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澄一气儿爬上了6栋的三楼,站在302号的防盗门前,她平息了一下心跳,深呼吸,举手敲响了门。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蓝依依家,居然会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若是见到蓝依依,她会怎么面对自己呢?樊澄有些不敢想象。她和谢韵之走到现在一直非常和谐,谢韵之傲娇,经常会假生气嗔怒樊澄,但在樊澄眼里都是可爱极了的模样。她还没见过谢韵之真正发怒的模样,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她敲三下停一会儿,听屋内动静,第一次敲完,屋内没有响动,她敲了第二次,还是没有,终于在第三次后她听到了屋内拖鞋走路的声音。那声音靠近了门口,但并没有给樊澄开门。樊澄再一次敲了一下门,直接出声:
“依依,是我,樊澄,能不能开个门?”樊澄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喊谢韵之的名字,不然那就太过引人注意了。这楼栋瞧着就不隔音,这要是真喊出口,全楼栋估计都知道明星谢韵之今天就在他们的302邻居家里。
樊澄似乎听到了门内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衣服拉扯的声音,随即她听到了蓝依依的声音:
“大神吗?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你先开门,我们进去再谈。”樊澄道。
“大神,您还是回去吧……我今天……不大方便。”门内传来蓝依依犹犹豫豫又很纠结的声音。
“依依,你听我说,我知道她在你这里,你开个门,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我现在站在楼道里,很难保证不会被这楼里的住民认出来,你也不想日后惹麻烦不是吗?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都需要格外谨慎。”樊澄说这番话时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门说的,尽量保证门内能听清楚,而又不在楼栋里有太大回响。
似乎是这番话打动了门内的人,门终于打开了,樊澄看到了蓝依依探出头来,她眼圈红肿,还不停地吸着鼻子,明显是刚哭过。她把樊澄迎进了门,给樊澄找了一双拖鞋换上。由于她一个女孩子独居,拖鞋不够用,樊澄穿的是她夏天才穿的凉拖,在这三四月的季节里,脚上凉飕飕的。
樊澄放眼打量这个屋子,这是一间大约50平的屋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被蓝依依整租下来。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屋内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物品摆放都非常有条理,可以看出来蓝依依是一个非常擅长收拾的姑娘。即便她平日里工作非常忙,几乎不着家,也能把家中维持得如此整洁,可见良好的生活习惯是深入她骨髓的。屋内各处都摆放着小盆的花花草草,蓝依依应该是很喜欢种植盆栽植物,屋子里能点缀一点绿色,就会显得格外舒适。
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蓝依依偏爱黄色系和粉色系,家中的地毯、桌上的桌布,沙发的套垫等等,基本都是黄粉两系,搭配得十分自然可爱。
樊澄进门后,小姑娘垂着脑袋,双手纠结在一起,不敢抬头看樊澄。
“依依?你没事吧。”樊澄往日里都喊蓝依依“小蓝”,但今天她却喊了她的叠字名,喊得格外亲切温柔,让蓝依依心头发颤。
“我没事。”蓝依依又吸了吸鼻子,鼻尖又发酸了,心头暖洋洋的。
“是韵之惹你哭了吗?”
