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只剩下两个人轻声交谈的声音。
“所以小易其实是想学音乐?”
“嗯,我妈很想让我去学,但是我现在更倾向于……先生?”
“啊。”陆皓亭猛地睁开眼,不好意思道:“我刚刚好像睡着了,你说你
更倾向于什么?”
“更倾向于自己做选择,我现在想学一个和物理有关的专业。至于音乐,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但不想把它当做专业来学,因为创作者需要一些多多少少的自由,被专业约束了的话,不容易创作出合意的曲子……”
“嗯,人需要一定的自由,不一定非要把爱好当成主业,那样压力太大了。”
“对的,我说想去南方其实是随便说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去清华北大。毕竟我这小半辈子,花时间最多的就是念书,既然已经付出了时间和精力,那就要把它做到最好……”
薛易还待要说下去,却感觉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身侧渐渐袭来温热的气息……薛易偏头来看,只见陆皓亭抱着外甥的手正渐渐松开,人已经困的不行了,朝他肩膀缓缓倒下来。
那一刻,薛易感觉自己都没来得及过脑子,身体就下意识地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他伸手把陆子宸接住,拖到了自己大腿上,抬起胳膊小心裹住陆皓亭的肩膀,让他能的颈椎尽可能不受压迫,以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
陆皓亭撑开一点眼皮,却也无济于事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靠在了哪,便又一次陷入了睡眠之中。
第42章 戒指
薛易把头稍微低一低, 鼻尖儿就能蹭到陆皓亭的黑发。
因着路上车并不多, 这一路开的平稳无波折, 高高矮矮的树木从窗户两侧飞驰而过,树影斑驳全都映入薛易一个人的眼里。
在陌生的地方, 抱着熟悉的人, 薛易觉得很安心。
鬼使神差般地, 他侧头, 绕过陆皓亭的头发, 低下去亲了亲他柔软的嘴角——如果第一次纯属他长的好看, 很合眼缘的话, 那么这一次就只剩下爱慕和喜欢了,只想再把他抱紧一点, 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
司机从后视镜收回目光, 轻轻吹了个口哨。薛易扬起脸,朝他笑了笑。
“还有多久到?”
“大概半个小时, 你也睡会儿吧。”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很低,陆皓亭还是被扰到了, 微皱起眉, 身子轻轻蹭动,薛易右手过来拖住他的脸颊, 屏息等待他找好姿势, 才再一次箍紧了手臂。
车子快要到达目的地,薛易收回手臂,把人叫醒。
“唔, 我睡着了,咱们到了吗?”陆皓亭嗓音哑哑的,手臂朝前伸,睡眼朦胧间像只被扰了美梦的小奶猫。
“快到了,把宸宸也叫醒吧。”
陆皓亭伸手抱过陆子宸,揉了半天胳膊腿,小家伙睡的特别踏实,被揉的舒服了,还打几声小呼噜来意思意思,陆皓亭哑然失笑,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薛易。
薛易无奈道:“要不然裹个衣服抱下去吧,叫醒小孩子太罪恶了。”
陆皓亭抿着嘴笑,表示同意薛易的建议,胳膊一弯准备脱外套,被薛易制止了。
“我包里带着衣服,昨天你脱给我的那件,本来打算背来还你的,就先用它吧。”
司机伸手换挡,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又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车子抵达目的地,陆皓亭率先下来,帮薛易打开了车门。薛易小心护着陆子宸的头,稳稳地踏在地上。
“给我抱吧,你好好看看这里。”
陆皓亭接过外甥,跟着少年一起走进这‘世界第一学府’。
校园建筑是古老的红砖墙,厚重沧桑,陆皓亭从手机里调出来地图,递给薛易,让他自己选择喜欢的路线。
猛地看全英文的地图,薛易心里还有点小慌。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来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会怎么样——大概会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停下来,等待别人主动和他交谈。
就像当年被母亲扔到国外,每天都被孤独无助笼罩,幼小的孩子无法承担这些,每当看到河流的时候都会驻足良久,反复鼓起勇气还是跳不下去,最终被寄宿家庭的佣人抓走,窝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他拿着地图,脚步越来越沉,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让他的呼吸慢慢困难起来。
“小易,宸宸醒啦。”
薛易怔愣片刻,回过头,陆子宸戴着顶小帽子,正使劲儿揉自己的眼睛。
“小易,你怎么了?”
