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的后果,是呕吐。
我冲到洗手间里,俯身,呕吐,打开水龙头,哗哗流水冲下来,我一面漱口一面掏心掏肺一样的把自己倒空。好像胃酸腐蚀上来,灼烧我的肠胃,血液上涌,站直的时候头晕晕一片,眼前像打了一阵马赛克。
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又回了吧台,此时我眼前已经是一片天旋地转。
一阵开门声。
有人走近了。
我倒酒,拼命的摇晃瓶子,可是不知道怎么都倒不出来。我很急,开始发脾气,狠狠往地上一摔:“连你也欺负我!”
随后就是一只手抓住我,道:“已经空了,没有酒了。”
我混沌的大脑辨别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也完全没有任何的警惕性。只是听到没酒了就耍起无赖:“我还要喝……”
脖子一歪,往边上一倒撞进一个胸膛,那个胸膛的主人说:“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酒精完全融化到血液里,他们是恶魔是禽兽,把那些隐藏多年的秘密情绪都解锁,让不受控制的身体完全沦陷在这个阴谋里。
我双手胡乱抓着,最后抓到了像衣领般的东西,死死揪住,头抵着胸膛,也不知那人是谁,然后眼泪就稀里糊涂的落下来了。好多年没哭得这么歇斯底里,这一次哭得真是痛快。
对,是痛快。痛苦而畅快。
眼睛里像是两团火球,滚滚热热,然后流出来的都不像是泪水,而像是血水,像酒精。我边哭边咳嗽,呛了气就整个人难受得发抖,随后就有一双手在我背后轻拍,顺气了我就继续哭。
“他喜欢我……他竟然是喜欢我的……他知不知道,我因爱他而病了,我受了多少罪……”
有人,将我抱紧,好像要揉碎到骨头里,抵在耳边问话:“他是谁?”
“秦浪……”我上气不接下气,“你不认识他,我、我告诉你……”我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五年…我用了五年,才治好「他」,才把他从我的脑子里赶出去!可是…他,他只用了几句话,甚至都不用他亲口说……就让我输得这么难看……呵呵呵…哈哈哈…”
我大笑,笑着还哭着。
然后听到一声叹息,一双手在擦我的眼泪,那动作似乎很温柔。
“他是个混蛋。”那个人如是说。
我懵懂的点点头,然后狠狠擦了一下鼻子:“是,混蛋,他是!我也是!”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找到一个垃圾桶,可以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吐一吐,我拉大了嗓门,一桩桩一件件数落下来:“他不知道,我把他当成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不知道,我在面对时不时出现的‘他’,有多少次想从楼顶跳下去!他不知道,医生确诊我的妄想症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若不是精神病,谁会有这样疯狂的感情?!”
“他有什么好的……也没有比别人高一点,也没有比别人好看一点……呵呵…他究竟有什么好的?他凭什么要像一个影子一样,不管我是留也好,无所留也好,这个该死的混蛋永远都在!”
说着我捶打起面前的人,像是出气,一下一下,撕扯、揪打,他应该很疼吧,总之我的手有些发麻。
头一次觉得眼泪真多,真不值钱,脸上像泼了水一般,顺着脖子下去,前襟都是湿漉漉的。
打得累了,才被人抓住手腕放下,然后是脸被人捧起,我有些放松了,然后舌头突然冒了出来,湿湿的舔舐我的嘴唇。
神奇的是,我竟然毫无恶心的感觉。我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是一副醉倒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拿舌就打开了我的牙关,努力往里探索。
在接吻中,竟能尝到一种安抚的味道。
今夜,一切都是放纵的。有一种名为自暴自弃的危险讯号在我脑海里作祟,我伸出手,勾住面前人的脖子,错开一点角度,任由有灵魂的吻在我的意乱情迷里里应外合。
“哈…….”
