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轻轻抚摸他的小腹:“别拿宝宝冒险。下次再去好吗。”
沈情不甘:“这次独奏会对我很重要,你有你的事业,我有我的爱好。”
宋凛垂眼:“我知道。但是它危及你和宝宝了,能不能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沈情烦躁地把枕头扔出去:“这不是以后一不一样的问题。现在的情况的是——”
“我要因为孩子而对我的未来放手。”
“这让我觉得我是被孩子困住的,我不想这样。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却还不得不在正好的年纪屈服于孩子。”
“你能理解吗?宋大总裁。”
宋凛沉默了一瞬:“不是这样的。”
孩子的出生是应当被期盼的,他不是父母的包袱,而是未来。
沈情已经完全不想听他说话:“你跟我结婚是为了孩子,所以孩子比我重要,我理解。”
宋凛抿了抿唇:“只是为了你。”
沈情笑了:“既然为了我好,那就让我去。”
宋凛摇头:“这个不行。”
“行。”沈情起身,“你觉得怀孕了不能去,那我去把孩子打了,我们离婚,这样我能去了吗。”
宋凛握着他的手:“不行。”
沈情低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总得有一个行的吧。”
宋凛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沈情:“既然这样,我就走了。”
他说着直接先一步离开了公司。
电梯平稳,他处在完全密闭的电梯里,看着里面那块镜子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样子。
愤愤不平的,眉毛皱着,眼角还有点发红。
是情绪激动的模样。
此刻直面自己的这幅样子,他有些淡淡的后悔,刚刚对宋凛说的话有些并非他本意。
但是他不情愿仅仅因为怀孕就放弃这个机会,这代表着他要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事业。
这不行。
他还年轻,正是最好的年纪,适合在国际乐坛崭露头角。
他想,他跟沈休一不愧是兄弟,骨子里的叛逆如出一辙。
只不过被他柔顺的外表掩盖了而已。
因为这件事,沈情和宋凛冷战了。
也不算冷战,沈情对他本来就无话可说,宋凛害怕再说一句沈情直接跟他离婚。
等沈情睡下,宋凛给院长打了个电话,问清楚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后,又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订一张后天早上九点首都机场飞巴黎的头等舱。”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订两张。”
这次飞巴黎是由周教授带队,学校一起订的机票。
沈情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
在打开许久没用的背包之时,一枚熟悉的表掉落出来。
沈情捏着那枚表看了一会儿,随手将它放进了抽屉深处。
第二天沈情出发的时候,宋凛正在楼下吃早饭。
他穿着白衬衫,从领口到袖口都工整无比,就像沈情以前在后街看到的他那样,站在地上都觉得脏了他的鞋底。
沈情都要走了,鬼使神差回头跟宋凛说了句:“我走了。”
宋凛没看他,声音是刻意地冷淡:“不吃早饭?”
沈情看了眼表:“老师订的集合时间有点早,怕来不及,还是到机场了再吃吧。”
宋凛嗯了一声:“那你让司机快点儿。”
沈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想太多,坐上车就走了。
听着汽车的声音逐渐远去,宋凛把勺子一放,快步去了车库。
沈情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司机就提醒他已经到了首都机场,并帮他把后备箱的行李提了出来。
他这次只在法国待一天一夜,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一套正装,还有些必备物品,出行也算轻便。
沈情去接自己的行李,司机却道:“总裁让我送您到集合点,我帮您提过去吧。”
行吧。
沈情带着司机在3号航站楼一层跟另外三个人会了面。
兰子君一看到他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旁边的女生凉凉道:“攀上高枝儿就是不一样,连行李都不用自己拿。你说是吧,子君。”
兰子君咬牙:“你少说两句。”
周教授扯出了慈祥的笑:“沈情,这是你的学长和学姐,兰子君和杨琪琪。”
沈情点头:“学姐学长好。”
他故意强调了“姐”这个字。
杨琪琪翻了个白眼,她跟兰子君是同班同学,关系比较好,因此对沈情感官极差。
不就是个攀高枝儿的吗。
周教授把机票分给几个人:“你们的证件带好了吗?”
