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士先是剜了一眼老师,接着扭过头恨恨地对沈情说:“怎么不能算了,你家孩子直接把人从台阶上推下去了,这是不是事实?现在监控都放在这儿了,你还想开脱?”
这算哪门子开脱?沈情真实无语。
“不是,您能不能讲点道理?”沈情把监控暂停在小胖推搡宋刺的时刻,“你自己看,难道不是因为您家孩子先动手动脚推来推去,我家孩子实在人不可忍还了下手,这也要怪他?”
“照您这种追究法,那您也应该追究老师怎么在拐角袖手旁观,追究这个学校台阶怎么建得这么硬,追究您家孩子手怎么这么欠,非要去推我家刺儿。”
女子被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干脆直接甩锅:“那我家孩子这么乖,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推人,照你这个说法,肯定是你家孩子做了什么事,欺负我儿子了,他才找个机会还手。你家孩子要是老老实实的,他能去推?!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女子振振有词地说完,翻了个白眼。
这一番受害者有罪论的强盗逻辑,着实是无赖到了极点。
沈情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家长教育出来的孩子是小胖子这个样子。
他只庆幸,还好在宋刺长大的途中,自己和宋凛能一直伴其左右。
想曹操曹操到。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声,宋凛进来了。
他似乎是刚结束某个回忆,一身西装整整齐齐,浑身没有一丝褶皱,袖口的钻石袖扣闪闪发亮。
女子看到宋凛的第一瞬间就站直了身子,下意识整了整裙子和头发。
宋凛的目光落在沈情身上,他快步走了过来,站在沈情身边,关怀地问:“没事吧。”
沈情笑眯眯地回他:“没什么事儿,也不是你儿子惹的祸,刺儿挺乖的。”
宋凛松了口气:“我就说宝宝这么乖,怎么可能在学校跟人打架。”
他握着沈情的手,两个人无名指上的同款婚戒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女子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面色难看了一瞬,小声地说了句“恶心”。
沈情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面色如常地跟宋凛陈述事实。
宋凛听完之后,看了一眼女子,蹲下身,看着小宋刺:“乖,跟爸爸说说,他推你的时候说什么了?”
他敏锐地注意到小宋刺的情绪不是很好,除了那种小孩子在面对老师叫家长环节天然的恐惧外,还有着浓浓的委屈,以及最后的愤怒。
他觉得两个小孩子吵架的内容可能不一般。
小宋刺抿了抿唇,摇头。
宋凛自然是不信的,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头发,温柔地说:“那你悄悄告诉爸爸。”
小宋刺左右看了两眼,踮起脚尖,趴在宋凛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
两只小手捂在嘴巴边,生怕被人偷听了去。
宋凛听完之后,脸色已经冷了很多。
沈情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宋凛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把宋刺告诉他的悄悄话公之于众,只含糊地说:“这小胖子骂他,还有我们两个,骂得挺难听。”
沈情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怎样的辱骂。
他不是没有担心过,如果以后宋刺越长越大,总要接触更多外界,别人问起他的家庭,他该怎么解释,又将会承受怎样的误会,甚至贬低。
他也想过,要不别让宋刺去学校,像宋凛一样直接在家请老师过来。可是不管怎么样,最后宋刺都是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他和宋凛不能陪他一辈子,他只能提前让这个孩子,慢慢去接触外界。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恶意来得这样的早,在这个孩子还不能他的家庭与众多普通家庭有什么区别的时候。
宋凛冷着脸,心头火烧,他把那个小胖子扯过来,也不管那个女人,对着小胖子一字一句地说:“这么小就懂得欺负别人?你以为你很优越?你有个这样的妈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管你吗,我警告你,下次别让我知道你在欺负宋刺,你以后说他一句坏话,我就让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神情凶狠,天生是高眉深目的长相,在这种情况下,更为他的气势加成,使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一匹凶狠的狼。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一出,小胖毕竟还是小孩子,被吓得脸色刷的白了,往后退了几步就放声大哭。
女人急了,过来想要动手,被宋凛一把按住了手腕,甩在了椅背上。
哐当一声,椅子砸在地面,响亮的一声。
女人怒了,大声嚷嚷:“你知道我老公是谁吗?就敢这样对我?我告诉你,这个学校的教学楼还有我老公掏钱盖的一栋,你信不信我让你的孩子连学上都没有?!”