喘气,交替的呼吸。
我像是一只蜜蜂掉在糖罐子里,一点也不想醒来,只想沉迷下去。直到一点冰凉钻进我的腰间,我的心乱了节奏,生硬地把人推开。
这种分离,好像粘合在一起的两具身体被撕裂,断裂的藕。对方不满意,掐着我的腰,嘴唇又贴合在一块,像一个蛮横无理的士兵,闯到我的家里,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打乱,为非作歹。
喘不上气,头晕,目眩。
我恶狠狠地咬他,掐他的脖子,都未能使这个吻停下来,直到我放弃了力气,整个人软软的,予取予求。
什么时候停下的,我不记得了。
我恍惚记得一阵失重,脚离了地,好像在飘一样,闭上了眼睛,混沌的黑暗之中有人絮絮说:“……我无父无母,没人教过我怎么对待别人的感情……我总以为,你永远在那里,不会走的,却不想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就跟你差了五年。”
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是理解不进去。
“你还愿意给那个混蛋一次机会吗?”
“你……唔…你是谁?”
“秦浪。”
“秦浪…秦浪……”我一遍一遍嘟囔着这个名字,每喊一次,就觉得眼泪从眼角滑到下巴的清晰路线,“…….我不想和你从头来过,任将来的哪一条路,我都不想再和你同行……我、我想清楚了,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反正一生……也没有多长。”
哭真累,喉咙像撕裂一样。
抱我的手兀得紧了一下,疼得我皱了眉头。
彻底昏厥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这样的——
“用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林羡,我怎么舍得放手?”LC
第36章 动口不动手
宿醉真是头疼。
我醒来的时候只是睁开眼睛,眯着一条缝,看着天光好像还很昏暗,又闭了回去。若不是腰上有一个紧紧的事物箍着我,我大概就要睡个回笼觉了。
闭着眼摸了一会儿,好像是一只手。
这个认知让我一个激灵腾坐起来,然后把被子一掀,秦浪就躺在边上,松松垮垮的衣服开着襟,迷迷糊糊地醒来,看了我一眼。
大脑开始运作,我脑子里闯入了昨晚一些支零破碎的记忆。
很不巧,能想起来的都是特别丢脸的,尤其是看到秦浪嘴角那个淡淡的牙印,更是不知所谓了。
“你…你……”你了半天,我不知道你出个什么来。
秦浪抓着我的手往怀里一拉,我就直直往床上一倒,他顺势拉起被子罩住我们两个人,睡意朦胧地开口:“衣服都没穿,小心感冒。”
哦,我现在才感受到了,我连衣服都没穿着。
挣扎着要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秦浪眯着眼睛,反问我:“你说呢?昨晚撒泼打滚不让我走的是哪个?”
撒泼打滚?我?
我嘴硬道:“这跟你躺在我床上有什么关系!”
秦浪叹了一口气,又把我抓紧了一点:“我又背你回来又给你洗澡又给你换内裤的,借半张床都不肯是不是说不过去?再说,你这里就两个房间,不跟你睡,难道去跟小慕睡吗?”
“那你可以把我扔在沙发上。”
“我怕你发酒疯从窗户跳下去。”
“你可以一巴掌往死里抽醒我的。”
“抽你就算了,”秦浪终于直溜溜看我,“你昨晚那样子,没抽死我倒算我皮厚。”
我眨巴眨巴眼睛回忆,秦浪很‘好心’地坐了一点起来,被子滑下,露出他肩膀上一个清晰还带着伤口的咬痕,我的两颗虎牙长得比较靠前一点点,所以咬出来的牙印是不平的,那一看就是我干的好事。
他指了指,很无奈:“这你得负责吧?”
我别过脸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哦,医药费我包。”
我正想窜下去,就连着被子被秦浪给抱住,他一翻身压在我身上,我就像个蚕蛹一样被团在被子里头,只露个头出来:“我不缺医药费。”
“你再不给我老实点下去,我就剁了你。”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挣扎的我,好像没什么威胁力。
秦浪微微叹息,然后蓦然低下头来,鼻尖触碰到我的鼻尖,让我心头一紧:“你脸红了,心跳也很快。”
“没有!”我暗暗咬牙,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可恶,而且被他这么一说,我真觉着脸上火烧火燎的。
“呵…”他突然很愉悦地笑了一下,脸上都是爽朗的神情,然后在我耳边吹气:“你现在是不是又在被子里抠指甲了?”
我隔着被子蹬腿:“才没有,你笑个什么劲?”
秦浪故作神秘,一副知道了天大秘密的表情,贼兮兮地呢喃道:“我笑是因为…昨晚,我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情报。”
我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在我后面断片了的记忆里,该不会我真的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或是吐了什么丢人现眼的话吧?
