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澄,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出席这种活动了?”谢韵之有些担忧地问,下午刚从发布会台上撤回后台,她就想问樊澄这个问题。她其实更担心的不是樊澄不愿出席这种活动,而是樊澄就此厌倦了这个圈子。这个圈子是谢韵之一直在为之奋斗的战场,她还不希望这么早就离开这个圈子,如果樊澄离了圈子,甚至也可能会因此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
樊澄苦笑道:“我感觉我也没得选,不管我想不想,我已经被绑上战车了。你信不信,等我们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可能微博已经炸了。”
樊澄说得没错,发布会采取的是企鹅视频网站直播的方式,发布会结束后没几个小时,现场全录像便与《追影者》第一第二集同步上传更新了。根据视频网站的监控数据,《追影者》的播放量呈现指数式的疯狂上涨,而发布会录像的视频竟然涨幅丝毫不输正集内容。当天晚间,以微博为主的各大媒体,集体将《追影者》送上热搜第一,全网几乎都被《追影者》刷屏。其实不论是企鹅视频还是央影并没有投入那么大的力量进行宣传,这完全是自来水效应。这部剧在上线之前就赢得了好口碑,而一上线便不负众望地点燃了整个网络世界。网友们纷纷表示像在看电影,制作之精良完全是电影的质感。
樊澄和谢韵之的飞机抵达上海后,刚下了飞机,她们就打电话通知家人报平安,随即打开微博查看消息。二人一打开微博便是满眼的99+,大量的人在她们的微博下发评论,之前她们在发布会结束后发的宣传微博,已经被大量转发。同时,热搜排行榜中,《追影者》直接飙升至第一位,而“橙汁cp”竟然出现在了第二位的位置。而就在她们微博下的留评中,更有大量刷cp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全微博都知道了她们这个全新的百合cp的存在。
樊澄此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直接将自己的手机给关机了,并塞进了背包最底层的口袋里。谢韵之惊奇地看向她,就听她道:
“我们已经完成宣传任务了,现在是春节休假时间,就别去看那些消息了。我刚才给出版社和陆姐都打过招呼了,这段时间他们不会来找我们的。”
谢韵之闻言笑了,她很干脆地点开微信,给自己的经纪人陈丹然留了言,表示自己接下来几天会彻底玩失踪,等陈丹然回复OK后,她也学着樊澄一样把手机关机了。
樊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老人机,超大按键、来电还会报号码的那种机子,笑着道:
“接下来几天你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咱们用这个手机和爸妈联系。”
“噗,你居然用爷爷的手机……”谢韵之笑喷出来。
这只老人机正是樊锦西樊老爷子的旧手机。大年三十那天,樊澄送他老人家一只全新的智能机,并且花了好些时间教老人用智能机。樊澄和谢韵之大年初一回首都后,教老人用智能机的任务就由在家陪老人的樊家夫妻接手了。这只被淘汰下来的老人机,不知怎的就到了樊澄手上。谢韵之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她早有此打算。
出机场的时间是晚间11点已过,很晚了,樊澄干脆和谢韵之打了一辆车,往最近几天父母亲一直下榻的那家酒店行去。等两人在夜幕中昏昏欲睡地抵达酒店,已经快要到夜里十二点了。二人下车取了行李,进了酒店大堂,就看到谢盛正坐在大堂内抽烟。
“爸?”谢韵之惊奇,“您怎么等在这里,这么晚还不睡?我不是告诉您咱们已经到了吗?”下飞机后谢韵之特意给父母打了电话报平安,让他们早点睡不要等了。
“睡不着,就干脆到楼下走走,等你们回来。”谢盛和蔼地笑道,顺便在烟灰缸里掐掉了烟。
谢叔叔睡眠不好吗?樊澄心想。
老爸这倒头就睡的人居然会睡不着?谢韵之心想。
谢盛似乎有话要说,可大概是因为樊澄在场所以不大方便,最终也没说。三人一起上了电梯回房。
“爸,我和樊澄手机都关了,接下来几天你们要有事的话,就打樊爷爷的老电话联系我们。”临到房门口,谢韵之跟父亲说道。
“发布会闹出事了?”谢盛挑眉问。
“没有,就是新剧有点太红火了,怕人打扰。咱们这不休假旅行嘛,老是有人来烦多讨厌啊。”谢韵之笑道。
谢盛似乎有些始料未及,就在樊澄和谢韵之向他道晚安,准备进房门时,他悄然拍了一下在谢韵之身后的樊澄,以只有樊澄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了一句:
“小樊,等会儿有机会到我屋里来一下。”
他飞快地说完了这句话,便微笑着目送樊澄进了屋。樊澄心中吃惊,她本以为谢盛是要找谢韵之说话,没想到其实是找她。她努力绷住了表情,没有在谢韵之面前露馅。
大概十分钟后,趁着谢韵之在洗澡的功夫,樊澄溜出了房间,来到谢盛与梁云的房门口,就见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悄然推开门,就见屋内灯光昏暗,只有廊灯开着,谢盛抱着双臂静静坐在廊下,显然是在等樊澄。屋内梁云大概是睡了,并没有出现。
谢盛见樊澄来找他,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出去谈。然后二人悄然出了房间,谢盛虚掩房门,和樊澄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谢叔叔?”樊澄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谢盛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和他说。
