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挺到昨天,曲离递了个苹果给他,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他赶紧顺着台阶就下接了话,两人算是和好了,下午一起出去吃饭,就这吃饭期间,又出了事。
向安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不就是逗隔壁桌小孩子玩了会儿嘛,也没有晾着他啊,至于回了家还一晚上冷着脸吗?
你说冷着脸也就算了吧,更可恶的是,刚睡下,趁着黑他就凑过来摸摸索索扒裤子了。
毫无疑问又是得手。
向安那个气啊,那个委屈啊。
他恨不得一倒肘把曲离掀开,耳光甩过去质问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可曲离倒作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闷闷地问:“你很喜欢小孩吗?”
“?”向安不明白,“这很重要吗?”
曲离又说:“我好害怕失去你啊。”
那声音又低又哑,听得向安一阵心疼。
向安说:“你怎么会失去我呢?我一直都会在的。”
转过身去想要回抱住他,可曲离抬头吸了吸鼻子,翻身便睡到另一头去了。又是一上午的冷战。
向安想了又想,始终猜不透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
是不是他拽着曲离不肯分手的时候,表现得太过痛苦,哀求得太没有尊严,才让曲离误以为自己越是冷漠,他就会爱得越多越在乎?
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后悔啊。
☆、2007河宁
从南门小区出来,曲离仍没消息,短信栏只有一小时前向安发出那条,毫无回复。向安抱着手机纠结半天要不要再发一条台阶给他下,最后还是骂自己太犯了,气呼呼径直回家。
就是这么恰巧,刚走到单元楼下,遇上回家的周礼,手里提了两大包蔬菜。
他穿了一件泛蓝的长袖衬衣,领口袖口规整地叠起,红色板寸稍微长了些,能看见寸许黑色的发根,右耳戴了一枚银色耳钉,整个人清清爽爽,看起来张扬又不失干净。
周礼也看到向安,笑着打招呼:“吃过午饭了吗?”
那笑容明亮又青春,跟一周前判若两人。
“还没呢,”向安要比他矮上一个头,走在一起总感觉气势要短上几分,“回家慢慢捣腾吧。”
“哈?要不咱搭个伙?”周礼显得很高兴,扬扬手里袋子,“被菜场老板忽悠买了杏鲍菇,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做,你会吗?”
按理说他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周礼这也太热情了点,向安本想委婉一点拒绝,可耐不住……这菜他还真会,又恰好……曲离中午忙,不回家吃饭,他正愁一个人怎么打发。
也不知道怎么个峰回路转的,就应下来。
周礼更高兴了,把向安请进门,又是擦桌椅板凳,又是洗菜递刀地忙活。向安在无比期待和崇拜的目光中翻翻炒炒,手法娴熟盛菜浇汁,感觉自己表演了个稀奇节目。
“厉害厉害厉害……”周礼不住夸赞。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午餐结束,收了碗筷周礼把他送出门还在念叨“欢迎大厨下次再来指教”,夸得向安都绷不住害羞了,连连客套“哪里哪里”“好的好的”。
这场没有灵魂的商业胡吹在开门的一瞬间戛然中断,两个人都突然住了嘴。
因为开门的刹那,向安抬眼看到正好回家的曲离。
曲离一身西装,领带拽开,出门时仔细抹了发胶的头发有些散乱,一手拿门钥匙还没开,听到声音后侧过身来,对上向安的视线。
但仅仅是停了两秒,又转身开门,进屋里去了。
这场面,简直跟偷情被抓包一样让人心塞。
向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向周礼道谢,飞快赶上曲离的脚步。进门的一瞬间,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到冰点。
曲离仍然不说话,拉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窝进沙发。
向安问:“你不是说比赛结束工作人员聚餐吗?怎么回来啦?”
曲离不答。
向安又问:“是不是太累了?”
曲离不答。
向安又问:“想吃什么?我去做。”
曲离不答。
向安开了冰箱,拿出两个小番茄,走到厨房门口,脚步慢下来:
“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
曲离终于说话了。
“我收到的短信上写着,你现在应该在南门?”
