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严言身上那些暧昧痕迹逐渐淡化,虞文洛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在严言的世界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严言有些感慨,也觉得松了口气。
一直到他在休息了半个月后接到剧团的开会通知。
严言所在的剧团规模不大,但有自己的小剧场。平日里除了几个轮流上演的固定剧目外,偶尔也会有一些新合作。上一部戏在顺利终演后,团里十分难得的给所有人员放了个长假。因为接下来,他们即将和另一个知名剧团合作,排一部大戏。
这对严言来说是一个十分宝贵的机会。
他对自己如今的状态并不满意。在大多数时候,他担任的都是主角的B角,也就是替补。这已经是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位置了。A角是这个剧团里极少数叫得出名字的演员,颇有些人气,又是Alpha。严言在他面前缺乏竞争力。
最让严言郁闷的,是这位前辈出了名的敬业。
刚刚得知自己可以但当主人公B角时严言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可实际这大半年下来,他上台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在一些客流稀少的尴尬场次。团里时不时会有人开玩笑,说他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因为不用工作就可以领钱。严言听着心里烦闷,却又不方便表现出来,憋得慌。
他不想休息,想上台。
他练习了无数遍,台词倒背如流,自信有能力把所有观众都带入剧情之中。他渴望能有所表现,能得到欣赏。
所以这次机会,对他而言很重要。他希望可以得到一个次要但能站上舞台的角色。
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来到会议室,站在不远处的夏沫立刻笑着同他挥了挥手。
再次见到她,严言心情复杂无比。
暗恋的感觉酸中带甜。但如今知道她已是心有所属,心中剩下的便全是苦涩了。礼貌性地也冲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后,严言原本想刻意挑个离她稍远些的位置。谁知夏沫却主动跑了过来,还同他搭起了话。
一开口,就令严言震惊不已。
她说:“你的身份证拿回来了吗?”
没有。
严言这才意识到,虞文洛消失的过分彻底了。他人间蒸发,还带走了严言的身份证。
“怎么啦,”夏沫见他神情突变,有些好奇,“你的老同学还没把身份证还你呀?”
“……耽搁了,”严言尴尬搪塞,“因为平时用不到,一时忘了。”
“你看看你,”夏沫无奈叹了口气,“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要放在自己身边才行的呀。你赶紧的,现在就联系他,别待会儿又忘了。”
她站在一边看着,严言想要推脱都不行。
所幸就在此时,剧团领导走了进来。于是众人纷纷入座。夏沫在离开前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等待会儿走的时候我再提醒你!”
她说完后转过身,跑去了会议室的另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她旁边坐着的,是本剧团最声名在外的当家红人,应天扬。
应天扬是剧团里几乎所有剧目不变的主角,而严言永远只能当他的替补。
视线相触,对方主动同他笑了笑。严言赶紧点头回礼。
夏沫完全没有再留意他。她正侧着身同她身边那人说悄悄话。以往严言一直觉得夏沫是个成熟稳重的大姐姐,但如今看过去,却又觉得她笑得像个甜甜的小女孩儿。
那画面,其实挺登对的。
严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散会时,严言因为不想再和夏沫打上照面,故意第一时间冲出了会议室。
才刚下楼走出大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夏沫发来的消息,提醒他千万别忘记去要身份证。
严言偶尔会觉得夏沫简直像一只老母鸡,每天为了身边的人操碎了心。也难怪她会喜欢应天扬,毕竟对比他们这些不靠谱的,应天扬要沉稳的多。他不需要照顾,还可以反过来照顾她。
严言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他们特别相称,特别合适。他们在一起多好啊,应该祝福才对。夏沫这样温柔可爱的姑娘,就该和最优秀的人在一起。
而他自己,也总有一天会遇到那个属于他的对的人。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解决身份证的问题为好。心烦意乱的时候,最适合做些别的转移注意力。严言一边走,一边给虞文洛打电话。
才按下呼出,不远处立刻传来了一阵轻快的响铃声。
严言微微蹙起眉头,看向面前的拐角。
就在下一秒,电话被接通了。他听到了来自手机和前方同时响起的立体声效。
“喂?严言?是严言吗?”