“小樊啊,叔叔今天看了你们新剧发布会的直播。”谢盛上来就语出惊人,吓到了樊澄。樊澄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才好,愣在当场。
“你放心,只是叔叔一个人偷偷看的。唉……也真是委屈你了,陪着做这种事。我们家芝芝,什么都好,就是选的这个职业不好。其实我一直不希望她进娱乐圈,我希望她能安宁幸福地过完一生。但这是她想走的路,我作为父亲,选择了支持她。但是现在她又把你卷了进来,实在是……我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很揪心,也很担忧。”
樊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摇头连道:“您说的哪里话,没有的事。”
谢盛沉吟了半晌,似是终于考虑好了措辞,这才斟酌着开口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芝芝的事业带给了她,甚至是带给你不好的影响,以至于严重影响到了私人生活的范畴。我希望你能够在她身边陪伴她……当然这是你来决定的事,我不会去强迫你。但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这些年来始终担心她还能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撑下去。说实话,我心里一直希望她能早日放弃,我也能早日松一口气。她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看上去快乐多了,也开朗多了。如果当真有那么一日,也许她会更需要你的陪伴和支持。”
谢盛的话说得非常委婉,樊澄却很快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看来谢叔叔已经知道她和谢韵之的关系了,否则不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谢盛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希望樊澄能帮忙规劝谢韵之早日淡出娱乐圈,一个是希望樊澄能始终陪伴在谢韵之身边支持她的事业。这两个愿望看似矛盾实则统一,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为了深爱的女儿,向樊澄发出的最真切的委托。樊澄能理解他今夜偷偷摸摸和自己说这些话的原因,恐怕谢家真心希望谢韵之退圈的人只有谢盛一人,无论是梁云还是谢韵之,好强的心态使得她们的人生永远以拼搏为主题,很难会退缩或者认输。谢盛之前对樊澄态度有些抗拒,带着考验的意思,但在这两天接触的过程中,不知何时他就接受了樊澄,以至于现在甚至有了托付女儿终生的意思。樊澄心海掀起波澜,不禁动容,她抿了抿唇,这才认真回道:
“您放心吧,不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离不弃!”
第七十七章
这天晚上樊澄和谢韵之没有睡一张床, 因为太累了, 她们分开来睡,以保证不会互相影响。第二天一大早又要很早出发,两家人要继续这趟行程,一路向南。
谢韵之很快睡着了, 可樊澄却几乎一夜没有合眼。谢盛与她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 挥之不去,她觉得心头和肩头都压上了重担, 沉甸甸的。但她情绪却并不低落,反倒有些高昂,有些兴奋。
她在黑暗中望向对面谢韵之的床铺方向, 她沉睡时轻微悠长的呼吸声若微风一点一点抚慰在樊澄心头,缓缓将她今日积攒的焦躁拂散开去。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樊澄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大概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但做了一个很深刻很惊悚的梦。梦中的她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之上, 镁光灯将她周身照得雪亮, 她在这样的状况下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眯着眼, 瞧见舞台底下站着一个人, 但只能看到轮廓,似乎是个女人, 给人很熟悉的感觉, 但样貌细节完全看不清。樊澄想迈开脚步下台,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去,但不知为何身子一点也动不了, 完全僵在原地,她想开口说话,但也发不出声音。台下的那个女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指了一下舞台侧翼,樊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看到舞台侧翼一个黑影掠出,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扑来,并发出可怖的吼叫声。樊澄顿时一惊,随即醒了过来,吓出一身的冷汗。
呜呜呜……那可怖的吼叫声犹然萦绕耳畔,但音量低了数个分贝。此刻樊澄才辨明,那哪里是什么吼叫,只是烧水的水壶在鸣叫,水烧开了,啪嗒一声开关跳起,随即有迈动脚步的声音,不久传来了倒水声。
樊澄费劲地睁开眼,房内拉着窗帘,窗帘外透入薄薄天光。谢韵之的床铺已空,她本人此刻正站在桌旁倒水。大约是听到樊澄苏醒的声音,她扭过头来看向樊澄的床铺方向,问道:
“阿澄?吵醒你了吗?”