他眼底是狐狸一样的精光,感觉话头就在他嘴边却被他给溜回去了,又说:“…嗯,我发现,你真的挺‘讨厌’我的,‘讨厌’到心里,‘讨厌’到骨头里,全世界都找不到比你更‘讨厌’的我人了。”
好一个正话反说,听得我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瞪大眼看他。
真是喝时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恼羞成怒的结果就是破罐子破摔:“既然知道我讨厌你你就给我下去,滚远些,别跑到我床上来还耍流氓!”
下一刻我的头被他固定住,他拉了一下被子,低头,我的肩膀就被他忽然咬了下,意料之外的微微痛感让我忍不住惊呼一下:“啊---你做什么?”
“讨债。”他提醒我关于他肩膀上那个咬痕的账。
“住手!”
“我没动手。”
“那住口!”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专心啃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我的肩膀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痕迹。
我就像个蠕虫一样,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地挣扎,但似乎像是无用功。就在秦浪刚刚抬起头来的一瞬间,一声震天的破门声挑战着我耳膜的承受极限。
“砰!”
是梨花木的大门被一脚无情踹开,门弹到墙上,又是‘咚!’一下,反弹来回,还震了两声,墙壁都悲惨地发出巨响。
随着门开,是一声拔高的清凉大喇叭嗓门:“哟!大表哥!我来投靠你来了,大白天的您老还睡……”
声音戛然而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不仅尴尬,还冷场。
这会儿秦浪还压在我身上,我上身裸着,他脱得七七八八,两个人身上都有些说不清楚的痕迹,门外那家伙,头戴着耳机,这会子吓得掉了半个,挂在脖子上,嘴巴张得老大,一副似乎撞破奸情然而捉奸未遂的看戏表情。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一掌把秦浪推下床去,红着脸解释。
这会子,门外又探出一个小小的头来,是小慕,他穿着睡衣,舔着巧克力,一脸懵懂地又问:“秦叔叔,你怎么又压在小爸爸身上呀?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啊?”
门外那家伙一把捂住小慕的眼睛,脸上换上一种‘你们继续我懂的’的表情,猫着腰慢慢关上门:“大表哥,我、我出去抽根烟,你你你们完事儿微信跟我吱一声哈~”
我反手就是一个枕头:“抽你大爷!给我在客厅里呆着!”
扶着额,头好疼……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鸡飞狗跳的一顿收拾之后,我才走出房门,压下脸上的红晕,坐在沙发上,假装一脸正经地看着对面假装乖巧的傻小子。
这小子,就是我小舅的独生儿子,叫蓝三。话说蓝三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后来小舅请了神婆,神婆说这家伙阴气绕身,不好生养,取个贱名压一压,正好那会儿他头上三缕头发特显眼,就取了名叫蓝三。
蓝三,就是整个蓝家最调皮最捣蛋的家伙。
我去日本的时候,他才十三岁,那会儿就天天一副贼样,一犯事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遇着长辈就卖乖卖巧,是个挺滑的滑头。
五年不见,长高了,也长帅了。
我是最近忙忘了,才没想起来,蓝宛前几天告诉我蓝三这两天会来找我,我才把钥匙托给蓝宛转交。
真是会挑时候!
不过我就是换身衣服的时间,这家伙怎么就跟秦浪好像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一样,冲着秦浪笑得特狗腿。
“小三儿啊,”我喝了口水压压惊,“你……”
“等等!”他皱眉打断我,“我的哥啊,你要么叫我小蓝,要么叫我三儿,就别这样叫,小三儿、小三儿的,我可不想给你叫绿了。”
我也就顺着他:“你这回又是惹什么事了,怕被舅舅打死才来找我的吧?”
“先别说我的事,”蓝三凑近我,给了一个特别浪荡的眼神,压着嗓子道,“哥,不愧是去岛国留过学回来的,这动作戏学的…一看就读得不是正经书吧?诶嘿嘿嘿……”
啪叽一下,我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白他一眼:“你觉得这动作正经不?不正经我再给你露两手。”
他倒抽一口冷气:“…我错了。”LC
第37章 酒酿蛋
我问蓝三:“又犯事儿了?”
蓝三揉着脑袋道:“还不是我老爸,就因为我昨天去KTV,我…我跟人打了一架,然后他就一直骂一直念,烦死了。我到你这里躲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