严言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喂?”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两米位置,一个侧着身拿着电话的高大男子从那拐角处走了出来,“能听见我说话吗?”
严言一瞬间有点想溜。
可惜没来得及,因为虞文洛不经意间转过了头。
视线交会,虞文洛瞬间瞪大了眼睛,又咽了口唾沫。接着,他就笑了。
严言又开始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选择发短信而不是打电话。或者干脆直接去派出所把身份证挂失然后补办。
总好过现在这样,和曾经追求过自己又有过一夜情的对象坐在餐桌两边,尴尬无言不知所措。
还有,他也不应该因为一时的不知所措跟着虞文洛走进这家餐厅。严言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菜单,顿时压抑无比。刚进门时看到这儿的装修风格就有不祥的预感,如今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愈发心神不宁。
作为一个新人话剧演员,他不至于太过囊中羞涩,但也完全称不上富裕。这儿的价位,有些偏离他的消费水平了。
虞文洛对他如今的纠结忐忑一无所知。这家伙看起来心情颇为愉快,翻着菜单的同时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点一点,还小声哼着歌。
“我刚想起来……我待会儿还有事,”严言在桌子底下搓了两下手,“没时间慢慢吃饭了。我……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忘记寄身份证了?”
虞文洛立刻抬起头来:“你没收到吗?”
作者有话说:
虞文洛:你把我当什么人啊!努力了一整晚才给这点? 【并没有】 PS.强调一下,角色都没有原型哦。
第5章
虞文洛说,他在与严言联络过后的第二天就把身份证寄出来了。
不止寄了身份证,还寄了一沓人民币。严言给他的房费他打不回去,就想着干脆一起快递过来算了。
“你在那之后一直没联系,我以为已经收到了。”虞文洛说。
严言懵了。
“你等等,我是网上下单的,单号还在,我查一下。”
虞文洛说着掏出手机,划拉了起来。片刻后,他轻轻地咦了一声,接着把手机屏幕竖在了严言面前:“好像在快递柜里?你没收到短信吗?”
严言接过他的手机点开详情。果然如同虞文洛所言,发件时间是那之后的第二天,收货地址是他家。但手机号码,却是写错了一位。
也就是说,他的东西在快递柜里放了差不多半个月。但因为手机号码错误,他根本没收到短信提示。
严言抬头,看向虞文洛那张帅气的面孔,觉得上面写着“不靠谱”三个大字。
不知道取件码,他的身份证就取不出来。于是严言不得不给快递公司打了个电话。接线员表示去了解过情况后会尽快给予反馈。
等严言放下手机,发现虞文洛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
严言的额角嗡嗡作响。
之前酒店的费用,其实不怎么便宜。但相较之下,今天这一顿饭肯定还会更贵一些。这对严言而言完全是恶性支出。
“你不问问我就点啦?”他问。
虞文洛看着他:“你不是说有事吗,那我想早点吃完就不耽搁了。要是不合口味,你再点吧。”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语气里甚至有那么点邀功的意思。
严言扶额,说不出话。
“怎么了,不舒服吗?”虞文洛一脸关心。
严言摇头:“……没事。”
“那快点吃吧,”虞文洛冲他笑了笑,“你待会儿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严言心虚不已,视线游移:“还行……”
虞文洛点了点头,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垂下了视线:“你应该也不需要我送你吧。”
见严言一时没有回话,他继续说道:“那个……你不用太在意。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也绝对没有多想。你就当我是一个……是个单纯的粉丝好了。”
“哈?粉丝?”严言纳闷。
“我一直很期待能再看到你在舞台上的样子。”虞文洛说。
严言愣了一下,接着才意识到,大概是那天晚上虞文洛跟他同事有聊过一些,所以知道了他的职业。
但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窘境吧。
“你也没必要为了我特地来看演出,”严言低头看着面前的餐具,“你这样……”
“我本来就经常来看你们的剧,”虞文洛解释道,“不过以前场次太不巧了,每次过来都不是你。不然我早就认出来了。”
“你经常来?”
