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累了才会没反应过来,这一层只有我一个人住。
反应过来了,人已经站在身后了。
“你……”
下一刻是一个铺天盖地的吻。这吻夹杂着很浓重的酒气,还尝得出是「然而」酒吧招牌的曼哈顿。这吻太过挚猛,一手掐着我的后脖子,一手掐着我的腰,严丝密缝到让我有点窒息。
这些年来我不是没和别人接吻过,只是没有一次像这样手足无措,被动和惶恐。我只能闭紧嘴不放他的舌登堂入室,抓皱了他的衣领。
强吻我的人还睁大了眼睛,有些微怒地近距离盯着我,看得我紧握成拳,心里有一股怨恼快要冲破理智的枷锁。
舌苔上微微的粗糙颗粒,干涸起皮的唇瓣,接触之间像是一种强迫的碾磨,再不平和也要让它们贴合在一起。然后从中生出湿漉,生出火热。
吻完被他压在门上,走廊里的声控灯都暗了,他额头紧紧贴着我的额头,微眯着眼,似醉非醉:“我等了你一晚上,你却在和别人拥抱。”
从意乱情迷里清醒过来,我猛地抽了他一个耳光,响亮到声控灯再度亮起,秦浪的脸偏到一边,五个手指印一个不少,红得正新鲜。LC
第21章 困兽之斗
我现在知道了,今天,厉星辰疯了,秦浪疯了,他们两个一起疯就是要把我也逼疯。
“滚!”我咬了咬唇,“别再来招惹我。”
“不可能,”秦浪阴沉了脸,“是你先起的头。”
“我?”我忍不住笑出声,太过疲惫就连笑声也有气无力像是肾虚,“我后悔了,行不行?起头是我一个人开始的,要结束也是我一个人决定的,秦浪我他妈都让你摆脱我了,你还凑上来犯什么贱?!”
秦浪的脸色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着一般难受,竟生生有一种隐忍而委屈的意味在里面,让我觉得自己是瞎了眼。
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门,正想用力关上,却被秦浪一把格挡开,闯了进来。
“出去,不要逼我报警。”凶完秦浪的我内心并没有半点好转,而是清楚地直到自己就是败絮其中的空架子,秦浪再呆的久一点,我大概就不行了。
秦浪丝毫不受威胁,他一步步走进来,说道:“今天在酒吧等你的时候,我在想,以前你等我那么多次,是不是现在我把欠你的那些都一一受遍,你就可以好好地和我说话,像从前一样地面对我?而不是摆出这样一幅锋芒在外,可是连你自己都累的尖锐模样。”
我好似一个一扎就破的气球,在他面前,强装着顽固。
他声音喑哑:“如果是,就当我犯贱也可以。”
我摇了摇头,胸腔翻覆着波涛,脚步虚浮地往落地窗边走,拉开窗帘,看着夜色,道:“你说的那个人,死在五年前那场火里了。秦浪,你杀死他了。”
“你…果然还是因为这件事。”
我看着落地窗里秦浪的倒影,有些重影:“只是这件事而已嘛?呵,谢谢你在从前和这段时间里帮我了的种种,可是秦浪,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我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这五年来,你的确变了很多,可是骨子里还是五年前的你,你还是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离开你,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彻、底、看、透、你、了。”
“林羡…”
“找那个让你好欺负好羞辱的林羡,请回五年前!”
秦浪嘴角一抽,狠狠一笑:“五年前的时候是你要呆在我身边,五年后又是你要走,林羡,别自己一个人去做两个人的决定。”
我神情淡漠,暗自咬了咬舌尖:“相爱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个整体。”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承认当初是我犯贱,可是贱一次就够了,你还想指望我贱上一辈子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了,我们,各自多干净啊。”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他深邃的眼睛像一根钉子定住我的四肢,让我血脉喷张。
肩膀一下子被人钳制,那个人粗鲁的将我按在窗户上,硬邦邦的玻璃硌得我后背生痛。我来不及呼痛,迎面是他狂风暴雨般的咆哮。
“如果不喜欢你,那我为什么要等你这么多年?!”
“如果不喜欢你,那我为什么要一直缠着你不放?!”