“我去了!可小刘他俩恩爱着,根本不需要我劝,”向安气势弱下来,慢慢向沙发跟前靠,“谢文俊向家里出柜了。你知道吗,小刘无理取闹撒泼犯浑,他不但没生气,还……”
没等说完,曲离一把拽过他压在沙发上,捏住他下巴,眼睛对着眼睛:“你希望我也跟家里坦白吗?”
“没有!”向安赶紧解释,“我只是想,我们能不能也好好的……”
曲离捏得更紧了。
“我说没说过,不要、再跟顾筱然联系!”
“我没有啊!”向安吃痛,翕着牙,“周礼,请吃饭,只是个巧合,他买了……”
又没等说完,曲离松开他,坐起身扯掉自己的领带。
向安瘫在沙发上紧张地想,完了完了,他这回肯定是又要兽性大发,话说他最近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啊,怎么遇事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是他开发的床戏新手段吗?
……
可曲离只是瞥了他一眼,自顾自进了客房。那神色冷冷的,是既不相信他的解释,也懒得跟他争执。
向安孤零零在沙发上躺了两秒。心凉。
什么意思嘛!!
彻底火了。
他冲到客房一把揪起曲离的衣领:“我忍你好久了!来!我们打一架!”
他就是昏了头,完全不自量力,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曲离?
曲离让他逗乐了。
“你吃错药了吧?”
向安还嘴“你才有病!”,狠狠一推,把他摔床上。
“你推我?”
“怎么?不行吗?”傲娇地扬头。
“为了顾筱然,你推我?”
握草!这事儿过不去了!
向安急了,气得一脚把门踹上。
“曲离你到底要我解释几遍!我跟顾筱然,我俩就没关系!”
“那你给我解释!那天晚上,你跟她去了哪里!”曲离终于失控,抓住向安的衬衣领,欺身而上,“你们去了哪里!”
向安不明就里:“哪天晚上?”
曲离眼睛发红,指着门外:“那天你说会好好爱我,我好开心,买了蛋糕要和你分享,可我去隔壁,门开着,你不在,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
“你说,你们去了哪里!”
他整个人占据了向安的视线,周身桀气,阴沉得可怕。
“我不知道,曲离,那天我手机没电了,我不知道你给我打了电话。”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你!就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曲离把向安摔上床,粗暴又愤怒,狠狠地把他的双手擒住,“你喝了酒,还有呢?向她告白了吗?你们做了吗?”
“曲离!”
向安听不下去了,可曲离还在说,“她走的那天,你抱着她,是不是很难过?”
“这些日子,你想她吗?”
“向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他像恶魔一样,贴着向安耳际,用向安最着迷的温柔声音,说着最难听的话。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啪”!
向安打了曲离。
极重的一个耳光,极清亮的一声响。震得两个人都怔了片刻。
跟□□爆炸后漫长的寂静一样,向安在这连呼吸都停止的寂静中看着自己的手,一片红,可想而知曲离该多痛。
“哈?”曲离气极反笑,立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他,“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我……”向安不知所措,他想说什么?说我不是故意的吗?打都打了,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用?
他只能慌乱地抚着那处痛,连声心疼,“对不起,对不起,我……”
可怎么也“我”不下去。
曲离说:“你说你爱我,可怎么在你心里,老是别人更重要呢?”
“我……”
“向安你记着,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在我这里,没有下次。”
曲离别开他的手,从床上让到一边去。
两个人视线相对,曲离眼睛里的目光冷漠又疏离,让向安一阵心寒,愧疚和心疼荡然无存,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悲哀。
曲离,以前是一个挨了打,还会先抱着他的手问他疼不疼,那样爱他的人。他不知道他们俩怎么走成了这样。
好好的一场恋爱,谈成了这么个糟心的样子。
“为什么明明你介意,当时却不说,过了这么久才来指责我?”向安懊悔地抓了一把头发,“你心里早就设定了自己幻想的情景,不管我怎么解释都徒劳无益。”
“你想我怎么听你解释?是不是你跟别人拥抱,上了床,我还得相信你最爱我!”
