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朋友去道歉,然后对方说自己昨天晚上喝多了,让我朋友别往心里去……”应天扬说,“我朋友只能说自己也是喝多了。”
严言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夏沫姐是怎么打你的呀?”
应天扬扶额:“都说了是我朋友,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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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言可算闹明白了。
夏沫那天晚上应该真的喝多了,傻了。表白过后太亢奋,又突然被亲,呆滞中条件反射手就抽了出去。抽完两个人一起懵了。那之后,应天扬以为夏沫说自己喝多了才会表白,但夏沫想说的是自己喝多了才会抽他。两个人明明互相看对了眼,却是瞻前顾后,谁都不敢再踏出一步,小心翼翼暗暗试探至今。
“急死我了,”严言坐在沙发上,抱着宝宝,感慨不已,“这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应老师看起来明明是一副阅尽千帆经验丰富的样子,结果谈个恋爱像中学生一样。”
虞文洛歪着头看他:“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俩啊?”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严言说,“你朋友之间有人互相喜欢却捅不破窗户纸,你不会着急吗?”
虞文洛想了会,又看了看他,接着不知为何竟轻轻叹了口气。
“……你干嘛呀?”严言突然觉得别扭。
“没有啊,”虞文洛摇头,“那现在他俩怎么样了?”
“我和应天扬说,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说出口咯,”严言说,“重视所以患得患失是一回事,但这样虽然不会彻底失去,但想要的也得不到啊。有些事,不说出来人家不会明白的。夏沫姐好歹当初已经表白过一次了对不对?”
“你让他再去找夏沫表白?”
“嗯,”严言点头,“因为我知道夏沫姐确实也喜欢他嘛,说了肯定就成了。老这样拖着有什么意思,互相喜欢当然是早点在一起比较好啊。”
虞文洛点头:“……这样啊。”
“你干嘛呀,话里有话的样子。”严言不满。
“没有啊,”虞文洛说,“觉得你思路特别清晰,难怪你之前说你朋友都喜欢找你聊感情烦恼。”
严言皱着眉看他。
“……连我都想找你聊聊了。”虞文洛又说。
严言还未开口,他们身旁不远处传来了“叮”一声脆响。
“好了好了,”虞文洛从沙发上跳下来,“赶紧的,开动!”
严言他妈今天下午特地去本市一家知名甜品坊排队买了一些榴莲酥。严言最近特别馋,每天晚上习惯了要吃一些点心垫垫肚子,不然半夜饿得睡不着。
他接受不了新鲜榴莲那股气味,但榴莲做的甜品却是一贯都很喜欢。这榴莲酥热腾腾的时候最好吃,可惜等到他回家,全凉了。好在家里有烤箱,热一热色香味依旧在线。
虞文洛烘焙技艺依旧处于初学者阶段,但简单加热还是可以胜任,戴上隔热手套架势十足。
严言兴冲冲跟着蹲到了烤箱前,看着他操作。
烤箱门一打开,立刻一股带着奶油香气的榴莲味儿从里面涌了出来。
“哇塞这味道,”虞文洛感慨,“又香又臭,好难形容啊。”
他说着回过头,接着惊住了。
“你怎么了?”他问。
严言蹲在地上,低着头,捂着嘴,没法出声。
他突然好想吐。
第55章
隔着层层酥皮,榴莲本身那股特有的气味其实并不浓郁。
以往严言对这种程度的刺激性气味一贯是接受度良好的。可眼下,当那味道伴随着热腾腾的黄油香味一起涌进他的肺部,竟带来了强烈的不良反馈。
严言的胃翻江倒海。他用尽全力努力忍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抵抗不了强烈的生理冲动。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赶在吐出来之前冲进了卫生间趴在了洗手台前。
呕吐的感觉实在非常糟糕。在胃部仅剩下的少量食物被彻底清空的同时,生理性的泪水也跟着扑簌扑簌往下掉。一直到所有能吐的都吐了个干净,严言的胃和食道依旧不依不饶,伴随着阵阵收缩逼得他一边干呕一边泪流不止。
他趴在洗手台前吐得天昏地暗,背后虞文洛焦急又慌张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终于停下以后,严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就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直起身后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都红了。
“你还好吧,”虞文洛很紧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严言皱起眉头:“没有吧?”