“如果不喜欢你,那我为什么要和厉星辰打架?!”
连珠炮一般的发问,一个接着一个,像地雷般拼命在我脑海爆炸,而我除了耳边嗡嗡,一个也答不上来。
秦浪逼视着我,表情从愤怒到无奈到惊讶到惆怅,最后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林羡,我爱你,说谎你就杀了我。其他我都依你,只是要我走……除非你能让我忘了你。”
房间里,死寂一片。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先是像一个雕塑般不动,进而嘴唇打颤,然后所有的血液从心脏往外流,后背更像爬进了一条蛇。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轮回不断的三个字。
秦浪的举动、表情、话语,突然闯进了我心里的那片禁区,我的心被爆炸大的冲击炸成一堆碎屑,变得艳丽又妖冶,“扑通扑通”的冒着鲜红的血液。
而后便有什么东西攀上了我的心脏,疯狂的在这片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柔软领域里面攻城略地,交织错落着,插上肮脏的旌旗!
摇摆着,晃动着,婀娜多姿的等待着它最终的灭亡。
大约是我怔愣太久,秦浪微微摇晃了一下我:“林羡?”
“闭嘴!”我突然挣开他,像躲避杀手一样离他远远的,不住后退,“闭嘴!闭嘴!你不许再说了!”
“林羡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变得很是担忧。
我的眼睛有点花,好像整个世界突然被打上马赛克一样,迷离得有点不真实。这个感觉真熟悉,五年前在厉星辰的诊疗室里,我无数次在和这个感觉搏斗。
此刻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我只知道那个“怪物”,他是个卷土重来的叛军,他又要来折磨我了。我吓得只能拿手堵在耳朵上,大喊:“我不要听!假的!你不是秦浪,你是我的幻觉…你是假的!”
看着眼前那个‘秦浪’正在向我走来,我浑身都充满了恐惧,青筋直接爆出来,目眦欲裂,头疼如麻,我拿着手边一切可以丢的东西砸过去,杯子、烛台、台灯……以往那些东西都应该穿过身体的,可是这次,都实实在在地砸上了。
而且,那个‘秦浪’却还在不断逼近我,一边走一边还试图欺骗我:“林羡你冷静点,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你走开!我不要,我不要再想了…….”砸完最后一个东西,我冲进卧室,关上了门,跑到床头柜一把拉开抽屉,找出思诺思,手一抖,倒得满地都是,抓起好几颗塞到嘴里,没有水,伸了脖子好几次才生生咽下去。
门外,是那个‘秦浪’拍门的声音。
我拍着胸脯,一边拍一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门外那个是个幻觉,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可以战胜这个幻觉的。
五年前我就输给这个幻觉,五年后我不能重蹈覆辙。
掏出手机的时候,我看着屏幕上的水珠才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地声泪俱下,控制不住地流泪,十指不听使唤,滑了好几次都没能打开屏幕。
冷静冷静,林羡,你要冷静。我这么不停告诉自己,好不容易才把电话打出去。
等待中的每分每秒,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我跪在地上,头磕在墙上,好像这样的卑微姿态能让上帝知道我的虔诚,求他关照我,救赎我。
“嘟---嘟---嘟----喂?”终于接通了!
我祈求般地呜咽:“星辰…‘他’又来了!我该怎么办…救我、救救我…”
发完了求救信号,如同耗电结束的电池,我倒在地板上,手机吭一声砸在地上。眼泪横着从一侧流下去,大脑就渐渐陷入了混沌的意识流中。
整个世界慢慢变得安静,不论是那个‘秦浪’的叫喊声,摆钟的滴答声,还是电话里星辰的问候声,别的什么都好像在渐渐离我而去。
我的世界只剩下与自己对话。
我说,林羡,你总是喜欢在很多事情上佯装强大。其实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世界就飞快的穿针引线,把你包在一个严苛的茧里。
你说你要冲破它,去你妈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困兽之斗。
所以啊,别逞强了。
你比谁都弱小。
不知道过了多久,放空的意识里,迷迷糊糊地好似在听到一段对话,断断续续的,支零破碎的。
“你对他说了什么?……什么?!你他妈是想害死他……”
“……他到底怎么了?”