“每个月都会来呀,”虞文洛说,“你们这两年的剧我都看过。”
见严言发愣,他又继续说道:“下次你什么时候上,提前告诉我一声吧。”
严言有些尴尬,笑了笑,没吭声。
没见过他再正常不过了。他仅有的几次上台机会,场次都极其尴尬,基本都在上午。他们的小剧场在高峰时间也很少坐满,冷门时间一眼望去下面稀稀落落,只能用凄惨形容。
“你可能会觉得和我没什么关系,”虞文洛看着他,“可知道你现在真的成为了一个话剧演员,我真的很高兴。”
“为什么?”严言问。
“你那时候站在台上的样子,非常的……非常不一样,”虞文洛说,“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再看到,我特别开心。”
严言在心里苦笑。
当时和他同台的,都是他的同班同学。作为一群普通高中生,自然没什么演技可言。严言知道,自己在其中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如今却不一样。他身边所有人,都是有天赋的。而他为了脱颖而出所付出的许多努力,暂时还看不到回报。
严言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他希望虞文洛能对他彻底死心,又不愿意把自己尴尬窘迫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有缘分就会看到的,”严言说,“都那么久了,从来没遇上过我的场次,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没缘分。”
虞文洛闻言,看着他眨了眨眼。
“那如果遇上了,是不是就说明我们是有缘分的?”他问。
严言不置可否。
“那大不了我天天都来,”虞文洛说,“总会撞上的。”
严言哭笑不得:“你那么闲,不上班吗?”
“我还在念书,现在研二,”虞文洛说着指了指他们剧场的方向,“我的学校离你们剧场很近的。”
“……研究生很闲吗?”
“有重要的事,时间都是可以挤的。”虞文洛说。
结账时,严言想要AA,虞文洛答应了。
等两人分别后,严言翻出虞文洛的支付宝账号,却不想打款失败。这家伙,居然也把他给拉黑了。
迫于无奈再次给虞文洛打了电话,对方闻言笑出了声。
“我都忘了,”虞文洛说,“我怕我把钱快递给你以后你又打回给我,所以才学你的样子提前拉黑了。”
“那我怎么把钱给你?”严言哭笑不得。
“要不就算了吧,”虞文洛说,“你下次请我也行啊……”
严言皱起了眉头。接着,他努力板下脸来,用尽量严肃的口吻答道:“不行。”
“哦,”虞文洛说,“……那就欠着吧。这样你可以多记得我一阵。”
回家路上突然下了一场大雨。
严言家距离车站只有五分钟路程,用跑的还能更快一些。等他一路冲刺到家,发现虞文洛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外面,要不要给他送伞。
严言没回复。
他不想给虞文洛希望,又不擅长说太冷酷的话,不如干脆装死冷处理。
那之后,虞文洛果然没有再发来消息。
原以为只是淋了几分钟的雨不会有大碍,却不想第二天起床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严言这人体质有点奇怪。发高烧的时候只觉得身体轻飘飘思维迟钝,不会太难受。但只有几分热度时,一定会头疼脑热关节酸痛神志不清。
家里没药,撑了一个上午喝了大量热水,依旧不见好转。吃过午饭后,严言决定去医院看看。
他家附近不远就有医院,打车过去只需要起步费。
挂了号后在预检处叼着温度计发了会儿呆,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严言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温度计咬碎。刚要回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言言怎么啦,生病了?”
转过身,果然是他的大伯。
他的大伯在这家医院工作,是个产科医生。严言原本想着只是些小毛病没必要特地打扰他工作,所以没去打招呼。却不想偌大一个医院,那么巧就撞上了。
严言不是本地人,父母都在老家。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亲眷就只有这个大伯。他的父母也因此拜托大伯平日里多照顾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