中午吃的是剧团里统一订购的盒饭,晚上吃了剧团对面面包房新鲜出炉的栗子包和红豆包。下午有吃过一大块巧克力,喝了两杯酸奶。中间陆陆续续吃过几颗糖几块饼干。有点多,但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虞文洛抬起手来,在他湿淋淋的脸上轻轻抹了一下:“眼睛都红了。”
“你们怎么啦,”严言他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怎么地上弄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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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严言情急之下站起身来撞开虞文洛就往浴室冲。虞文洛原本蹲着,反应不及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端在手里的托盘也跟着落在了地上,榴莲酥不止洒了,还碎了不少。
严言他妈为了不打扰两位小夫夫,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电视。她听见响动后喊了两声没人应,走出来了一看,惊呆了。满地狼藉,还有一只馋狗正在舔地板。
虞文洛这家伙,因为担心严言,立刻追进了浴室,不小心把榴莲酥踩碎了一个。黏糊糊的馅儿沿着他的脚印从房间一直蔓延到浴室,又被不知情的两人一路踩回来,地板上弄得乱七八糟。
他久违的又闯了个祸,但严言如今没空头疼也没心思批评他。才刚回到客厅,一闻到那股味儿,他又开始阵阵反胃,不得不重新扑回了洗手台。
他妈很快跟了进来。等严言重新喘着气站直了身子,她问道:“是受不了那股味道?”
严言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以前有过这样吗?”她又问。
严言摇了摇头。
“啊呀,”他妈皱着眉头感慨,“我怀你的时候特别安生,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看你之前都好好的,还以为你也会像我一样呢。”
严言愣了一下:“是这个原因吗?”
“要不就是你吃坏了肚子。”
她说完,转身打开了浴室的窗,接着又跑去了厨房。很快,家里的所有窗户都被打开,那股刺激性的味道很快就散了。
严言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虞文洛正跪在地上像灰姑娘似的努力擦地板。他们家平日里只用吸尘纸掸灰,如今这样油腻腻又黏糊糊的污渍,虞文洛怕是第一次对付。
严言担心他擦不干净,想帮忙,刚蹲下/身子又开始头晕,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妈连忙赶过来,把他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接着又跑去厨房接了杯水,往里面舀了两勺白砂糖,搅开了端过来让他喝。
严言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糖水一边看着依旧在忙活的虞文洛和凑热闹赶都赶不走的宝宝。
榴莲酥的残骸已经都被他妈收拾走了,宝宝努力舔着地板上残留的香甜碎屑。一旁的虞文洛与其说是在擦点心渍,更像是在擦宝宝糊在地板上的口水。
“差不多就可以了,”严言他妈说道,“等明天你们出门了我再拖一拖。不舒服早点休息吧。”
“我现在就拖一下吧?”虞文洛抬头。
严言他妈笑着直摇头:“你去陪陪我们言言呀。”
她说完,趁着严言往屋里走,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特别要人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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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
严言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哪儿都不舒服。这种感觉不太好,让他有点儿想要瞎折腾。但好在和发烧时不同,他的大脑依旧能正常运作,尚能自控。
“你现在会不会饿啊?”虞文洛坐在床边问他。
严言摇头。
才吐过,一丁点儿食欲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总之就是难受。
“那……早点休息?”
严言摇头:“不困。”
虞文洛为难了。他琢磨了一会儿:“那我们聊会儿天吧?”
“不想说话,”严言说着,突发奇想,“我想要宝宝,我要抱它。”
现在每天晚上,宝宝都是跟着他妈一起睡的。刚知道他妈居然也和虞文洛一样让狗上床时严言很崩溃,但他能训话虞文洛,却是没法教育自家老妈。时间久了,也只能被迫屈服。
“我去把它抱过来?”虞文洛说着站了起来。
“不行,”严言摇头,“我有底线,它不能上我这张床。”
虞文洛很茫然:“那怎么办,你起来再抱它?”