“妄想症!被爱妄想症!”LC
第22章 原来是妄想(上)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直萦绕着那个词。
Erotomania,被爱妄想症。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的时候,是在看2002年的法国电影《安琪狂想曲》,一个演着独角戏而不自知的女主,爱上了心脏科医生Loic,而这一切,只是一场病罢了。
电影里,安琪说:"我脑中的世界和现实不同,在那里Loic爱我,保护我,在那里他永远陪着我,现在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那只是我的错觉,我的幻想。"
彼时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只是唏嘘一下,因为我并不曾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主角。
2012年6月30号,其实比7月1号那天还要精彩。
那一天,我早早到了秦浪家楼下,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想问他报名哪一所学校,我想与他同去。
可是当我见到秦浪之后,他却用刀锋一样的话回击我:“不告诉你你就查不到了吗?林羡,摆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给谁看?”
我慌得只能摆手:“不是的,我不是……”
他神情不定,转身走了。
大约是那天眼皮一直跳,让我总觉得心里蒙上乌云,怏怏地回到了家。其实往常听到这种伤心话也不少,只是到了毕业之时,难免各种情绪沉渣泛起,更是怅然。
我踏进家门的时候,难得芳姨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走到楼梯上楼的时候,也见着父母亲的房门各自开着,无人在内。
而正当我打算回房间的时候,蓝宛突然从我的房间里出来,一脸冷若冰霜,还有一些深深的憎恶流露出来。我着实吓了一跳,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去院子里把花搬一下,要下雨了。”她这么吩咐我。
我们两个僵持了几秒,最后我还是转身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奇怪,她从来不进我的房间,也从来不会在乎花花草草。我知道这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可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只知道背后蓝宛看我的目光像一根根冷箭,嗖嗖插在脊柱上。
搬完了花,擦了一把汗,我发现竟然是一身冷汗,心也跳动起来。等我走回屋子里,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喝时,蓝宛又出来了,站在楼梯口,俯视着我,吩咐道:“上来,到你房间去。”
我捏了捏手里的杯子,忐忑放下,脚有些虚浮地上楼,跟着她的脚步进了房间。
房间里,我看到林望疏坐在电脑前,桌面上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档,他戴着眼镜逐字逐句地看过去,见到我进来,他才抬起头,目光和蓝宛如出一辙。
当头一击!我的灵魂像被狠狠绞了一把!
那个文件里,密密麻麻写满了我和秦浪的事情,无论多么细碎,哪怕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都事无巨细地写在里面。他送我去医务室、他帮我点单、他替我出头……只要是我记得的,全都写着了。
甚至、甚至还有我敢想不敢说的那些情话,也全倾诉在里面。那么热烈和直白的感情,真挚到写完他我自己都不敢再看第二眼!可是现在,他们全都赤裸裸躺在林望疏和蓝宛,我的父亲、母亲面前!
我像是一个被扒光衣服的罪人,衣不蔽体在光天化日下,死都算是种解脱。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看我的……”我颤抖着嘴唇,那已经没有血色了。
“怎么不可以?”蓝宛轻蔑一笑,“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也是我们发现得早,不然,不知道你要病态到什么地步!”
蓝宛像是一个黑警,等着钓鱼执法抓我这个累犯许久,好不容易抓住痛脚,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反而得意的很,看着林望疏阴沉的脸,我想得到,方才蓝宛用多么刺激的字眼去讽刺他这个父亲的不称职。
“我没有病。”我顶罪。
“你这还不是病吗?!”林望疏狠狠拍了桌子,震得房间一响,他说话中气十足,此刻更是浑然有力:“我以为你只是交友不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堕落!是我太纵容你了!你自己看看,这些不堪入目的都是什么东西!”
终于还是到撕破真相的这一刻了。
我可以允许他们骂我,却不允许他们讽刺我的感情:“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们管!”
林望疏和蓝宛大概被我吓到了,他从来没见过我翻脸的样子,也没见过我大吵大闹,他气得胡子一抖一抖,最后冷笑:“好、好、好…不要我们管?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靠的谁,啊?你以为你翅膀很硬吗?我告诉你,这个家里不容你说了算,我的儿子,绝不可能任由他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