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霍祈东盯着苏文宣,见他垂眸也不看自己,心道:他不是挺聪明一人,怎么这会儿有些丧气?
苏文宣的确丧气,他已经不想管这破事儿了,只想回家搂着郝一洋过闲散日子。
他拍拍刘梦斐的背,将这位一直对着霍祈东和刘瀚明虎视眈眈的女士给拍醒。
苏文宣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梦斐,他不会给你什么名分的,不要折在这个男人手里。以后好男人也多得是,听我的话,回去好吗?”
刘梦斐猛摇头:“不行不行!我就要一个答复!”她有些激动地抓着苏文宣的肩膀,“文宣,你要帮我的啊!”
苏文宣想,我都要折进你这事儿里了。
眼下,他被摇得脑子疼,好比左边是水右边是泥,和成一团了。
霍祈东如何没看到苏文宣一副面色苍白、神形俱灭的容色,抬了抬下巴,问:“这位小姐,要什么答复?刘总,你不能现在立刻给一个?”
刘瀚明道:“我给了啊!”他古怪地笑一声,“霍总,你真的还管我的家事呢?这不好吧?”
霍祈东手里拿着手套,在椅子扶手上轻轻一拍,轻哼一声:“我等你把事儿解决,请朋友吃饭,你以为我愿意管?”
苏文宣一顿,起身站好,对刘瀚明道:“刘先生,你是真的不会同梦斐复合是吧?”
“绝无可能!”刘瀚明完全已经不记得刘梦斐是谁了,痛痛快快。
刘梦斐又要发疯,苏文宣一把按住肩膀,“梦斐,你听见了对吧?”又对刘瀚明冷声道,“那若是,以后叫我知道你私下里联系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不找我就阿弥陀佛了!”刘瀚明切了一声,又意识到霍祈东在,忙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联系她,绝对不会。”
苏文宣长叹气,低头问一直在眼巴巴看着刘瀚明,又一直在哭的刘梦斐:“梦斐,好了,走吧。”
“文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刘梦斐哭着踢打起来,都挨着苏文宣。
霍祈东一看这女人胡搅蛮缠,也是头疼,仰头问刘瀚明一句:“你怎么找了这种上不的台面的女人?”
声声清晰,入耳如雷。
苏文宣想,霍祈东还不如装一座冰山,这话简直是要逼死人。
刘梦斐大闹起来:“要你管,你什么人啊!装腔作势!”
霍祈东不屑一顾地淡然道:“我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现在耽误我请你经纪人吃饭。给你三分钟安静下来,否则,我让你的老情人丢你进黄浦江,他也不敢不听。”
“……”刘梦斐看看他这气势,再看看刘瀚明,目瞪口呆。
刘瀚明擦汗:“别开玩笑了霍总!”赶紧抬抬手,示意刘梦斐安静,“刘梦斐,你别疯了,回头你他妈的真沉黄浦江了!”
“好了,这闹剧到此为止。”苏文宣道,“梦斐,你今天给我一句实话,非要为了这个人不要工作,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插手你的事情。”
“不是的!”刘梦斐猛蹿起来抱着他,“文宣,不是的不是的……”她哭得稀里哗啦,又是吓又是莫名又是痛苦,“我不知道了,文宣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想要他跟我好,我想回到过去,我想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我也想好好演戏……文宣……你不要对我凶,不要对我凶……”
苏文宣活到现在,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凶,将人搂在怀中,拍着后背温声道:“梦斐,我怎么会对你凶?我带你回家去好不好?走吧,我带你走。”又朝着门扬声道,“小雅,进来下。”
小雅和小珍冲进来将人扶住,拎着包,半拖半抱地把哭哭戚戚的刘梦斐戴上口罩,要把人弄走。
刘梦斐不知怎么回事,腿一软挂在苏文宣怀里:“文宣,我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苏文宣弯腰把人牢牢抱住,好言好语地道:“难过就哭吧,我在的。”
刘梦斐扑在他怀里一顿大哭。
场面是多滑稽多搞笑。
刘瀚明站在霍祈东身后,已经在掏手机,懒得看。
霍祈东沉默着,幽深的眼眸始终绕着苏文宣,见他被这个桃红柳绿的女人衬托得更简约不凡,纵然俗成一片,他也能遗世独立。