“我好难受,我不想起来。”严言说。
虞文洛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烧啊?”
严言瞪了他一眼,接着随手拖过了虞文洛的枕头,抱在了怀里:“算了,我用这个将就一下。”
虞文洛重新坐了回来,看着他,不出声。
“你干嘛啊?”严言故意问道。
虽然刚才说了不想说话,但他其实很想听听虞文洛的声音。他想听虞文洛说点好听的。听了以后心里舒坦了,身体应该也就没这么难受了。
虞文洛却没吭声。严言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啦?”严言抬起头来。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虞文洛此刻的表情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凝重许多。
虞文洛低着头,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一些非常严肃又沉重的事。
“我在想……拖太久了会不会不太好。”他小声说道。
“什么?”严言不解。
“你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对吧,”虞文洛看向他,“那……其实也没必要吃这些苦。”
严言一愣。
“你姥爷身体也好多了,”虞文洛继续说道,“这事儿不能一直拖着吧。”
他说的没错。姥爷如今身体康复进展喜人,前些天和他俩视频时还哈哈大笑着说自己可以活到一百岁。严言不知道这个美好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但他很确定,以现在的情况看,姥爷至少可以健健康康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了。
这与严言原本的计划完全相悖。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每每想到,就会觉得烦躁,接着下意识逃避。若非虞文洛提起,他或许会一直就这么当一只鸵鸟。
可虞文洛偏偏要说出口。
“我查过,时间越久,手术对你身体的负担和伤害也就越大,”虞文洛继续说道,“你这次有那么好的机会终于可以担当主演,万一被影响了,就太不值得了。”
严言皱着眉头,不吭声。
“叔叔阿姨还是挺顺着你的,真的要先斩后奏,他们也不能怎么样,”虞文洛说,“到时候再和他们商量一下,先别对姥爷说实话就好了。”
“你这些想了多久了?”严言问。
“……挺久了,”虞文洛垂下视线,“从你确定可以上台起就打算要和你提。你现在身体又因为这个不舒服,就更不能拖了。总得在正式上台前调理好吧?”
“你是不是很期待这次的演出?”严言又问。
“那是肯定的啊,”虞文洛对他笑了笑,“我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盼着有这一天。”
严言抱着枕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出声。
虞文洛当初会对他一见钟情,理由特别愚蠢,严言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个Alpha觉得舞台上的他光彩夺目,无比出众,于是怦然心动。严言每每想到这个原因,总会觉得滑稽。但与此同时,自然还是暗自欣喜的。
从某个角度而言,虞文洛是他在踏上这条职业道路前就收获的第一个粉丝。为之坚持的理想有人欣赏,终归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幸运的事。这些日子里,严言时常会在心中吐槽虞文洛厚重的滤镜实在过于夸张,但也从他那儿收获到了许多自信和动力。有个人,真心的喜欢着舞台上的他,这对一个演员而言,多么值得高兴。
但此刻,他又突然意识到,在经过了那么久的相处,当他们对彼此逐渐了解,逐渐亲密,当他们共同生活的这个小空间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家庭,可虞文洛最最喜欢,依旧还是舞台上的那个他。
那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那行啊,”严言说,“我告诉他们,我和你日子过不下去了,要离婚。孩子当然也不要了。”
虞文洛没应声,大概是呆住了。
“我也不要你假装和我吵架,反正你这个人根本假装不来,”严言继续说道,“你直接搬回去,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就行了。”
“……你要赶我走啊?”虞文洛问。
“等我把孩子拿掉了,你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严言说,“你和你爸妈闹了那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吧?就算不回去,你现在有收入,又饿不死。大不了去找你哥。”
虞文洛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严言秒答,“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但是……我们要是现在立刻宣布分手,也不太自然吧?”虞文洛说。
“有什么不自然的,”严言用力抱紧了枕头,“我妈说过,我要是真的坚持离婚她保证不劝。”
“……”
“你要是想来看演出,我可以送你票,”严言把下巴也搁在了枕头上,“就当是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我不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