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得心都在疼,褚碎璧半哄半引诱似的,对着高晏说道:“你刚才是不是给我名分了?”
高晏抬手盖住眼,褚碎璧靠他靠得很近,几乎是要黏在他身上,胳膊上相碰触的那块皮肤,热量蔓延到整条胳膊。
耳旁传来褚碎璧的问话,像急切而嘈杂的雨滴,敲打着窗口,惹得窗内的人也跟着心绪不宁。
高晏应了声,微不可闻,尾音还有点儿颤抖,仿佛是带着湿气一般。
如果不是靠得特别近,肯定听不到他的回应。
褚碎璧靠得足够近,所以那微不可察的回应于他而言,如六月天的旱雷,震耳欲聋。
高晏偷偷挪开手掌,眼角余光觑着褚碎璧,后者半晌也没有反应。他眨了眨眼,抿紧嘴唇,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褚碎璧松开高晏的手臂,离开他的身边。
高晏面无表情,眼里的光逐渐熄灭,他努力忽视心里那点儿若有似无的难过。但他不想开口否认之前的回应,哪怕他的回应显得颇为尴尬。
于高晏而言,不管褚碎璧对他的喜爱出于何种原因,又是何时喜欢上的,只要自己真的动心,那就一定会回应。
高晏捏紧拳头,垂下眼眸,如果褚碎璧拒绝他的回应,或者说之前的亲近都只是出于好玩的话,那就先狠狠地揍一顿,接着……再主动追求。
下一刻,退开的褚碎璧又凑到他耳旁低语:“要不是人挺多……”高晏这会儿哪还能须尾俱全的站在他面前?
高晏听懂言下之意,心中快要熄灭的小火苗‘砰’的一声燃烧起来,但鉴于褚碎璧以往老狗逼的形象深入人心,于是燃烧起来的小火苗很快凝固——
“要是人不多你想怎样?这儿是游戏场。”
“反正都知道。”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狗比神明虽然无耻,但不至于下作到偷窥别人的私生活。”
高晏轻咳两声:“正经点儿。”
“谁先勾引我的?”
高晏瞪眼:“你先撩骚。”
“我哪天不撩骚?”褚碎璧无耻得很坦荡,并且理直气壮,让人寻不到错处:“你以前也没睬我,现在一回应,我肯定激动得不行。”
高晏:“哪儿激动?我看不出来。”
褚碎璧冷静得很,这态度也是让高晏心慌不确定的原因之一。
“下面。”褚狗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的很冷静,仿佛脱口而出的话的内容是在询问今天天气。“你要看吗?找个僻静的地方,大树后面也行,我撩起来给你看。”
高晏捂着脸:“不用。”
他应该相信眼前这人本就是衣冠禽兽,可惜总被皮相误导。
褚碎璧语气惋惜:“要不回去后再看?”
高晏拒绝。
褚碎璧换成商量的语气:“回家后?”
高晏:“……你是海绵精吗?”
“你要是真想要,下回我去闯个高级神明游戏场,争取看能不能拿到驾驭水的能力。”褚碎璧在此时俨然成为二十四孝好男人,对于小情人的任何荒唐要求都可以拼了命去完成。
简直是一昏君!
所谓海绵精,即又骚又黄水还多。
褚碎璧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骚、黄不在话下,水多就是为难他。好在他足够努力,愿意去改变。
高晏:“不用了,你别说,请闭嘴,我需要安静。”顿了顿,他恼羞成怒:“否则弄死你啊!”
褚碎璧没喝酒,但他就是醉了,有点儿上头,脱下人皮就真不是个人。虽然高晏是真的羞恼,他有所忌惮就没有开口说话,但那眼神和表情在在传达一个信息——来呀,来弄死我。
高晏:“……”身心俱疲。
他俩兀自往前走,勾肩搭背,嘴唇碰着耳朵,说得热火朝天,渐渐就把后面的人都抛下了。
杨棉:“你们有没有看到高晏耳朵尖红了?”
唐则:“脖子都红了。”
谢三秋:“啧啧,估计是听到什么骚话了吧。”
俞小杰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为什么没有女人这么对我?”
阿苏罗吭哧吭哧地迈着小短腿,气呼呼地哼哼:“水灵灵的白菜,被拱了。”痛心疾首,疼得表情都扭曲了,还在哼哼:“我先看中的小白菜儿,翡翠绿那一挂的,多鲜嫩水灵,怎么就让一头猪给拱走了?”
她在小小声的抱怨,其他人没听清,倒是谢三秋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杨棉:“我们现在还在游戏场吧?主要任务是通关吧?他们现在甜甜蜜蜜,我们过去插一脚会不会被打断腿?”
