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高考真题卷。还有旁边书架上,标题里带着‘数学’的两排参考书。
我是来到了地狱吗?阳黎在数学的海洋中沉浮,陷入不及格的恐慌中。
“既然你学校没有补课的安排,从今天开始,我替你补课。”麦彦辰拿起摆在讲台上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用教棍敲了敲小黑板,“目标是数学考到一百二。”
“彦哥哥…”听到自己毕生目标,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阳黎小同学乖巧的坐在位置上,满脸诚恳的奉劝,“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我注定会成为你教学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第34章 华罗庚在上
“高考大题肯定有函数。遇到比较大小或者解不等式, 求导数之前先提取公因式…”彦老师授课条理清楚,逻辑严密。
凭他的本事,要是肯屈尊降贵当家教,时薪起码能拿到250以上。
阳黎小同学起初十分钟,还能积极回应反馈。
可越听到后面,表情茫然的越真实, 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讲什么。
他颤巍巍扶了扶眼镜, 努力想把麦彦辰冒出来的话, 归类到‘人类语言’的范畴中。他艰难尝试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听、不、懂!
数学那种东西,肯定是外星生物研究出来,用来攻占地球的吧?
阳黎挫败地望着黑板, 笔下机械性抄写板书, 眼瞳深处透露出‘已死’的残念。
“阳黎。”麦彦辰停下书写,修长手指握住粉笔, 在解题步骤前两步底下画了条横线, “从开始到公式变形之前,能理解吗?”
“可以。我知道要用哪个公式解题。”阳黎乖巧点头, 积极证明自己听课专心致志,“但是变形之后, 就懵了。”
“嗯, 你基础知识很好。”麦彦辰走下讲台,来到阳黎跟前,拿起小同学的笔记本。
阳黎笔迹清晰完整, 把他讲过的知识要点都记了进去,堪称标准学霸笔记。
奈何他天生文科生思维,很难理解弯弯绕绕的公式变形。
“课本上所有公式定理,我都背过了,应用题和作业也写的很认真。可是考试遇到没见过的题…”阳黎眼前如走马灯般,浮现自己以往的数学考卷。
每个‘x’号,都重重打在他脆弱的尊严上。
“你思维僵化很严重,认死理。打个比方,你学懂2加7等于9,可要是反过来算7加2、或者9减7。明明是同样题目的变式,你却认不出来。”麦彦辰花费半个小时,摸清楚症结所在。
阳黎是他遇到过最神奇的学生,明明足够努力,脑子也很聪明,没有任何智商上的障碍。
他能轻松理清政治最难的考点,把历史年代大事表倒背如流,却永远解不出数学倒数第二题。
“彦老师,请问我还有救吗?”阳黎目光殷切,两眼期盼的盯着麦彦辰。
家里以前给阳黎请过私人老师,进行到这个环节时,连教授级别的数学老师都决定知难而退。
用宇宙级难题刁难老板,怪恩将仇报的。
赶在他回答前,阳黎体贴的嘟囔,“教不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我再写一箱练习册,说不定高考就及格了。”
高考时间固定在6月上旬,现在已经四月了,仅剩余六十多天时间。
高三生校内课程已经很紧张了,他还要抽空做练习册…除非每天真的有42小时。
“你还打算睡觉吗?”麦彦辰撑着桌沿,虚虚眯起眼,某种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我还年轻,每天睡三四个小时足够了。”阳黎回答同时,认真考虑时间规划,怎么挤出更多学习时间。
“啧。”麦彦辰喜欢他坚持努力,却希望阳黎改掉不要命的毛病。
拼过头了,看着就招人心疼。
明明他拥有傲人天赋和纯净的灵魂,本应该轻轻松松享受躺赢人生。
有什么想不开,非要给自己选择地狱副本?
“我是个大人,不会骗小孩。既然我答应要帮你考到一百二,肯定会做到。”麦彦辰竖起手指,在他眼前晃悠两下,“可是呢,有个条件。”
“嗯?”阳黎听到自己的数学还能抢救一下。推了下黑框眼镜,握紧中性笔,“彦老师,你说吧!”
“每天睡够七小时,”麦彦辰蓦得凑近,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少一分钟都不行。”
青少年正在长身体阶段,他必须好好睡觉,才能继续长高。
179和180差别太大了!
“啊嘞嘞?”阳黎眨了下漂亮的狐媚眼,没明白睡够七小时,和数学120怎么划等号。
麦彦辰没打算解释,将气息从阳黎耳侧抽离,居高临下审视他,“同意吗?”