杨琪琪拿到票就呀了一声:“怎么是特价经济舱!”
周教授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经济舱怎么了,这是学校替你们订的,难不成还人人都是头等舱?你是去代表学校参加独奏会的,不是去旅游享受的。”
杨琪琪第一次被周教授训斥,眼泪委屈得都要落下来了:“可,可这是人坐的嘛。”
这话算得上一个大型群体伤害。
周教授身处中心,受伤最重,被划入了不是人的行列,整张脸都青了:“你不想坐,现在回去,或者自己掏钱再买一张。”
杨琪琪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小声嘀咕道:“明明是学校安排的,怎么还要我重新买。”
亏得周教授心脏尚且强健,不然得气得心梗猝死。
兰子君看不下去自己的猪队友:“杨琪琪你别说了。”
沈情在一旁看戏,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杨琪琪不敢怼周教授,怒气正没处撒,一听到沈情的笑声就找到了目标。
她对着沈情嫌弃道:“笑什么笑!你这辈子做过头等舱吗?经济舱也就适合你这种人罢了。”
沈情摊手:“那你这辈子坐过牢吗?挺适合你的子君的。”
杨琪琪:“XXX。”
沈情接过行李,跟司机说了句:“我们进去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转身率先进了候机厅,他的声音凉凉的,钻进杨琪琪耳朵眼儿里:“没准回来就开庭了,让你们多蹦跶几天。”
杨琪琪气得跺脚。
一行人在国际出发候机厅等待。
杨琪琪还在小声抱怨经济舱连个好点的休息室都没有。
这时一位穿着法航制服的空姐款款走来,站在沈情面前:“您好,请问是沈情先生吗?”
沈情:“……我是。”
空姐继续微笑道:“您是AF371航班的头等舱乘客,我是负责专门负责陪同您登机的工作人员。”
沈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机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经济舱:“你是不是弄错了,虽然我这是这个航班的,但是我的是经济舱。”
杨琪琪在一边嘲讽道:“您可看清楚了,他能买得起头等舱?他拿五次奖学金都不够。”
空姐语气恭敬:“您的舱位已经被升级为头等舱,请你随我到专属休息室。”
沈情愣愣地起身,他这是什么狗屎运,买了特价经济舱也能被升级成头等舱。
等他从法国回来一定要买张彩票试试。
杨琪琪呆坐在长椅上,直到沈情都走远了,才愤愤不平道:“凭什么是他的舱位被升级啊!瞎猫碰上死耗子,气死我了。”
周教授心想,你想得美,还真的以为是法航升舱。
法航头等舱的专属休息室是个巨大的套间,私密性极强,在里面可以休息,洗澡等,在公共区域还有酒吧,独立餐厅,SPA等等。
沈情把行礼放在房间,就摊在沙发上玩手机。
与此同时,普通候机厅内,工作人员站在了一名男子旁边:“您好,专属休息室在这边。”
男子不停看表,闻言摇头:“谢谢。我就在这里候机,你不用陪同。”
话虽如此,作为头等舱乘客的陪同,工作人员还是不敢离开。
起飞时间临近,沈情和空姐优先到了登机口,检票完毕,空姐还帮他行李提到了头等舱。
这让自认为身强力壮的沈情感觉有些古怪。
头等舱的作为是按照一二一分布的,共四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配有帘幕,可以随时拉起来变成独立的私密空间。
通道旁的扶手边还有一个移动隔板,轻轻触摸就可以立起。
沈情的位置在中间,他到的时候,旁边已经坐了一位蓝眼睛的帅哥,右边靠窗的那个位置则紧紧地拉上了帘幕。
他本来也想拉上帘子,没想到刚坐下,那位帅哥就开始跟他搭话。
“嗨,你是中国人吗?”帅哥的英文有点烂,磕磕绊绊的,但是沈情还是听懂了。
他点头,用英文回答:“是的,我猜你是法国人?”