阿苏罗很冷酷:“游戏场谈什么恋爱?游戏场就不应该有恋爱!应该禁止办公室恋情!不管是同伴还是boss、鬼怪之间都应该禁止恋情!这对于未成年和小孩子的伤害有多大,你们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并且表示成年人想要拥有夜生活。
但此举赢来俞小杰的支持:“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出现谈恋爱这种事情。”嫉妒已经蒙蔽了他曾经渴望爱情的心。
唐则一巴掌往他后脑勺上甩:“回头我带你去相亲。”
俞小杰:“真的吗?!”
他平衡了。
看着高晏那一对和杨棉这一对,居然和蔼的催促他们赶紧结婚。
杨棉:“……”妈的神经病!
“回到刚才的话题,”谢三秋举着小阳伞,看了看头顶不是特别烈的太阳以及格外空寂的环境,冷静的陈述:“游戏场经典鬼怪里的形象以及触发他们攻击欲望的条件,就先让高晏跟畜生多点儿单独空间待着吧。我来说。”
俞小杰:“……”你们女生之间都称呼对方为畜生的吗?好直接,好喜欢哦。
谢三秋:“首先是尸袋怨灵,先前高晏已经说过它的形象,换用华夏神话体系中较为熟悉的说法就是——行尸。行而不僵,且有思想,嗜杀、畏光,力大无穷,弱点是心脏。用棺材钉可以钉入它的心脏,墓园里面就有棺材钉。”
“触发必杀条件,别问它死因,不能让它知道它已经死了,否则就会陷入狂怒状态。”
尸袋怨灵本身就是因为印尼传统的墓葬仪式步骤出现的错误而导致它们不能投胎,困于僵硬的尸体中,变成一只畏光的行尸,它们渴望活着,更渴望重新转世投胎,所以非常忌讳死亡,更讨厌别人提醒它们已经死亡。
“其次是图尤尔。”
唐则知道图尤尔,在高晏说起这种流行于印尼民间传说的小鬼时,他也想起来曾经听到过关于图尤尔的传说。
“图尤尔是个小鬼,它没有逻辑和成年人世界的认知,全凭喜恶爱好行事。它喜欢骨头,任何坚硬的骨头都很喜欢,尤其是牙齿。”唐则说道:“它牙齿上布满裂缝就是因为经常啃食坚硬的骨头导致的,而它攻击玩家的条件是‘独身’。”
谢三秋颔首:“对,独身。”
图尤尔是小孩变成的鬼,小孩力量不及大人,对于大人也有着本能的畏惧。
图尤尔害怕人多的时候,因为它打不过。所以就会趁着玩家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偷袭,它的战斗力并不强,但是很狡猾,而且是典型‘趁你病要你命’的类型。
一旦玩家出于劣势,它就会死缠烂打,直到完全杀死玩家并剖开玩家的血肉,吃掉整副骨架为止。
“至于鬼妇——”
“鬼妇难以对付,她很恐怖。”高晏边走边说出他最忌惮的鬼怪:“枉死、暴亡、生前怀着极重怨气死亡的怨妇,在印尼民间传说中名为昆特拉纳克。”
东南亚有许多孕妇怨灵的民间传说,名字虽不同,但其形象和死亡原因,包括所憎恨的人都是一样的。
鬼妇死于难产,死前遭受过暴力行为,怀有非常重的怨气。死后仇恨她的家人,她会先杀死自己的家人,随后游荡于世间,杀死其他怀孕的女性。
那些枉死的女性的怨气助长了鬼妇,令她更加的强大。
但同时也让阴阳两界容不下鬼妇,她只能游走于边缘,永世都不能投胎。
褚碎璧补充:“鬼妇住在芭蕉林,听到婴儿的哭声、小鸡的叽喳声就会出来,杀害玩家。”
“芭蕉林?”
“对。”
高晏抬起手指指向前方:“这就是了吧。”
他俩停在原地,而杨棉几人跟着也追了上来,一起注视着眼前拦住他们去路的芭蕉林,林中静谧得可怕。
明明是青天白日,到处绿意盎然,但是太冷寂,安静得听不到鸟叫虫鸣,走在旷野小路上,他们甚至能听到各自的脚步声。
偌大的芭蕉林,没有一株结了芭蕉,然而每一株芭蕉树都开着硕大的花苞。
杨棉仰头:“华夏民间传说中,芭蕉树容易成精,滴上精血就能成精。而且鬼爱住芭蕉树上,尤其是女鬼,夜间女鬼出笼,勾引走过芭蕉林的男人,然后吸干精气。”
华夏民间传说里,槐、柳、榕、桑等四种树最阴,而芭蕉树则容易被忽略,实际也很邪门。
关于华夏精怪的传说,杨棉烂熟于心,她说道:“芭蕉叶大而阴,滴血则成精怪,也容易招惹女鬼住在芭蕉花苞里。”
她指着芭蕉林数不胜数的花苞:“我们不知道里面哪株芭蕉树已经成精,也不知道是否住了鬼。如果鬼妇如传说中那样居住在芭蕉树上,那可能这整片芭蕉林都是她的家。”
俞小杰倒吸口凉气:“墓园在芭蕉林后面?”
