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笑,又想哭。
太多情绪累积,裴尚早以为自己扛过后已经习惯,谁知猝不及防被掀开伤口,憎恨挟裹着疼痛撕裂开来,他还是站立着,虚空地盯着眼前的人。
良久
“我早就不爱你了,自作多情。”
沙哑的声音响起,裴尚头也不回的走向铁门...
“这.....我刚刚试探对了?他真喜欢我啊....”
只是想耍诈却好像误打误撞碰到了火山的祝余默默地缩了缩身子,
“激怒他好像不是个好选项...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Chapter6.“将‘失身酒’径直灌入喉中,方寸大乱....”
没有任何装饰的墙面,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白。
顶部嵌进天花板的灯为这间几乎密封的实验室提供着24小时的光源。
药品柜整齐地排列在墙边,柜中计量瓶也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在最中间的实验台上,散落着大量的演算稿和溶剂,足有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和各类珍贵的仪器,彰显着这座科研所实验室研究之物的重要 。
裴尚就站在实验台前,低着头,穿着研究所统一的白色制服,双手用力地撑在台上。架在鼻梁的金丝边眼镜被透明的防护镜代替,漫不经心的冷静褪尽,眉间紧紧皱着。
右手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胸前刻着“裴尚 ASH研究员”字样的金属名牌划过冷淡的光泽,“叩.叩..叩”,无声诉说着他快要溢出来的焦躁和烦闷。
“ASH”是国内最顶尖的信息素研究所,最初由政府成立,在后来的扩建中与祝氏财团达成协作,以其优厚的各方条件吸引了各类技术人才,更是掌握着关于ABO信息素的第一手研究资料。
在ABO社会,各类性别自带属性的明显差异使关于性别的把控调整和生育以及疑难杂症的研究历来都是政府和社会组织研究的重点。
在争取性别平等或其他社情舆论的争论中,各派的意见也是层出不穷,而不管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还是为了表达自己观念的正确,对于信息素的透彻了解都是其把控利用的基础。
而“转换信息素”便是ASH去年开启的项目。
裴尚作为主要研究人员全程参与。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做到百分百转换,实验体已经改良了三次,已经可以生成Omega仿腺体和形态变化,必要条件已经达到,生殖腔的形成应该是水到渠成,可为什么,快一周了,他在已经具备Omega95%性征基础上,还是没有生殖腔。”
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逐渐加快,裴尚盯着面前摆放着的针剂神经质地反复念叨。
“他应该受到同等的痛苦,他应该得到惩罚啊”
“嘀...”
身后传来指纹识别锁开门的声音,同时一个稳重的嗓音响起,“小裴?你又在这儿,昨晚是不是又熬夜做实验了,我告诉过你这个技术还是不成熟的还在初级阶段,再说了这个研究项目也不急,年轻人也别没日没夜的拼,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裴尚迅速将桌上的记录单隐蔽起来,转过头,一个温顺的笑容已经挂在了脸上,“谢谢陈所关心,这毕竟是我参与的项目。数据都做好了,那我这就先走了。”
陈所长一听要他准备走,步伐加快走到裴尚面前拦了拦,慈祥地说:“腺体研究组的实验出成果了,上边儿说给组织了一个庆功宴就在今晚,你们年轻人多去参加参加活动,别老闷在实验室,听到没?”
“庆功宴...”裴尚大脑神经反射地抽了一下,脖颈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捏了捏眉心,竭力把一些黑色的记忆压制在心底,暗了暗眸,“知道了,有空会去的,谢谢陈所,我就先走了。”
“这孩子,连地点都没问...拼了命的扑在这个信息素转换的项目上是为什么...”看着快速脱掉制服大步走出门的裴尚,陈所长按捺住自己的媒婆之魂摇摇头...
下到停车场,直到坐在熟悉的封闭狭小的空间时,裴尚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努力压抑的情绪破碎,沿着眼角滑落,他修长的手臂抱着方向盘,将头埋进空隙,上身伏在方向盘上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庆功宴吗?”
“呵...”
大脑深处的回忆开始翻涌...
抹着浓浓奶白色的墙壁,大厅顶部旋转着从二楼垂落到一楼的足足由上千块水晶组成的琉璃灯,和急促的霓虹灯光相互逗弄着。
“这里人好多...就说了这样的场合我不应该来。”
穿着一身浅色西装的裴尚拧着好看的眉紧张地捏紧手中的高脚杯在心里暗暗后悔,鲜少社交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被侍应递到手里的时候也是傻乎乎的就接住,只能靠着保护自己的本能不去喝它。
“哎呀!裴裴!你怎么一个人在角落站着,过来过来,今天可是咱们组的庆功宴。咱研究所一枝花可不能缺席!”