“曲离!你听听,你说这些伤人的话,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背着我做那些事,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曲离!”
向安扬起手,将将又要落在曲离脸上,可猛的收住。
他看着曲离不屑的神情,似乎在说,无所谓,你打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说说,那天晚上低垂的夜星下,向安为着曲离幼稚可笑的表白喜不自胜,怎么也没有想到,十来天后,会为这欣喜付出这样的代价。
此刻他是真的伤心又无力,他多想跟曲离好好走下去,却不知道怎么改变这种局面,怎么样才能让曲离明白,自己真的爱他?
“曲离,你道个歉,你道个歉,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仿佛冷静下来了,他深吸一口气说。
可是曲离仍然沉默。
两人彼此直视对方的目光,都在等对方妥协。
始终僵持着,不像恋人,倒像仇人。
半晌。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如同他们互表心意那晚的灯光,毫无预兆地亮起,又慢慢地暗了。
终于,曲离动了动身子,似乎要上前去拥抱向安,向安却已经脱下戒指,说:
“我知道了。我们分……”
就快了那么一秒!
曲离僵住身形,难以置信:“你为了别人,要跟我分手?”
向安赶紧抓住他的衣袖:“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曲离轻轻甩开:“滚!”
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这样让人伤心?
记得好像有人这样问过。
——是啊。
向安看着曲离走过客厅,走过厨房间,伸手开门,他控制不住全身发颤,叫住他:“曲离!今天你如果出了这个门,我们就真的完了!”
曲离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接着没有丝毫犹豫,跨出门去,嘭地摔上。
房间里静下来,悄无声息,向安慢慢地,慢慢地听见自己的呼吸,由虚无变得深重,像汛期已至,汹涌决堤。
窗外的天空忽然收了光线,暗得难看,似乎积蓄着一场瓢泼大雨。
曲离喝过一半的可乐还放在客厅矮几上。
向安动了动身,想走过去扔进垃圾桶里,却脚下一软,站也站不住。
他缩在沙发脚下,蜷起身子,心上裂了一道口子,起初不觉得痛,慢慢的,慢慢的,随着鲜血涌出,生起一股剧烈的疼痛。
他忽的回神,跌撞着爬将起来,追下楼去。
别当真啊曲离!别当真!
心里声音叫嚣着。
可是楼下没有曲离的影子,人来人往奔忙着,嬉笑着,那么多人,却单单没有他熟悉的那个。
☆、2007锦城
一直到天色暗尽了,大雨轰然降下,压得城里灯影昏暗,曲离也没回来。
向安抱着手机等,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好几次,他冲动地拨了电话过去,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接通就慌忙又挂断。
他以为这样曲离至少能明白他在为他担忧,也许一心软,就会回来了。
可他的手机毫无动静。
终于,他想好了措辞,组织好了语言,深呼吸拨过号码去,嘟……嘟……被毫无预兆挂断。
再拨过去,已经无法接通了。
有这样一种说法,恋爱是场比赛,谁先开口,谁说的话越多,谁就是输家。
向安收起手机,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照得本来浅黄的墙顶都白得晃眼。
这天晚上他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但是迷迷糊糊中,耳朵一直注意着外门有没有什么响动。可曲离没有回来。
他心里清楚他是回锦城了,还暗暗嘲笑“一出事就知道躲回家,真是小屁孩”,可又控制不住地期待屋外会有声响,是他回来。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天黑压压地压得人心情也低沉。
起初向安不断地尝试联系曲离,他编了大段大段的话发过去,向曲离道歉不该气昏了头乱说话,求曲离原谅,求曲离回来,说自己离不开他。
可是,不论说什么,发信息也好,一遍一遍地打电话也好,毫无回音。
慢慢的犟劲儿上来了,自顾自气道:“爱回不回,这都惯的什么毛病!”
每天照常该吃吃,该喝喝,该上课上课,只是有一点,他出门时必定要给门多加两道锁,打定了曲离必须联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