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父母知道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江夫人问道。
江恒殊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江夫人以为是傅真的父母不同意的时候,她听见江恒殊对自己说:“您就当他没有父母吧。”
江夫人觉得奇怪,这怎么还能当做没父母的?
“他跟父母的感情不好?”江夫人问。
江恒殊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同江夫人说,恰在这个时候,傅真回来了,这个话题便被略过去了。
江夫人在知道傅真的家庭环境不是很好以后,对他更加和善了,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傅真会说话,脸上又常常带着笑,很讨长辈们喜欢。
江恒殊忽然插嘴问了一句:“我爸今天不回来吗?”
傅真心中一紧,他今天只做了要将江夫人的准备,江恒殊的父亲要是也回来了,他可能真的要承受不来。
江夫人似乎是看透了傅真内心的紧张,温和一笑,对江恒殊说:“他和你李叔去钓鱼了,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这都快十二点了,我们也该吃饭了,”江夫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守在一旁的老管家说,“老王,开饭吧。”
午餐是在东边的小餐厅里进行的,各种各样的菜色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就让厨房多做了几样,”江夫人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傅真的碗里,“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傅真受宠若惊,他在来江家以前甚至都想过江夫人可能会给自己脸色看,傅真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对江夫人道谢:“谢谢。”
江夫人笑着说:“今年春节就来江家过吧,也能热闹一些。”
傅真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江恒殊,江恒殊对他笑笑,傅真便对江夫人点了点头,接受了江夫人的邀请。
江夫人笑了起来,看向傅真的时候,眉眼间与江恒殊相似的温柔,傅真鼻子一酸,他已经有很久没有享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了。
……
傅真与江恒殊在江家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多钟天色渐暗才回了家,在临走的时候,她叮嘱江恒殊说:“你们的事先不要告诉你爸爸,我会跟他一点点说。”
“谢谢妈妈了。”江恒殊与江夫人抱了一下,然后带着傅真一起上了车,回家去了。
江夫人站在外面,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一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嘴角始终带着抹笑意,老管家在一旁走上来,说:“夫人今天的心情不错。”
江夫人点了点头:“那是个不错的孩子,恒殊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她从来不求江恒殊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在知道江恒殊是同性恋以后,她立刻学着接受这件事,现在又给了她一个惊喜,她竟然还能抱上孙子。
傅真现在的住址并不难查,傅见琛很快就将那串地址拿到手中,他一刻也没有停息,与傅庭二人开着车来到,只不过来到小区外面的时候,傅见琛停了下来,他不知道等会儿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去见傅真,又该与他说什么话。
早晚都是要见面的,拖得越久,对彼此的伤害越大,傅庭将手掌搭在傅见琛的肩膀上:“进去吧,爸爸。”
于是等傅真从江家回来后,就看到站在他们楼下的傅见琛与傅庭二人,即使隔了很远,即使他还在车里,他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傅真握了握拳头,又松开,等到江恒殊把车停下,他从推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脑子里划过一连串的疑问。
傅见琛与傅庭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是觉得他不应该住在这里?让他彻底远离这座城市,或者说是想再次为唐弯弯买沙州纪事的影视版权,傅真想想都要笑了,他们对唐弯弯可真的是有求必应。
傅真实在不想再叫他们了,只是他们堵在门口,这一面是无论如何都要见的。
傅见琛听到汽车的轰鸣声,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一会儿便看到让他煎熬万分的小儿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一瞬间傅见琛红了眼眶,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傅真走过来,他的左腿依旧没有好,走起路来有些摇晃,就像昨天唐弯弯婚礼时他幻象中所见到的那样。
傅真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停下了脚步,然后轻轻开口,他没有看傅见琛,而是向傅庭发问:“我们不是说过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吗?”
就在上回他与江恒殊看完《春华山》出来以后,就在那条长长的马路边上,昏黄的路灯洒下一片暖色光辉。
他们不是约定好以后都不要见了,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傅真可不相信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
现在是觉得他住在这里也碍了他们的眼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秦昭是原书中的男主,同样有主角光环,只不过比起女主不太明显,他们两个的结局是交缠在一起的,大概就是互相折磨到白头(我好像给唱出来了)
有小可爱提议我把更新时间改到6点,让大家可以早点看到,这样的话每天我整理的投雷的名单应该前天晚上十点或十点半之前的(我的一键感谢霸王票不太好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见谅
第46章
傅真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这一回他们找到自己, 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他们还想从自己的身边再拿走什么?
江恒殊是见过傅见琛和傅庭的,也知道他们与傅真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做的事保护好傅真, 其他的事应该交给傅真自己来处理。
傅见琛怔怔地看着傅真向着自己走过来,他完全忽略了走在傅真身边的江恒殊, 他的嘴唇颤抖着, 无数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 像是怕吓走了他,他最后只是轻声向他询问了一句:“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傅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傅见琛是在说什么笑话?他是在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吗?