宋凛眉头皱起:“陈威?”
女人得意洋洋:“既然你也听过我老公的名字,就该知道我家不是你招惹得了的。”
宋凛不知怎么的,嘴角又浮上一层冷淡的笑:“那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他打个电话看看。”
女人看着宋凛这幅态度,有点慌乱,但此刻输人不输阵,她说什么也要稳住,于是强自镇定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她老公拨了个电话。
“对了。”宋凛凉凉地补充了句,“我是宋凛,麻烦你说清楚。”
这下电话还没接通,女人的手机就从手中滑落,狠狠地砸在木质地板上。
宋凛。
这个名字京城的富贵人家谁不知道。
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女人彻底慌了,手机摔到地上也顾不得捡,她连忙挂上一个讨好的笑:“宋总,您看,这不是没认出来您嘛?谁能想到咱们京城商界巨鳄这么年轻,这么帅气,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哦,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您说是吧,这事儿是犬子的错,怪我没教好这个小畜生,惊扰到令郎了,实在是万分抱歉……”
脸上愤恨的表情扭转得太快,以至于女人的笑容有些扭曲。
边上的老师看的目瞪口呆,至于小宋刺,早就被吓哭了,一头钻进了沈情怀里。
沈情拍着他的背:“你这孩子,怎么跟袋鼠宝宝似的。”
女人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表情凄凄惨惨,只求宋凛大人不记小人过。
宋凛没有理会他,只看了一眼小胖子:“记住我说过的话。”
小胖子被这一眼看得马上躲到了办公桌后面。
宋凛转身,牵着沈情:“先回去吧?”
沈情点头,又拉着小宋刺,一家三口手拉手出去了。
走了很远,女人哀求的声音似乎还在办公室回荡,还伴随着对孩子的谩骂。
沈情若有所思:“看来那位陈总夫人还很八婆,我们家的事情也要对着孩子说。”
宋凛冷哼一声:“大人什么样,小孩什么样。”
沈情笑了:“这句话有个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顿了顿又说:“宋凛,你小时候也这么乖吗?”
宋凛看了眼老老实实跟着沈情走的小宋刺,两个人停下的时候,这个孩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还撞到了沈情腿上。
他目光温柔:“是啊,跟我儿子一样乖。”
沈情暗讽:“也不知道长大了怎么这么凶?”
宋凛挑眉:“我哪里凶了?”
他都恨不得把这一大一小捧在手心了,平常就是牵着怕碰了,含着怕化了的状态。
沈情脸红了红:“床上凶。”
宋凛失笑,朝他比了个口型:“只对你凶。”
到了家,沈情把小宋刺的脏衣服换下来,就听见小朋友闷闷不乐地说:“爸爸,我为什么没有妈妈?”
沈情手一抖,差点把脏衣服扔到床上去。
他把衣服交给佣人,又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新买的,给宋刺套上,这才假装镇定地问:“刺儿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宋刺乖乖地伸着胳膊,任凭沈情摆置:“李悄说大家都有妈妈,就我一个人没有妈妈。”
沈情回想了下,才意识到李悄就是那个小胖子的名字。
他把衣服给宋刺套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你想想,他们都有几个妈妈,几个爸爸?”
小宋刺掰着手指:“一个爸爸,一个妈妈。”
沈情接着问:“你有几个爸爸,几个爹爹?”
小宋刺仰着脸:“一个爸爸,一个爹爹。”
沈情弹了下他的额头:“你看他们有爹爹吗?”
小宋刺:“没有。”
“所以说,他们虽然都有妈妈,但是他们没有爹爹,大家都是有两个家长,但是只有你有爹爹,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爹爹全世界最厉害。他们是妈妈生的,你是爸爸生的,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没有区别,而且他们的爸爸还没有你的爹爹厉害。”
沈情说着低头问他:“你喜不喜欢爹爹,喜不喜欢爸爸?”
小宋刺重重点头:“喜欢!我爱爹爹,也爱爸爸!”