一个神采飞扬的高大年轻人眼尖地发现了角落的裴尚快步走来搂住了裴尚的肩膀凑近着说道。
裴尚不适应地挣脱了来人的怀抱,语气有些无奈,“喻师兄,别这样。”
来人叫喻昀扬是个Alpha。刚大学毕业的裴尚才加入ASH不久,平时都是老老实实地安静做研究,但因为特殊的Omega体质和内敛秀气的长相被组里的人封了个“所花儿”的花名。
在社会上,Omega由于发情期和生育的原因,尽管平权运动兴起也难免地存在性别歧视,而男性Omega更是少有,遭受的歧视也更严重。
大部分Omega一生都没有工作机会更别说进行非常理想的研究类工作。
裴尚却是个例外。
他因为极高的天分和非常迟的分化时间,实习时才分化,体质特殊信息素淡,种种条件下才侥幸成为了ASH的研究员。
甚至在他这个唯一的Omega进入研究所的时候还有传闻说当初高层讨论他的去留时,是那位出了名爱美人的祝氏财团的少东家看了他的资料觉得长得好才拍案决定的。
传闻真假不知道,倒是让单纯的裴尚对那个传闻中的人有了一丝感激之情。
“听说今天那个祝氏财团的少爷也会来...”裴尚在心里暗戳戳的又想到了那个传闻...
“哎呀,我在想什么!”
脸微微有点红,掩饰尴尬的裴尚下意识喝了一口手上的酒。
“哟,看不出来呀,我们裴裴酒量很好嘛,一口气喝这么大一口的长岛冰茶,这里可是按照纯配方来的,五种烈酒混合,40度呢。”一旁的喻昀扬惊讶之余又嘴痒调戏着一脸红的裴尚,“听着是茶,实则是后劲绵长的烈酒所以又名失身酒,在夜店谁送你这样的酒那可是想干坏事啊...”
慢慢的品出了后劲加上被喻昀扬一阵吓唬的裴尚耳根子都开始发红,想到旁边这是个Alpha,他急急忙忙地对喻昀扬欠欠身拿起包,说“喻师兄,我想上厕所,我先失陪了。”
“哎别去厕所那么危险的地方,直走左拐有个小天台,人也少,去那里透透风吧。”喻昀扬敲敲裴尚的头,“我们组珍贵的所花儿,别总那么傻乎乎的,随时要保护好自己听到没。”
裴尚回过头红扑扑的小脸儿对着喻昀扬感激地“嗯!”了一声快步向天台走去。
“果真有个小天台,师兄平时嘴上不正经,其实心还是挺好的嘛~”
凉爽的风在初秋的夜晚徐徐吹来,安抚着潮红的脸颊传来的一股股滚烫感,酒精的后劲越来越浓烈,这里的Alpha太多了,裴尚摸索着自己包里,准备给自己打一针抑制剂。
“不会吧...”低头一看,空空的包里有什么都一览无余,哪有抑制剂的影子。
“....忘带了吗?”裴尚有些无措。
一直靠抑制剂过的发情期,药物使用过量导致裴尚发情期有些紊乱,并且更容易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
他也知道为了自己的身体最好的方法是找一个Alpha伴侣,可那样研究所的工作又怎么办,好不容易有的机会他没办法就这么舍弃。
“没事的,没事的,毕竟发情期还没来,我现在就先回家,应该可以平稳度过。”
裴尚暗暗下了决定,正准备转身离开天台,“叮铃~”天台的门被一个侍从打开,打通了大厅和天台的壁障。
在人群的簇拥中一个穿着深色西服身材修长的男子,极其优雅地摇晃着手中一杯墨蓝的鸡尾酒,而他背后恰好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着划破天空的白鸽。
那个人随轻音乐轻轻摇摆的身体,时不时挑起的笑容,背景的白鸽尖利地突兀破云。迷离眼神中的神采,犹如那飘忽不定的魅影...
裴尚觉得自己是醉了,不然为什么连视线都无法移开了。
对方偏偏头,猝不及防的对视,兀地撞入眼底星河,对方扯起嘴角向着裴尚的方向举举杯,受了诱惑般,也举起手中的“失身酒”径直灌入喉中。
方寸大乱..
