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抬手推了他一下。“姜彦?”
老师见他竟然不理会自己,快步走过来,不满道:“你在干什么吗?连上课都不来,你还……”
沈默觉得这声音有些吵,微微皱起眉,再次伸手去推他。
“姜彦?”
还是没有回应。
沈默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拨开他的头,却见姜彦脸上不正常潮红,身上滚烫,明显不是睡着,而是昏睡。
老师这时候也感觉到不对劲,迅速上前看了看。
“发烧了!好烫啊。”
沈默微微一愣,也抬手摸了摸姜彦的脑门。“那怎么办?”
“我去看看联系姜彦的家长,再送她去医院。”
老师匆匆说着,迅速朝外面走去。
教室里没有了管理人,一时间有些吵闹起来,虽然都还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还是频频转头朝姜彦这边看来,带着探究的目光。
沈默本来就有些烦躁,见他们吵得闹哄哄的,顿时有些不满,皱起眉。
“吵什么!?都闭嘴!”
所有人吓得立即安静下来,不敢再说话。
沈默心中的不满却没有消失,看着姜彦发红的脸蛋,却愈演愈烈,十分焦灼。
他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都这么长时间了,老师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想着,昏睡中的姜彦突然动了动,沈默眼睛微微一亮,迅速上前。
“姜彦,你醒了?”
姜彦没有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迷糊,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默好奇地凑近了一些,还没听明白他在说的话,姜彦瘪了瘪嘴,突然哭起来。
明明还在睡觉,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可怜极了。
沈默顿时有些慌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准哭了,快醒过来。”
柴晓东看着他粗鲁的动作,有些心惊肉跳,大着胆子道:“你别打他了!”
沈默抬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
“别哭了,我带你去看病。”
他知道姜彦是生病难受,才会哭,可是老师速度太慢,等姜彦爸妈过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他把人送过去。
要是姜彦死了,以后自己吃不到他的东西怎么办?
沈默盯着还在哭的人看了一会儿,下定决心,拽着他的人,要把人带走。
但是姜彦圆滚滚的,他力气再大,也不能把人拉起来。
柴晓东觉得姜彦生病就算了,还要被折腾,有点可怜,忍不住提醒道:“老师让你等着一会儿,马上姜彦的爸妈就会过来了。”
沈默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见自己拉不动他,弯腰半蹲在椅子前面,扶着姜彦趴在自己背上。
瘦小的身形几乎都快被压得看不见了,刚起身,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还是勉强站稳,死命拽着姜彦的手臂朝教室外面走去。
班上的人见状,都吓了一跳,但谁也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默背着姜彦离开。
艰难地挪出教室,离开学校。
人走了没一会儿,老师打完电话,急匆匆地赶回来,却见姜彦和沈默都不见了,问了其他人才知道,沈默竟然背着姜彦去医院了。
想到沈默那个小身板,老师都愣了愣,他怎么背得动姜彦?
两个孩子这么出了学校,知道医院在哪儿吗?
要是路上出事怎么办?
她迅速和姜彦父母联系,迅速去了医院,一路找过去竟然都没有看到人,就连医院也说没有见到人,慌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前几天才刚刚听说,谁家的孩子又走丢了,他们一想从教室到这里的距离,开车都要好一会儿。
且不说沈默认不认得路,就认路,背着一个姜彦,能走到哪儿?