他也清楚,在刘瀚明之流的人眼里,苏文宣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高挑的男人而已。
但他处处要把他单独择出来,总见他是最好的,或许应了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霍祈东靠着没动,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摸着黑色光润的皮手套,似乎指尖触及苏文宣的肌肤。
我恐怕是逃不过苏文宣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换榜单的时候又不小心红锁了(这个章节原本是没锁的,但是我修了个错别字,导致红锁了……)直接导致上不去任何榜单~
所以本周……本周当然继续更新啦……
嘤,没有榜单还要日更的我,心很痛啊……
第16章 016
几次交道打下来,霍祈东基本已经捏到苏文宣的性格。
这人反应快,有分寸,懂情理,脑子是清醒的,但是性格有些温吞,还是个体面讲究的人,估计还存了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虚头巴脑原则。
此类人搁在过去就是幕僚、参谋,专在营帐里给将军大帅出主意的人,有文韬有谋略,但不是个能真正打仗的,尤其是遇到混战,基本就是个秀才遇到兵的节奏了。
霍祈东想明白这一点,眼尾余光瞥一眼置身闹事之外的刘瀚明,便抬起脚,稳稳地站起来,背着手走到苏文宣、刘梦斐面前:“刘小姐是吧?这样,我今天兴致不错,给你做一回主。”
还真是别说,苏文宣从他那抬脚起身就知道要不妙,他也算是明白了,霍祈东是掐着点来,非要“帮忙”的节奏。
一过脑子,他就明白,昨天他跟章利照聊完,转身章利照一定在霍祈东面前坦白从宽,甚至于可能来龙去脉说得更清楚。
刘梦斐在苏文宣怀里往外指霍祈东:“你到底是谁啊?摆什么谱啊!做什么主啊?!”
秀目一瞪,细眉上挑,好一副小女人被惹毛的样子。
苏文宣拦着她一些,道:“霍总,这件事就不必劳你……”
他话还没说完,刘瀚明也跟着过来抢白:“对对对,苏先生说得对嘛。”他看霍祈东今天和颜悦色,似乎只是有闲心,继续道,“霍总,您这儿,是不是得去开会啊,谈判啊,年底等着您发钱过节的人成千上万呢。您这么忙,我的事儿就不打扰了。”
等刘瀚明一顿说完,霍祈东抬手,手掌搭在他的肩上,四指轻轻一拍:“刘总,你知道吧?我平生最烦一件事。”
“……”
刘瀚明心道,我他妈又怎么惹你了?“您说。”
霍祈东瞧着苏文宣,淡淡对刘瀚明道:“就是我说话的时候,别人打断我。”
刘瀚明仔细一想:“我没打断您的话啊,这……”
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又轻轻一拍,霍祈东道:“对,但是,你刚才的举动让我有了平生第二件最烦的事情。”
“啊?什么?”刘瀚明心里直哆嗦,这大爷!
霍祈东不紧不慢地道:“这第二件最烦的事情,就是别人打断苏先生的话。”
“……”
刘瀚明飞快地抬眼看一眼一脸漠然的苏文宣,在悄悄一看面前这大爷,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章利照是赌鬼,离不开牌九,对那几张牌是了如指掌;而刘瀚明是色中饿鬼,离不开女人,对小情小爱的事情体察得细致入微。
章利照看不明白霍祈东和苏文宣那点暧昧,可是刘瀚明此刻立刻摸到了。
他想,我他妈睡了霍祈东老情人的人?不对不对,听起来也挺奇怪的!反正是,要了老命。
“霍总,我错了,您给个结果吧。是死是活您说!”刘瀚明扬手一指酒店外,“还是我自己跳黄浦江?您看个水花儿乐呵下?”
一听这话,刘梦斐又是惊又是吓,她仰仗爱慕的男人,如何这么一副窝囊怂模样?哭得更是伤心悲痛。
霍祈东收回手,开玩笑似的拿着手套甩在他上臂,轻飘飘地道:“刘总,别把我说得跟上海滩斧头帮大佬似的,我正经生意人。”
“对对对,您正经,您最正经。”刘瀚明手心都是汗,“那赶紧啊,您帮我做主啊,求您了!”
苏文宣已经不想再逗留,只搂着刘梦斐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我的艺人我会处理好的。再会。”
刘梦斐靠在他怀中,轻轻哭诉道:“文宣,我好后悔,我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种人。”
很好,至少人已经清醒了。
苏文宣安抚道:“你还年轻,就当是补了一课,走吧。”说着,示意其他两人便要走。
霍祈东也不急,只是和声问:“苏文宣,我这点面子你也不卖给我?”