傅真仍是沉默着, 眼前的傅见琛让他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他还是很多年以前的那个他, 好像那场困扰他度过所有艰难岁月的梦终于在这一刻破碎。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傅真不会相信傅见琛真的会回到原来, 也不会自己会如他所愿与唐弯弯和谐相处。
不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是假, 都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挺好的。”傅真说道。
那些遭受过的痛苦与折磨,就完全没有必要说给眼前这两个陌生人来听了。
傅真说的不是实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只不过他这样说,让傅见琛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了,他能够看到傅真眼里对自己浓浓的抗拒与防备, 那不该是一个孩子对自己的父亲流露出的神情。
他想起自己最近常常做的梦,梦里傅真一把将自己推开,眼睛中满是疲惫与哀伤,他在对自己说:“太晚了,我不要你了。”
这场梦终于变作了现实,他最最疼爱的孩子,从此要与他再也没有瓜葛。
傅见琛不想这样,他希望傅真还能回到他的身边,叫他一声爸爸,他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他还没有犯下任何错误的时候。
傅见琛感觉自己的舌头僵硬,仿佛中了剧毒,苦涩的悔意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好不容易才从喉咙窄小的间隙里挤出一点声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问傅真:“爸爸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傅真微怔了一下,他已经忘记了有多久没有听见傅见琛对自己自称爸爸了,可他们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是有一场巨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上一回他断了左腿,他不想这一回连性命都没了,他才刚刚与江恒殊建立了一个新的家,他要在这里拥有一个新的未来。
“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请你们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好不好?”傅真望着自己眼前的傅见琛,目光中带着恳求,他轻声对傅见琛说,“求求了。”
北风呼啸而来,隔壁的街道上响起汽车的鸣笛声,干枯的树枝在风中簌簌摇摆,傅见琛都听不见。现在他的孩子在恳求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傅真这样的样子让傅见琛没有办法拒绝,他用了好大力气才阻止自己点下头。
半晌后,傅见琛的声音颤抖着问出:“你的腿……”
傅见琛忽然想起上回他在医院里见到傅真的时候曾去找过那位给傅真看病的医生,那位医生说已经太晚了,如果早一点来的话,还有机会完全恢复。
他们醒得太迟了,不仅迟到了两年,现在傅见琛明白,他们恐怕也迟到了傅真的后半生。
傅真低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对眼前的傅见琛说:“……已经断了,以后都不会再好的,您可以完全放心。”
说完这话,傅真便意识到尖锐得有些刻薄了,他不想这样,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需要再被过去困住。
他抿了抿唇,偏头看了一眼始终站在自己身边的江恒殊,江恒殊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给予傅真继续站立下去的力量。
傅见琛动了动唇,终于说出了这句迟到了两年之久的道歉:“爸爸对不起你。”
可是这句话对如今的傅真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天空中飘下细雪,路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傅真听到傅见琛的话笑了起来,他缓缓开口对傅见琛说:“傅先生,您已经不是我的爸爸了,您不要忘了,在两年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我们现在应该算是陌生人,很对不起又一次出现在您的面前,按照傅庭先生说的,如果让他再看到我,应该把我的另外一条腿也给打断,但是我想今天我们的相遇应该不是我的错,为了让我以后不至于再提心吊胆的生活,求求你们了,我们不要再见了。”
傅庭脸上的血色在傅真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消失殆尽,而傅见琛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傅真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像是多年累积的郁气一散而尽,他看着傅见琛与傅庭此时的模样只觉得他们虚伪,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江恒殊心疼地握住傅真的手,他能看到傅真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痛苦,在往傅见琛他们身上捅刀的同时,这些刀同样要在他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划痕,他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随后江恒殊对傅见琛点了点头,礼貌道:“傅先生,我们先走回去了。”
傅见琛看着眼前的江恒殊面露不悦,他忽然间想起房东说的蓝眼睛的男人,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他向江恒殊问道:“你是什么人?”
江恒殊正要说话,傅真拉了拉他的衣服,对他说:“江恒殊,我们走吧”,拉着江恒殊转身要走进楼里。
“小真……”傅见琛在傅真的身后,面露悲苦,叫着他的名字。
傅真停下脚步,猛地转过头去,直直地望向傅见琛,他一字一字地说道:“傅先生,您还记不记得您都已经对我做过什么,如果您忘记了,我其实不介意帮您重温一次,您是凭什么觉得,说一句道歉从前的事情就全部能当做过眼云烟消散,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要跟你们回去呢?”
在看到傅见琛的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时,傅真忽然间心软了,他停下自己那些尖锐的伤人的话,几个人相对沉默着,傅真动了动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好像飘荡在风中:“傅家还有什么好的,那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雪越来越大,很快就要枯黄的草坪上覆盖出一层薄薄的白,白色的路灯下,傅见琛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他对傅真说:“那永远都是你的家。”
傅真轻轻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对傅见琛说:“我不信了,如果有一天我再与唐弯弯起了争执,你们一样还会把我赶出去,何必呢?就这样吧,大家以后就当做从来都不曾认识过,唐弯弯已经结婚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你们还可以有个外孙,你们可以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傅见琛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真,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出什么话来。
傅真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他表情严肃,对傅见琛说:“我很感激爸爸你二十年的养育,但是可能这辈子没有办法报答你,来生的话我一定还你。”
这是傅真离开傅家以后第一次再次称呼傅见琛爸爸,但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会了……”傅见琛喃喃说道,这句话大概是在回应傅真刚刚说的那句还会把他刚出傅家。
傅真却是没有听到傅见琛的这句话,他转身进了楼,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就像他们在梦中所见到的那样。
傅见琛整个身体仿佛被风雪冻住,再也不会融化,眼睁睁地看着傅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傅真回到家中后,江恒殊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两个人没有说话,静静地靠在一起,灯光洒落一地,窗外飘着雪,雪花在空中飞舞着,被寒风抓捕摔打直至落地。
傅真忽然转过头对江恒殊说:“我们是不是该做晚饭了?”
“想吃什么?”
傅真其实有些吃不下,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仍受到傅见琛他们的影响,他考虑了一阵儿也没想好到底要吃什么,江恒殊摸摸他的头,站起身说:“我去给你煮点水饺吧,要什么馅的?”
傅真嗯了一声,仰头说:“猪肉圆葱的吧。”
江恒殊点了点头,去厨房忙活,很快就煮好了两盘水饺,把傅真叫起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