沈情笑着亲他:“好了,那你还纠结什么?你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宝宝,你有一个最厉害的爹爹。”
站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的宋凛最终放下了推门的手,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的嘴角始终都挂着笑,挥之不去。
第二天,沈情就听到宋凛说那个小胖子转学了。
他打趣道:“不带着他爸盖的那栋楼一起走?”
宋凛淡淡地说:“他爸有个项目还得求着我。”
沈情笑了笑,低头去逗弄小宋刺:“爹爹厉害不厉害?”
小宋刺使劲儿点头:“厉害!”
第二天小胖子转学,去班里拿书的时候,都不敢看他,全程绕着小宋刺走。
沈情便接着说:“以后要成为爹爹那样厉害的人哦!”
“嗯!以后我也要保护爸爸!”
沈情便搂着小宋刺笑起来。
他的眼睛弯弯,如同月牙,却又明媚得不可思议。
宋凛和他对视一眼,就感觉一生就和这个人走过了。
第69章
又是一年冬天, 临近春节。
雪花飘飘洒洒, 院子里一层白。
沈情今年在全世界巡回演出,不是和著名乐团合作,而是自己一个人的钢琴独奏会。
沈情这两个字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名字,还是一个符号, 这个符号代表着世界著名的钢琴家, 也是当今受尽追捧的钢琴之星。
他的独奏会开到哪里,哪里就人满为患。
各大晚会都向他发来了邀请函, 以能请到他弹奏一曲为荣。
沈情年末好不容易歇口气,回家躺尸,刚躺了几天就下雪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 宋凛带着孩子在院子里踩雪玩。
沈情趴在栏杆上看两人闹来闹去。
小宋刺越长越高,现在不能叫他小宋刺,小宝宝了,不然他听了会不高兴。
小孩子已经有了长大的心了。
两个人在楼下踩出一朵花的样式来, 紧跟着又在花朵的旁边踩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情”字, 沈情认出来了, 便笑。
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在十年前, 这个男人也曾在寒冷的冬日清晨,离开温暖的被窝, 躲在窗下, 偷偷地踩出告白的话,却不敢给他看。
这种隐秘又炽热的心意,沈情每次想起来都心口一热。
楼下父子俩踩出来了三个字:“情”“凛”“刺”。
中间的“凛”因为比划太多结构复杂, 硬生生被踩得糊成一片,沈情靠着边上两个字才猜出来这是什么字。
两个人完事儿,一抬头看到沈情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
宋刺把手拢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朝气蓬勃地朝沈情喊:“爸爸!下来玩啊!”
宋凛一眼就注意到他只披了件大衣,又开始唠叨他:“外面还下雪,这么冷,你把窗户关上,把衣服穿好,不穿厚了别下来。”
沈情笑眯眯地感慨:“现在冬天越来越暖和了。”
他还记得怀着宋刺的那个冬天冷得要死,一离开了被窝就让人手脚冰凉,直让人恨恨地骂,哪来的那么凉意,无孔不入地钻。
但是那年也是他最暖和的一年,他的记忆永远活在那个寒冷的,怀着希望的冬天。
一切最好的事物都在即将到来的路上。
中午本来说要来吃午饭的宋星河打了个电话,告诉沈情下午还有通告,可能晚上才能来。
宋星河现在事业有成,是走到哪里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大明星,无数小姑娘为他声嘶力竭,无数人爱他,无数人骂他。
他火得一塌糊涂。
沈情每天晚上都和宋刺摊在沙发上看他演的电视剧。那部电视剧是今年收视率最高的,连沈母都在追着看,还拖沈情找宋星河要两张签名照。
沈情转手把宋星河的微信推给沈母了。
宋凛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吃了一罐子干醋:“他不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非要给你说?”
沈情伸手去拧他的耳朵:“我是他婶婶,还不行吗?”
宋凛缩着脖子躲:“行行。”
沈情这才松开手,看见宋凛耳朵已经飘上了一层红。
晚上的时候宋星河姗姗来迟。
他穿着代言的品牌专门为他设计的大衣,一身风雪。
沈情给他递了条热毛巾,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宋祈牵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进来了。
沈情的目光从那个男生脸上扫过,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了。
反倒是那个男生先跟沈情打了个招呼:“学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