高晏回头看向阿苏罗。
阿苏罗点头:“是的。”
高晏:“要到墓园,就得穿过芭蕉林。”
杨棉:“鬼妇害怕什么?”
“她没有恐惧的东西,但是在她的腹部有一个血洞。”高晏向前走了一步,靠近芭蕉林,明显的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鬼妇的形象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会以美丽的形象引诱男人。她的腹部有个血洞,那个血洞是她死亡的原因,也是她的弱点。”
“遇到她就攻击她的腹部?”
“她很凶邪,攻击她的腹部可以获取逃跑的时间和机会。”高晏掰下一瓣芭蕉叶,握在手心中:“芭蕉叶驱邪,可用来攻击鬼妇。”
俞小杰愣了下:“不是说芭蕉树邪门吗?怎么芭蕉叶却能驱邪?”
高晏:“如果你被毒蛇咬了,百步之内必有解药。相同原理,芭蕉树招邪,芭蕉叶却可以驱邪。游魂野鬼最爱依槐附柳,但柳枝可打鬼,槐树叶可辟邪。”
俞小杰挠了挠脸颊:“真神奇。”
“走吧。”
高晏举步踏入芭蕉林中,芭蕉林的地面上落满枯黄的树叶,泥土干燥,行走间还算轻易。他们在芭蕉林里面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走散,但也没人说话。
芭蕉林太空旷了,而且非常安静,说句话都有回音。但传回来的声音被拉长,像是深海怪物发出的幽长而凄厉的声音,特别瘆人。
所以高晏一行人渐渐也就没有说话了。
走了约莫半小时,高晏停下来:“我们走了半小时还没走到尽头,芭蕉林有那么大?”
褚碎璧:“鬼打墙。”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凄厉而幽怨的哭声,让人直觉得难受,而且毛骨悚然。仿佛是走夜路的时候,忽然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听到女人的啼哭声,而且还是那种一听就有问题、非常恐怖的哭声。
俞小杰:“出现了?”
杨棉拔出她的桃木剑,挡在谢三秋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后并警惕观望四周。
高晏:“可能。继续走,别管。大伙儿都跟紧点,别走丢了。鬼打墙走丢很麻烦。”
几个人紧紧簇拥在一起,警惕观望四周并向前走。高晏在走了两三步后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一看,没有见到阿苏罗。
“阿苏罗什么时候不见的?”
杨棉几人惊讶,她说道:“没有注意到,她好像一直都在,但是突然从眼皮子底下消失,我却没有注意到。”
谢三秋:“进芭蕉林之后,她就一直落在后面。估计是鬼妇出现的时候,她就跑了吧。”
高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没有担心,毕竟阿苏罗可能是游戏场boss,即使失踪也不会有事。
他们继续向前行走,好像是走到芭蕉林的深处,芭蕉树越来越高,芭蕉叶也越来越大、密,几乎遮挡住阳光,林子底下光线昏暗,土地也颇为泥泞。
褚碎璧:“我们在朝芭蕉林深处走。”
高晏左右看,没见到可以行走的路,回头看,后面的路竟也分不清了。
忽然眼尾处扫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没入芭蕉林中,高晏猛然回头去捕捉这抹黑影,但速度太慢。与此同时,之前听到的幽怨的啼哭声越来越密集,而且绵长得可怕,仿佛是在一秒之内突然爆发。
芭蕉林在移动,一颗芭蕉树朝着高晏直直撞过来,他朝旁边躲避开,两颗芭蕉树挡在他的身后,堵住他的去路。
高晏朝旁边躲避开,后面的路也被堵住。他再回头时,身后已经不见褚碎璧等人。
他们分散了。
“褚碎璧,你们在哪儿?!”高晏扬声高喊,但声音落入芭蕉林里,只有自己的回声。
他皱着眉头,面上不动声色,选了个方向就向前走去,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小心谨慎的走着,同时将芭蕉叶的叶脉和叶肉都摘除干净,最后只留下光秃秃的叶柄。
握在手中,随意挥舞两下,倒是一把不错的武器。
芭蕉树密集的围绕着高晏,将他牢牢困在里面,处于高晏身后的两颗芭蕉树悄悄移动,改变地形,形成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