帅哥一脸握草的表情:“你真聪明,我是混血儿,长得不像法国人的。”
沈情勉强微笑:“猜猜而已。”
内心疯狂吐槽,除了法国人还有谁的英文这么菜。
帅哥一点都没有自己英文十分蹩脚的自觉,他看着沈情的眼睛:“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男孩。”
他的眼睛的是海蓝色的,看人的十分真诚,仿佛他所有的话都是发自真心。
沈情有些尴尬:“谢谢你的赞美,过誉了。”
帅哥继续殷勤道:“我叫阿兰,我有这个荣幸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沈情想了想,说:“我叫沈二壮。”
“额壮。”他跟着念了一句,赞叹道,“你的名字真美,就像你本人一样。”
操。
沈情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声。
阿兰看他神色古怪,关心道:“你身体觉得不舒服吗?还是我打扰到你了?”
沈情用力地把那阵笑意憋下去,清了清嗓子。
他刚张口,右边靠窗那位神秘的乘客的声音透过帘幕传了出来:“你打扰到我了。”
是纯正的英腔发音,声音有点哑,也有些粗,似乎嗓子受了什么损伤。
沈情却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他故意用中文回复道:“不好意思,我们会注意点的。”
那个人不再理会。
事实上,沈情和阿兰交谈的声音已经很低了,那位在厚重帘幕后的乘客得带着助听器才能被“打扰”到。
沈情以为是熟人找茬,但回忆了一遍自己简单的人际关系,发现自己亲友里没有对得上号了,也就放弃了试探。
阿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转头继续凝视着沈情:“你是要去法国游玩吗?”
沈情可以压低了声音:“不是,我去法国参加一个独奏会。”
“wo~”阿兰神色夸张,“没想到你还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你最喜欢谁的曲子?”
“肖邦吧。”沈情淡淡道。
“为什么?”
“因为他的船歌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沈情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肉眼可见的柔软起来。
阿兰是一个典型的法国男人,也有着对情感的敏锐直觉,他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关于感情的问题吗?”
沈情点头:“没关系,你问。”
阿兰:“你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吗?”
接着他又絮絮地说:“我觉得你不像是喜欢女孩子的样子,女孩子太软了,不适合你。”
沈情被挑起了兴趣:“为什么这样觉得?”
阿兰挠挠头:“大概是一种法国男人的直觉?我觉得你这样柔软美丽的人,女孩子不能给你想要的。”
沈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好笑之余又觉得似乎在理:“那你猜一猜,我有没有。”
阿兰:“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
沈情台子上的海马形床头灯调暗了点,缓缓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我已经结婚了,和一个男人。”
阿兰震惊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结婚了。”
沈情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不是因为爱情结婚的,我们仅仅是因为一个约定,不合适会随时离婚。”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看来,我们似乎要离婚了。”
阿兰劝慰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这么年轻,何必为了婚姻将自己的美丽埋葬。有什么还能比没有爱情的婚姻更让人痛苦的呢,我建议你早点离婚。”
沈情犹豫道:“也不是这样说……”
他话刚说了一半,坐在床边的那个神秘乘客再次发声:
“dire des absurdits。”
这次又换成了一口法语。
沈情法语虽然不怎么样,这个词还是听得清楚。
他在骂阿兰胡说。
有意思。
阿兰有些莫名其妙,也用法语问候了回去,他说得很快,沈情没听懂说了什么。
但从语气和神态上来看,不是什么好话。
神秘乘客同样全盘回敬。
两个人你来我往了一阵子,以神秘乘客叫来了空姐告终。
空姐在帘幕边聆听片刻,蹲在阿兰腿前说道:“尊敬的乘客,右边的乘客说他患有狂躁症,听不得窃窃私语,希望你们的交谈能尽量减少。”
阿兰:“那这样我们拉上帘子好了。”
空姐微笑:“他说他戴了助听器,拉上帘子也不行。”
沈情&阿兰:“……”
这人有病吧。
第44章
沈情沉默了一瞬, 跟阿兰说道:“那我就先休息了。”
阿兰突然抓住他的手, 沈情躲闪不及,被亲了一下指尖。
“祝你旅途愉快,我是你永远的骑士。”阿兰深情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