苏文宣已经侧身过去:“霍总,感情的事情,您一个外人做主,不像样子了。再者,这件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我看就不必再纠缠下去。”
刘瀚明刚才其实没把他当回事,但现在在旁边一琢磨,又仔细一打量这斯斯文文的苏文宣,心头恍然大悟,最后扫一眼霍祈东——
这厮恐怕是有点猛虎细嗅蔷薇的意思了。
啧。
霍祈东知道他讲道理,便跟他讲道理:“这样,刘总呢,伤了你这小艺人,感情伤也是伤,虽然不见刀口,痛得更久不是?所以,该赔偿赔偿,该补偿补偿。”
刘瀚明忙道:“可以可以,补偿!刘梦斐你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提!别让我娶你就成了。要钱你一句话的事情。”
苏文宣拧了拧眉,知道这事儿过不去,便只能强自镇定,舒展眉心,半叹半问地对刘梦斐道:“梦斐,你的意思呢?”
“我不知道……”刘梦斐今天感觉自己在片场演戏,见了个不太好惹的人,赫然意识到扑在苏文宣怀里的自己,又是个演技不佳的过场戏子,悲从心中来,面孔压在苏文宣胸口,摇着头,“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什么补偿。”苏文宣道,“霍总,我们可以走了?”
霍祈东瞥见这女人一直扒拉着苏文宣不放,轻摇下巴:“不行。”
刘瀚明这会彻底明白,感情眼前这位不是霍祈东老情人,是他妈没到手的新情人。借题发挥,他成了炮灰。赶紧自己道:“刘梦斐,我记得你不是想拍电影?我给你花点钱弄个女主角当一当?”
刘梦斐“啊”的一声扭过来,那脸是真的不堪入目,“真的吗?”
苏文宣也大概知道,刘梦斐为什么会跟刘瀚明之流的搞在一起,连忍一忍的度都没有,他想,如果他命里真的有个小女儿,得好好教养。
“对对对。”刘瀚明抹了把后脑勺,去问霍祈东,“霍总这样可以吗?我投资个小电影,捧一捧苏先生的人?多了没有,两千万可以吗?”
他既然已经知道霍祈东的意思,那肯定是得以苏文宣为先。
霍祈东不表态,只悠悠地问:“苏先生以为呢?”
语调柔和,口吻平静。
刘瀚明:……这他妈的假斯文!骗谁呢!
他也真是奇了怪了,霍祈东从来没找过情人,多是床伴而已,还都是一夜恩的露水情缘,怎么如今居然开始当众调戏良家妇男?他喜欢这一款的?
谁之前送了个小孩儿去,他不感兴趣,原来喜欢这种云淡风轻、有点韵味的角色。又一想,可能这厮喜欢年纪大的、温柔的。
苏文宣没作声,因为他不好代替刘梦斐回答,而刘梦斐的确不辜负他的所望,果然自己把话接过去:“刘瀚明,你当真的吗?这赔偿那我要了!”
好大的口气。
刚才要死要活的是谁呢?
“现在可以走了吗?”苏文宣问,也不看霍祈东,盯了一眼刘瀚明,“刘总,以后你有事联系我就可以,不必联系梦斐。”
万一两人再次勾搭上,他得烦死。
霍祈东补一句:“刘总,你联系苏先生的时候温柔一点,别打断苏先生讲话。”
刘瀚明夸下海口:“必须的啊,苏先生是霍总朋友,就是我朋友。以后来沪城,您招呼一声,我一条龙伺候着!”
看着这一来一回,苏文宣头疼。
搁在美国犯罪电影里,他都想做个冷冰冰的杀手,来几个点射,弄死算完,自己转身就走。
终于可以走了,小珍和小雅开门,苏文宣扶着刘梦斐出去。
他心道,霍祈东是的确帮了忙,不过不是这结果,而是把刘瀚明衬得跟小丑一般,叫刘梦斐清醒。
不论如何,总算事情办妥,苏文宣松口气,低声对刘梦斐道:“晚上,我开车,我们一起去文城,一起跟公司商务、宣传开个会,你的工作再梳理一遍。”看她似乎不情不愿,还闹上脾气,便道,“梦斐,我的精力有限,现在能顾着就顾着你,以后恐怕就不一定。”
刘梦斐被他扶着,揪着他的毛衣:“文宣,我就你帮我了,我把你当成我最知心的朋友的,我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你要是不管我,我怎么办?”
说着又要哭。
女人的眼泪是个武器,有些人受得了,有些人就受不了。
比如里头那位刘瀚明估计已经怕了,但苏文宣还是好言好语:“我知道的,先回文城。我现在开车去你家中,让小雅帮你收拾个拉杆箱出来。后天飞北京,参加一个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