“嗯。”阳黎感知到危险气息,郑重地点头,把灵魂卖给恶魔…不,数学。
“那继续吧。”麦彦辰重新拿起粉笔,将先前繁琐的解题步骤擦掉。
按照阳黎自身情况,重新制定教学方案。
“你基础很扎实,要懂得利用优势。高考中数学基础题占120分,没必要死磕最后两道大题。”麦彦辰清楚,给他讲解函数求导和圆锥曲线,等同于浪费时间。便改变方向,给他教点投机取巧的办法,“阅卷老师按步骤给分,压轴题你只需要把能想到的公式写上去,起码能拿到6分。而且你字很漂亮,卷面或许能捞到一两分…”
“哦哦哦!”阳黎笔下飞快,将他教学内容全部记录下来。
整个上午时间,在补课中转瞬即逝。
阳黎把彦老师授课内容归类整理,一时间自信感爆棚,萌生出‘下次能考到七十分’的错觉。
及格还是…太遥远了。
“今天先到这里。下午有个视频访谈,温鸠应该告诉你了。”麦彦辰蹭蹭指腹上的粉笔灰。
当了四个小时免费家教,他非但没觉得辛苦,甚至挺意犹未尽。
“嗯。我明天销假返校,温鸠说在那之前,要跟大家好好告别。”阳黎抱着厚厚的笔记本站起来,朝麦彦辰深深鞠躬,“谢谢彦老师。”
“对我不需要客气。”麦彦辰很想揉揉他蓬松的头发,手上粉笔灰阻拦了他。
阳黎小同学头发看起来细软柔滑,手感肯定很好。
‘彦老师’的称呼也很带感,比什么彦总好多了。麦彦辰控制不住囚禁在内心的痴汉,思维渐渐飘向难以控制的地方。
没有读心术的阳黎,笑得干净纯良,“尊敬老师是必要的,谢谢你愿意教我。”
彦哥哥伟大正义,果然是神明。阳黎感动的想。
由于阳黎时间紧张,访谈决定以远程连线的形式进行。
地点定在次卧房间里,阳黎换好衣服坐在窗边,打开麦彦辰借给他的笔记本电脑跟记者视频连线。
视频接通前,阳黎对着黑屏揉揉头发,向站在电脑后面的麦彦辰确认。
“我头发乱吗?”阳黎轻声问。
麦彦辰盯着他飘摇的两根呆毛,轻飘飘回答,“很可爱。”
“那就好。”阳黎自觉把他回答理解为‘没乱’,坐端身体等待网络链接。
访谈频道接通,彼端记者礼貌地跟他确认,“阳黎先生,请问您能听到吗?”
“可以,姐姐你叫我名字就好。”阳黎调整镜头角度,让自己出现在屏幕正中央,同时把贴在墙上的镇宅符纸切出画面。
“好,你准备好就直接开始了?”记者姐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采访稿,“首先,请向观众做一下自我介绍。”
阳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朝镜头挥挥小手说,“果冻网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闪亮亮的阳黎。”
最终访谈视频需要剪辑,记者姐姐的声音不会保留。
因此她没有过多客套,直接了当切入主题。访谈总共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分是媒体提问环节,温鸠把问题和答案提前发给他。阳黎早有准备,应对从容。
“比赛结束之后,我接下来打算回归学校读完高三。高考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经历,我不想错过。”顿了两秒,他继续补充道,“等高考结束,我会立刻开始工作。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放弃。”
“高考目标分数吗?”阳黎假装看了会窗外的风景,眺望远处白云,声音悠悠飘向远方,“华罗庚在上,我希望数学能及格。”
120目标太遥远,阳黎不敢轻易放话,害怕到时候惨遭挖坟。
以后,所有家长就会这么教小孩。
‘你看电视里那个哥哥,他说数学要考120,结果都没及格!’
阳黎脸皮薄,丢不起这个人。
主持让他虔诚又超脱的姿态,惹得忍不住发笑。
“接下来是粉丝提问环节,我会从提问箱里抽出护黎大队的评论。”记者姐姐抱着提问箱,事先叮嘱道,“视频会剪辑,你不想回答可以跳过,知道吗?”
“嗯,我明白。”阳黎进入答题状态,等待记者提问。
旁边默不作声的麦彦辰表情变得古怪。即使面色如常,身体却进入严阵以待的状态。
要是没记错,那条提问公告底下,自己刷了上百条评论。
类似:
‘阳黎长得这么可爱,是吃什么长大的?’
