把霁温风服侍好。他既然势必要从霁温风的大蛋糕中分一杯羹,霁温风的愠怒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他要为安抚霁温风的情绪付出很大的人力成本,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