“没,走神了。”薛易走过来,抓住他的手,掏出湿巾帮他擦了擦脸。
薛易想,他没必要害怕,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也走了好一会儿神,国外的学校和国内不一样,这边的环境和氛围更自由一点,咱们多转几个地方,你好好看一看。”
多看看,或许会喜欢上这里。
“嗯,好。宸宸醒了就下来走吧,哥哥牵着你?”
没想到小崽子耍赖,把头埋进陆皓亭怀里,闷声闷气道:“不,
我不下来,我还没睡醒。”
陆皓亭笑笑,箍紧他道:“我抱着吧,你往前走,我们跟着你。”
以往参观学校,陆皓亭是会联系学生导游的,但是这次没有,他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反正是和小易一起,去哪里、多走点路都没什么,没必要多一个人站在他俩之间……
薛易时而胡乱走,时而看眼地图,兜兜转转了半个上午,最终来到了holyoke ter,陆皓亭已经把大衣收了起来,牵着陆子宸一起,三个人到一家精致的咖啡店吃了点东西。
陆皓亭点了杯咖啡提神,薛易要了块小蛋糕吃,陆子宸拿着一块比自己手大了三倍的三明治,啃的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吃不完,被薛易拿过来消灭了。
“哥哥真的很能吃啊。”
“陆子宸,不许这样说话。哥哥长个子呢,吃的多很正常。”
陆子宸见他又要严肃了,赶紧凑上去,抱住舅舅的胳膊撒了会儿娇。
下午的时候,他们转了很多地方,但大多都是在反反复复地走迷宫。天快要黑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中国旅行团,是三个像薛易这么大的学生,由家长领着参观学校。
分别是两个男生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见薛易是个帅气的中国人,就主动和他打招呼,邀请他们跟着旅行团一起走走。
薛易转头询问陆皓亭,陆皓亭点点头,表示怎么玩去哪玩都是你定,我们跟着你就好。
“一起吗,你自己走看不完整个学校的!”女孩伸手拉他的手臂。
薛易收回目光,朝她弯唇一笑,才将手臂收回,道:“好,一起走走。”
他说完,眼睛无意识地又看了后面一眼,陆皓亭已经低下头,在嘱咐陆子宸不许乱丢垃圾。
那个女孩子十分热情,一张小圆脸和陈娇神似,见他答应了,就过来站在薛易身边,给他简单说了下导游的路线,然后就开始问他家是哪里的,在哪上学。
那女孩儿的家长也很喜欢薛易的举止,跟着闺女一起和他聊天,一行人穿过瓦兹沃尔斯屋,从霍尤克中心西门走出,参观了一些古老建筑和学生宿舍。再后来,薛易几次表达他想要自己转转,都被女孩儿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陆子宸走累了,抱着舅舅的腿要抱抱。薛易趁机退了几步,把陆子宸扛在了肩膀上。
那女孩儿哇的一声,手摸了摸他的耳朵,“他好可爱,是招风耳呢!”
“你别动我!”陆子宸像个小气包一样,努力学着大人的样子瞪了一下那个女生。
小孩子没什么坏心眼,但陆子宸确实不喜欢她,因为她一直拉着小易哥哥说话,都把舅舅冷落了。
“他是你弟弟吗,他不喜欢我。”女孩儿有点小委屈。
薛易笑笑,“没有,他只是不喜欢别人揪他耳朵。”
“对不起小朋友,姐姐不该动你的,姐姐错啦!”女孩儿重燃信心,想摸摸他的小脸,结果还是被躲开了。陆子宸又把眼睛睁大,瞪着眼前的女生,心里道:你快把小易哥哥还给舅舅吧,舅舅都不开心了。
“他怎么了……”
陆皓亭见状赶紧上前,把陆子宸抱了过来,小声教育了几句。陆子宸委屈极了,抱住陆皓亭连声喊舅舅,嘴巴一瘪,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那女孩儿以为自己把他吓哭了,实在不好意思,过来想要和陆子宸道歉:“姐姐不动你了好不好,宝贝别哭,你看,你哥哥也过来了。”
薛易笑着走过来,薅了一把陆子宸的头发。女孩儿以为她和这小孩儿好了,笑盈盈地想要拉薛易的手臂继续玩。
“他不是我哥哥!”陆子宸从陆皓亭怀里支起身子。
女孩儿手落下来,扭头疑惑道:“他不是哥哥?”
陆子宸愤愤道:“他是我舅妈,你不要拉着他了,我舅舅要不高兴了!”