‘阳黎你超甜!尝过自己的味道吗?’
发表时,麦彦辰躲在阴暗角落里,瘫着霸总脸面无表情。可万一那些东西,当着阳黎的面被读出来…
冷静!问题经过层层筛选,记者应该抽不中自己那些傻白评论。
“微博id是sonnn的朋友提问:黎黎知道工作室皮下是谁吗?我想粉他。”
“欸?我还没走呢,粉丝就要爬墙了?”阳黎装作难过的捂住胸口,给自己加了段戏才回答,“不知道,有机会我也想认识他。”
强行把工作室官方账号要过来,亲自负责打理的麦彦辰仰望流云,深藏功与名。
他沉浸在莫名骄傲中,情绪刚维持三秒,就在听到主持接下来发言时垮掉。
“微博id超绝可爱阳黎黎…”
“停!”麦彦辰听到小号id,连忙打断。
正在接受访谈的阳黎抬眼瞧过去,“怎么了吗?”
那边记者同样愣住,“房间里有别人啊,是你的助理吗?”
“我…”何德何能,能请来彦总给我当助理?
阳黎正想解释,麦彦辰已经厚着脸皮按下羞耻心,抢先回答道,“嗯。我想提醒阳黎,他头发乱了。”
阳黎连忙抬手捂住发顶,跑去浴室照了照,果然看到两根迎风飘扬的呆毛。
“为什么开始前不告诉我啊!”阳黎绝望的把呆毛压下去,重新回到位置上。
记者姐姐憋住笑安慰道,“没关系,观众应该不会发现。”
其实她早注意到了,可阳黎翘呆毛的模样太可爱,实在不忍心提醒。
“嗯…”阳黎从她表情中猜到结局,虚弱的说,“麻烦继续吧。”
“好。超绝可爱阳黎黎提问:阳黎我喜欢你,待你长发及腰…?”
呵,居然选了最傻的一条。
麦彦辰深深后悔,自己想不出彩虹屁就算了,为什么要去搜‘经典表白情话’。
阳黎是个男孩子,及哪门子的腰!
阳黎听到问题,显然也觉得荒谬。
记者姐姐正打算帮他跳过。
某段子手发功,顺势接了句,“送你削发为僧?”
第35章 阳黎特别好养
‘削发为僧’尾音刚刚落下, 阳黎听到隔着屏幕,那边记者姐姐传来杠铃般爽朗的笑声。
“早就听说阳黎是段子手,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吗?麦彦辰无波无澜瞟了眼,琢磨要是有阳黎作伴,当和尚也挺好。
他削发为僧,肯定是全庙最条顺的。
到时候他俩青灯古寺, 零距离追星!已经被偶像蒙蔽理智的彦总, 又冒出疯狂想法。
“那个…这段剪了吧?”阳黎在她狂笑中轻抿下唇, 软着声提出要求。
记者姐姐疑惑地问,“为什么?回答很有梗啊。”
“有点不太合适。”阳黎眨了下眼解释道,“发评论的那位,应该不希望得到这种回答。所以啊, 还是别让他听到吧。”
‘长发及腰’是经典表白句式, 而‘削发为僧’意思完全相反。记者姐姐理解他的意思,捧着脸感慨道, “啊呀, 你果然好温柔。”
身在现场的当事人情绪复杂,内心庆幸又失落。
他难得被小偶像翻牌, 却只能暗搓搓私下里听,搞得像在偷情。
谁让他发评论时, 完全被追星拉低智商。要是让人知道, 那些评论是自己发的——
我会被嘲笑到尘研倒闭的,麦彦辰沉稳镇定的想:
绝对要捂好自己的马甲!
“彦哥哥?彦总?”访谈结束,阳黎关掉笔记本电脑, 扣起来还给麦彦辰。
叫了好几声,换了两个称呼,陷入沉思的麦彦辰没有应声,表情颇为严肃,仿佛在思考攸关整个国家gdp和kpi的大问题。
阳黎捧着笔记本,定定站在他面前观察半分钟,连名带姓叫到,“麦彦辰。”
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阳黎便觉得他姓很好听,名字发音也很漂亮。
“怎么?”麦彦辰终于有所反应,拿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技能,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阳黎也没问他在想什么,毕竟大佬日理万机,脑袋里肯定充满‘带领民族走向富强’的伟大正义。
“还给你。”阳黎把笔记本递过去,“谢谢你借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