“嗯……”樊澄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她此刻有些懵怔,尚未完全缓过劲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谢韵之向她这边走来,坐在了她床边,俯身凑进樊澄。她抬手理了理樊澄的乱发,看着睡眼惺忪的心上人,心中不由觉得这样睡蒙了的樊澄好可爱,唇角渐渐弯起。
“一个怪梦……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樊澄哑着嗓子道,从被窝中伸出右手,握住了谢韵之搁在她胸口的手。左手枕在了脑后,以便自己能以更高的视角和谢韵之说话。
“我只比你早醒了十分钟,刚刷牙洗脸完,烧了水。”谢韵之笑道。
“几点了?”
“七点刚过。”
“唉……我得起来了。”说着樊澄挣扎着从床铺中坐起身来,掀开被子,顺势抱住谢韵之蹭了蹭,道了声“早啊芝芝”,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床进了卫生间。谢韵之被她逗笑,忍不住拍了她后背一下。樊澄其实很想亲吻谢韵之,但还是决定刷了牙再说。
樊澄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站了几秒钟,盯着镜子中头发乱糟糟,顶着一对黑眼圈的自己,缓缓蹙起眉来。那个梦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她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此后刷牙洗脸的几分钟时间,她一直在走神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外面传来了程蓓蓓敲门的声音。
“澄澄,芝芝,起来了吗?”
樊澄在拧毛巾,谢韵之去开了门。
“程姨,我们一会儿就好。”谢韵之站在门口笑着回答道,樊澄则拿着毛巾从卫生间探头出来让母亲看到。
“快,动作快,老樊和老谢去打早饭了,一会儿吃了早饭咱们就出发了。”程蓓蓓也不进来,站在门口催促道,说完后就径直离开了。
家长们对于旅行的概念似乎总是和孩子们不大一样,樊澄和谢韵之如果只是二人出行,那肯定是有多慢走多慢,绝对不会赶行程。但是爸爸妈妈们出门旅行和打仗似的,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时刻安排精准到分钟,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即便中途休息也是要计时的,超时甚至要受惩罚。
这一切都是托了程蓓蓓这位前战地记者的福,即便常年出门在外,各地奔波的樊立东,也有些不大习惯自家妻子严格安排的行程。一行人从上海出发,第一天穿越嘉兴至浙江杭州,随即横跨浙北进入安徽黄山游玩。离开黄山后直线向南,经上饶三清山入闽北,至武夷山。这么长的一段行程,连跑带玩只走了三天。大家都累坏了,尤其是这两天就没歇息过的樊澄,已经有些受不住。大家合计着,行程放缓,从进入闽北后,终于悠哉起来。
从武夷出发,一路向西南,一行人直奔海边。福建的大多数重要城市都在海边,程蓓蓓安排的行程就是沿着海岸线一路从北往南玩儿。他们先到了古田,在古田停留了半日时间,之后抵达了福州。一行人在福州游玩休整了一日半,接着出发至莆田,过惠安入泉州。在泉州出海玩了大半日,接着又继续南下,抵达厦门。
抵达厦门时,已经是出行的第九天了。时间也从二月份进入了三月份。春节假期已经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开始上班工作,两家人却仍然还在旅行中。这些日子樊澄和谢韵之没开手机,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在彻底丢开手机后,却又似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美好世界中。忘却了生活工作中的烦恼,屏蔽了嘈杂的声音,身边的父母亲也绝口不提任何外界的消息。她们就这样全身心地享受自然风光,沉浸到往日里体会不到的地理人文中去,乃至于到达了忘我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