小姑娘拼命摇头:“不是的,韵之姐很好,她一直在开导我,是我不好……”
樊澄唇角扬起微笑,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蓝依依,道:“对不起,没事的,我来吧。”
对不起,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对不起。没事的,我一直支持你所以没事的。我来吧,我已经来了,所以把谢韵之交给我吧。
蓝依依又要哭出来了。今天,谢韵之和樊澄带给她的,是她一个单身女孩孤身一人在外地最需要的温暖包容。谢韵之来了之后,确实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却给了蓝依依最大的安慰。尽管她被蓝依依的糊涂和陈留的不自制气到了,最关键的是,她被樊澄的刻意隐瞒伤了心,但她还是尽她最大的可能给了蓝依依不偏不倚的宽容和安慰。而大神赶来后,也不曾怪罪她把事情都和谢韵之说了而把大神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中,依然很温和地确认自己没事,确认韵之姐有没有对自己发脾气。她们是那样的好,蓝依依真是要死心塌地了。
蓝依依懂樊澄的意思,她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道:“韵之姐在里面,她刚才不让我开门,她很伤心。”
樊澄的心又揪了起来。她紧了几步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韵之?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答。
“韵之……对不起,我错了。我想和你谈谈……”樊澄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蓝依依清晰地感受到了樊澄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强压内心的不安惶恐的状态,满怀着歉意,掏心掏肺地想要把自己真心献给爱人看。蓝依依明白的,因为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只是一向镇定自若的大神竟也会表现出这样的一面,仍旧震撼了她。
樊澄对谢韵之太好了,好到几乎不曾撒过谎,顺从到她想要的一切都会尽力给她。故此,在谢韵之的概念中,樊澄是诚实可信的,是最坚实的依靠。然而突然在这一日,樊澄诚实可信的固有形象被打破了。小事也就罢了,她竟然为了袒护陈留对谢韵之隐瞒了这么大一件事。而且这件事明显是陈留的错更大,樊澄却还是在袒护他。即便蓝依依尽力向她解释,说是自己要樊澄向谢韵之保密的,她不希望谢韵之知道这件事。
也许这事在其他人看来不算什么,不该如此纠结,但是在谢韵之看来却极其严重,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樊澄可以算是谢韵之的初恋,对于感情经历并不丰富的谢韵之来说,樊澄在她心里地位非常重,是她此生都想携手走下去的人。她在谢韵之的印象中几乎是完美的,体贴、温柔、诚实、可靠,时而风趣幽默,时而才气纵横。哪怕有些小污点,都被谢韵之自动美化了。以至于当出现无法美化的污点时,就会显得格外刺眼。她还没有学会接受一个并不完美的爱人,尽管她理智上明白没有人是完美的,但是情感上接受还需要时间。
不过樊澄这次也是真的很冤,她确实是为了照顾蓝依依和陈留的面子,才没把这件事告诉谢韵之,出发点不是要袒护陈留,天地良心,她都把陈留揍了一顿,骂到无地自容了。樊澄夹在中间,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这么做。换了谢韵之自己,她也只能这么做。其实这件事本来是陈留和蓝依依两个人的事,不关樊澄和谢韵之什么事,樊澄也没有非要把陈留和蓝依依的事情告诉谢韵之的义务。但因为四个人关系太过紧密,其中谁与谁好,什么事该诚实什么事该隐瞒,都非常微妙,一旦稍微处理不好就容易引发矛盾,在这四个人的关系里,两个人的事终究不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
“韵之……我进去了……”樊澄等不了了,太煎熬了,不管谢韵之愿不愿意和她谈,她得都进去先确认她的状态。现在她整颗心都揪着,必须见到谢韵之才能安宁。
“你不要进来!”门内终于传来了谢韵之的声音,她努力把自己的声音装得很冷酷,可却不经意带上了哭腔。
樊澄不管不顾推门而入,门没锁,因为这门本来也锁不起来。樊澄推门时稍微留了力道,她害怕谢韵之在门内,她开门要是猛了可能会伤到她。不过谢韵之并不在门后,她正坐在蓝依依的床边。她穿了一身朴素的卫衣牛仔裤,长发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瞧上去就像个女学生。然而此时此刻她双眼红肿,面颊布满泪痕,原本精致的面庞如今却如破碎的精美工艺品,令樊澄的心也跟着碎了。
“韵之……”樊澄唇在颤抖,她往门里走,谢韵之却猛地站起身,推开樊澄,冲出卧室,飞快地往大门走去。樊澄一下被她推懵了,心头顿时仿佛被扎进一刀,脑海一片空白,手麻脚麻,做不出任何反应。蓝依依也懵了,吓得愣在原地噤若寒蝉。
“韵之!你去哪儿?”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樊澄终于催动起手脚,急忙在后面追她。
“我要一个人待着,你别跟着我!”谢韵之套上帆布鞋,鞋带也来不及系,直接开了大门就跑了出去。
樊澄急急忙忙跟在后面换鞋,她今天穿的是侧拉链的皮靴,倒还算好穿。
“大神……对不起,对不起……”蓝依依在后面已经急哭了,连声说着对不起。
“没事,你信我,我能处理好,韵之只是一时有气,冷静下来就好。”樊澄迅速安抚她,“你在家里等着,就别跟着出来了。一会儿我联系你。”
樊澄冲出门,一路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梯,差点把自己绊了一跤。她跌跌撞撞出了楼栋,四下里一望,就看到谢韵之正往小区正大门跑去,脚上鞋带也不系,看得人心惊胆战,就怕她踩到鞋带跌一跤。
樊澄急匆匆去追,她的爆发力和冲刺速度不是谢韵之能比的,腿又长,迅速赶在谢韵之出小区门之前拦住了她。
“韵之!你等一下!”