Chapter7.“他当然知道他发情了。”
祝余本来是不喜参与这种与科研相关的庆功酒会的。
在他看来,集团养的这群搞科研的好像总是带着厚眼镜穿着统一素白的白丧服,咳咳,制服。
偶尔来总部报告实验进度,也是按部就班地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念着生涩的一系列无趣的报告哪有那灯红酒绿,有着大把漂亮可爱的小男孩的地方有趣?“可能这就是严谨治学吧,清高的科研人员,果真还是和我不合呀。”
直到在某次例行会议上,祝余强撑着眼皮才忍住不在这“正式又严肃”的场合上睡着,懒懒得后躺在真皮座椅上,眯着眼睛,却看见对面的演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的档案照片。
带着正处少年的文秀感,细长的脖颈连带着肩头的线条流畅地滑下,五官精致得像拿着标尺量过一样符合着最标准的美学比例。档案照片规定是不能笑的,清澈透亮的眼神直直盯着镜头,好像活过来了一样隔着时空和祝余对视。
祝余突然有兴趣听会议内容了。
有趣,第一次关于“ASH”的议题,不是因为研究课题,而是讨论着一个人,还是小美人。
“omega自身的情绪化以及发情期有可能引起的未知不良影响,甚至还有生育问题都是不适合于理性的科研,更别说ASH这样研究全国机密的关键性研究所,他肯定不能留...”
“可他真是个天才,在A大就一直是全系第一,还拿了最高级别的研科奖,之前被学院推荐来ASH实习,短短两个月就帮助腺体分泌项目获得突破,况且他本人对于留在研究所的意愿也是非常强烈的,我们应该灵活变通...”
“那又怎么样?A大人才辈出,再说了人才库计划已经建立,研究所不会断层的...”
“...当初的体检是怎么把控的?好,现在即使我们不追责,就现况来说上千人的ASH作为高级机密处全是Alpha和beta。一个omega,就算是为了他好,也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激励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会议室内连空气中都蔓延着躁动。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祝余发现大多都是否定意见,也没啥关于个人信息的透露。
“不过...本人留在科研所的意愿也很强烈吗?”祝余左手轻点着自己的下巴,右手灵活地转着万宝龙钢笔,镶钻的笔尾一下下敲着桌面,这是他陷入思考的姿势。
负责人们争论地越来越气氛高涨,甚至已经偏到了各部门的利益勾结,正互相丢雷的时,
“让他留呗,挺好一人才,不然可惜了。”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淡淡说道,
“哎哟你谁...”正说到高潮突然被打断的人事主管脸皱成了窝瓜,小眼睛不爽地往声音来源一瞥...在发现是从不在会议发表意见只乖乖当个吉祥物的少东家开口后,脸上的表情迅速从难以置信惊讶怀疑中切换最后换上万能的讪媚笑容,“嘿嘿,祝少爷这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让他留在科研所。正当我平时只是个不听不讲话的吉祥物吗?”祝余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自己强调,要优雅。
“可是这...”刚刚还沸腾着的空气瞬间结冰,寂静得像被雷劈过的原野...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不说第二次。就这样去给我办,散会。”祝余站起身来对面前的一票人不容拒绝的说到,有眼色的秘书赶紧给他开了门让他离开,只剩下无语的众人在心里想:这哪是吉祥物,这是伺候不了的天王老爷。
于是,在三个月后的某个下午当秘书小心翼翼地询问晚上ASH的庆功宴是否出席时,心大却一向对美人格外有空余的祝余想到了那天会议上档案照片中清澈的双眼,“去,这就给我安排。”舒服地躺在松软皮椅中,期待着即将遇见的人祝余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所以,你是ASH的研究员啊...”
大理石堆砌的天台上站着两个穿着一深一浅西装的人,深色西服的男人略高一点,笔挺的背和强大的气场彰显着有些压迫的气息,而浅色西服的男人柔软的头发蓬松地自然卷舒着,身材单薄许多,有种少年人的利落文秀。肩碰着肩,各自端着一杯酒,从背影看来倒是有些般配。
“嗯...就是平时做点腺体切割研究...嗯...还有...”
刚刚在对视后,自己莫名其妙的喝一口酒好像被解读成了邀请,那个看着华贵的好看男人突然走来,而自己也没能推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