就在他们急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沈默才刚刚背着人离开学校不远。
他确实知道去医院的路,以前徐翠文被沈复元打伤住院的时候,他去过好几次,只不过他只认识一条路,必须拐到起点才能想起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沈默背着姜彦走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只好停下来休息。
看着抽抽搭搭还是没有醒过来的人,他气得把人直接丢在这儿的心都有了,可看到他脸上红彤彤的,还是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把外套放在他身上,挡着太阳。
一边认真道:“你这么重,我还背你去医院,等你的病好了,一定要给我吃很多东西,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昏睡中的姜彦哼哼了两声,沈默就当他答应了,继续背着人朝前面走去。
走一会儿就休息,休息完继续走。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沈默才终于看到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医院。
他脸上一喜,虽然双腿又酸又疼,还是加快了脚步。
姜彦今天早上就有些不舒服,上课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了,这一觉总觉得有人在耳边碎碎念,睡得不舒坦。
好不容易醒来,一睁开眼睛,却见周围已经黑了,路上亮着路灯,自己竟然正被人背在背上。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看出眼前这个背影的身份。
“沈默?你怎么背着我啊?”
沈默背了一路,这人总算是醒了,却没有停,还是艰难地向医院大门前进。“我带你来医院看病啊。”
姜彦看了看不远处的医院,看到沈默脖子和侧脸上满是汗珠,就连衣服都沾湿了,连忙道:“你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你要是现在下来,不认账了怎么办?”
“什么账?”
沈默坚定道:“你在路上答应我了,我送你去医院,你以后吃什么都要分我一半。”
姜彦愣了愣。“我没说。”
“说了。”
“我没……”
“你敢不认账!?”说着,停在医院门口的小桥上。“你要是敢说没有,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姜彦看了看脚下的水,本来就不舒服,憋着嘴哭起来。
沈默一皱眉,熟练地威胁道:“不准哭!不然待会儿我让医院给你打针!打很多针!”
姜彦闻言,吓得抖了抖,捂着自己的屁股,刚害怕了,眨了一下眼睛,顿时嚎啕大哭。
沈默雷打不动,眉心拧得死死的,坚定地走进医院。
现在已经晚上了,医院的人少了很多。
老师和姜彦的父母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急得团团转,就连徐翠文也来了,正商量着要去报警。
刚走出门诊大楼,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哭声。
转头看去。
沈默正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外面走进来,步履艰难,背上的人正在嚎啕大哭,脸色涨红,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要跳下去,却被沈默死死抓住,硬是要背着他。
因为两人相差甚远的身形,还有穿透力极强的哭声,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姜彦的父母愣了愣,迅速跑过去。
“沈默,你们上哪儿去了?”
“快,先把姜彦放下。”
看着沈默满头大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背过来的。
沈默却没有说话,咬紧牙,执着地背着哭嚎的姜彦走进急诊室,一直到把人放在椅子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拉着他的手,坚定道:“我把你送到医院了,你不要忘了和我的约定。”
本来看到俞淑兰,终于安心的姜彦听见这句话,顿时委屈起来,转身扑进她怀里哭起来。
姜彦本来发烧挺严重的,在路上折腾了一会儿,竟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不情愿,但当天晚上还是被逼着打了针,第二天俞淑兰带他去打针的时候,沈默还站在身边,一脸认真地盯着。
看着姜彦的钥匙,不准动,乖乖挨针。
等姜彦的病全部好了,一下子,他拿着俞淑兰给他买的小蛋糕,戳了戳还在睡觉的沈默,按照“约定”把东西分给他。
“给你。”
沈默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却道:“你吃吧。”
姜彦眼睛一亮。
“你不要?全部都给我?”
沈默点了点头。“你以后不能生病,我可不会再背你去医院的。”
“好!”
几天之后,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片作文。
姜彦的题目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写了沈默背他去医院看病的故事,被老师拿到市里参赛,得了优秀奖。
后来,这片作文还成了经典安利,一夕之间,全国各地的作文中,出现了众多背人去医院的好朋友。
姜彦拿着老师奖励的糖,放了一颗在沈默掌心。
“沈默,以后我的糖,都分你一半。”
沈默不喜欢吃糖,在他眼里,还不如一碗饭顶饱。
他把糖随手放进口袋,趴在桌上。
微风吹起他的发梢,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窗外的蝉鸣混合成催眠的乐曲。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身边正在认真记笔记的同桌,才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