“……”
女孩儿走了,陆皓亭把陆子宸摁在树底下,好好地教育了一番。
薛易站在一边等,手里轻轻摩挲着陆皓亭的手机。
他刚和那女孩儿一起走的时候,内心是无比拒绝的,只想快点回到陆皓亭身边,但当那女孩儿伸手来拉他手臂的时候,他明显地看见陆皓亭皱眉了。
于是他没急着表明,还转头来,故意询问陆皓亭的意见,最终由着那女生站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小心观察陆皓亭的反应。他发现,陆皓亭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皱了两下眉,后面就一直垂着头,不往他这边看了。
薛易怕他失落,就赶紧找理由离开,看见陆子宸求抱抱后赶忙退了回来。只是没想到,陆子宸竟然直接把陆皓亭的心思戳破了。
是不是吃醋不能确定,但一定是被冷落了,所以才会让陆子宸开出来他不开心。
怎么办呢,先生也开始黏人了啊。
薛易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在傍晚的校园里和着风化作了柔软的甜,他朝树下走了几步,听见陆皓亭在和外甥讲,‘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才是一样的’之类的话。
陆子宸却问:“那爸爸喜不喜欢妈妈?”
“当然喜欢,不然爸爸为什么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给妈妈戴上戒指。”
“那舅舅,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小易哥哥吗,为什么不给他戴上戒指?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待在我们身边了。”
“不一样的。”陆皓亭手撑住额头,“宸宸你还小,我现在给你讲的你只要记住,以后会明白的……去叫上哥哥,咱们准备回去了,记得跟哥哥道歉。”
陆子宸只好作罢,从树底的阴影里钻出来,过来抱住薛易的腰。薛易伸手把他抱起来,逗了两下。
“小易哥哥对不起。”陆子宸委屈地念道。
“没事。怎么噘着嘴,生气啦?宸宸笑一个。好吧,咱们回去吧,哥哥抱你回去好不好。”
从学校里出来,车子早就停在了约好的地点。陆皓亭似乎是觉得有点尴尬,走过来,犹豫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薛易抱着陆子宸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白天偷亲他被发现了?
应该没有,当时他呼吸十分平稳,睫毛颤动频率也低,不可能是醒着的,大概是刚刚被宸宸弄尴尬了,想通过坐在前面来逃避问题。
薛易也坐上来,让宸宸坐在自己腿上,试图拉走陆皓亭的注意力:“先生,咱们明天几点的机票?”
“下午一点多。”陆皓亭拉好安全带,“晚上你就住在我们这儿,不要回酒店了。”
“嗯。”
“我和哥哥一起睡!”陆子宸举起手。
“和宸宸一起可以吗?”陆皓亭扭头询问薛易。
波士顿这边的房子没有虹城那么大,以往他过来,都是和宸宸睡在一起的,今晚就打算让两个小孩儿一起睡,自己去睡爸妈的房间。
“可以。”薛易低头,跟陆子宸凑过来的小脸儿蹭了蹭。
“那就好,你们小哥俩自己安排时间,玩的晚一点也没关系,明天上了飞机也可以睡觉。”
“耶,那我要玩到半夜十二点,我要和小易哥哥一起吹喇叭!”
陆皓亭调一下就变了:“不行!”薛易没忍住,头靠在玻璃上笑了。
车子在一处教堂门前停了下来。
“醒醒,小易,咱们到了。”陆皓亭先下车,绕过来将少年叫醒,抱过外甥先放在地上,才回来伸手来拉薛易。
薛易迷迷糊糊地把手伸了出去,被陆皓亭握在了手心。
“怎么睡了一觉,出这么多汗?”
“不知道,可能车里有点热吧。”薛易手软脚软地从车上下来,脚掌触地的瞬间,膝盖猝不及防地一弯,被陆皓亭接了个满怀。
陆皓亭皱皱眉:“你脚怎么了?”
“没、没事,有点麻了。”薛易站起来,将重心调回左脚,微微抽着气。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忘了脚腕还没好了。
陆皓亭架住他胳膊,“估计是走累了。回去了我烧水,你们俩洗完澡就一起泡泡脚。”然后又压低声音,对他道:“你要是累了就别陪他玩了,我领他看电视就行。”
“不累,我和宸宸一起睡吧,他刚刚还说要给我他的小宝贝们。”
陆皓亭笑了:“都是他爸爸给他买的玩具。对了,忘了给你礼物,大老远跑过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这样,明天等你醒了,我把宸宸送他爸爸那儿,咱们去买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