“我说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谢韵之瞪着她,那表情让樊澄感觉很陌生,可她眼底的泪光却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波澜。
“韵之,你听我说,现在我们俩都是公众人物,关系绝对不能曝光!我们在这个小区里的行为已经是太过大胆了,很难保证我们俩现在没有被盯上。章正在准备抓你的把柄,这种非常时期,你不能这样乱跑。”一边说着,樊澄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往花坛边的一个小区告示牌后带去,那告示牌正好与一堵墙形成一个死角,好歹能遮一点视线。
谢韵之这次倒是没有反抗她,顺着她被拉到了角落里。但她却冷冷地刺了樊澄一句:
“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口气特像我老板。”
樊澄被她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时间只能无语地望着她。
“你有什么话快说吧。”谢韵之道,她垂着头故意不看樊澄。
“我一会儿再说吧,你先让我抱你一会儿。”樊澄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会被谢韵之出于情绪顶杠,这样根本谈不了,反而会互相拱火,更糟糕。她现在实在太情绪化了,完全没有回归理性的迹象。当务之急,是要先平息她的情绪。
“什么?”谢韵之抬头看樊澄,满目不可思议,这家伙居然还想抱她?结果樊澄还真就忽然抱了过来,一下死死将她锁进怀里。
“你!你放开我,谁刚才说的怕人看见!你……”谢韵之挣扎不已。
“嘘……别那么大声,要被听见了。深呼吸,深呼吸……”樊澄却一直在安抚她。
这会儿是午后,小区内很安静,连行人也看不见一个。她们所在的角落,并不对着任何建筑物的窗户,与小区传达室在一条边沿上,不走过来根本看不见,而与大门也呈一个视线死角,必须进了大门,走几步才能看清楚这个角落。
谢韵之在她怀里挣扎了片刻,便放弃了挣扎。其实她心里都明白,樊澄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她就像是疯了一样,这件事不知为何给了她巨大的刺激,使得她失去了往日里引以为豪的理智。她终于发现其实她并不理智,在恋爱里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特别的情绪化,尤其对爱人。她现在一定面目可憎,惹得樊澄讨厌她了……这念头一起,眼泪便惶惑地流了下来。
樊澄却突然抬手,在谢韵之面前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仿佛老道士在测算什么的样子。
“你干什么?”谢韵之一边哭一边拍掉了她的手。
“我掐指一算,你大姨妈快来了。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噗……你!”谢韵之顿时又哭又笑,狠狠掐了一下樊澄的腰肉,掐的樊澄脸都白了,捂着腰一副要了老命的模样。
“别装了,我力气这么大吗?”谢韵之又拍了她一下。
“妈呀姐姐,你可别这样,我的肾都要被你掐出来了。”
“掐出来了最好,我就把你送去卖肾!”
“哇你好狠的心啊,你是不是想买新手机了?我买给你啊,不用卖我的肾吧。”
谢韵之咬着唇,强制自己不能笑出来,并怒视着樊澄,尽管在樊澄眼里那怒视无异于猫儿“超凶”的威胁。
樊澄直起腰,看着她笑道:“肾可以给你,心都可以给你,你随便取。别生气了好吗,我受不了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对心脏不好。”说罢紧蹙双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
谢韵之不说话,瞪着樊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门卫大叔的吼声:“唉!你什么人,鬼鬼祟祟举着相机拍什么!”
樊澄一惊,一扭身往门口看去,就看见一个黑衣男子在小区门口转身就往外跑,身上背着的单反格外刺目。门卫见状拔腿就在后面追,大喊“站住!”。
“韵之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樊澄丢下这句话,已然一阵旋风般冲出了小区大门。
第九十五章
门卫大爷虽然看上去老当益壮, 但跑出去50米就膝盖疼痛, 不得不停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