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澄有些尴尬,自己这反应简直要不打自招了,她谈起张小琴是不应该有这种激烈的反应的。张小琴是谢韵之的伯乐, 不是樊澄的伯乐,除非樊澄和谢韵之关系非凡,否则谈起张小琴,樊澄的反应该更加茫然。
樊澄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取出手机来迅速拨通了谢韵之的手机号,又把通话状态的手机收回了口袋。秦雯走了进来,打量着这个院子,不由感叹道:
“这里环境可真好,像个大城市里的世外桃源。不知道我啥时候才能攒够钱买上这样一套院子。”
樊澄关上了院门,领着她穿过院子,进了主屋。
“打搅你了吧,这都快吃饭的时间了,我来的不是时候。”樊澄在她脚边放下客用拖鞋时,她略显抱歉地说道。
“没事,不过我一会儿会有客人来家里吃饭。”樊澄道,这话无疑等于是在说:你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可以明显感受得出来,她对秦雯的拜访感到不悦,并不是很欢迎,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态度。李辰南和秦雯是打过照面的,等会儿李辰南到了,和秦雯照面肯定会更奇怪。两个参加《这就是演员》的参赛学员都出现在樊澄家里,这实在太惹人遐思了。
“哦,那我坐一会儿就走,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没想到你真的住在这里。”秦雯换了鞋走了进来,她褪下脚上高跟鞋的模样十分妩媚动人,樊澄觉得这个女人的姿容实在好得过分了,尤其是女性独有的那种美感。若是放在古时候,怕不是个倾国倾城的妖孽。她和谢韵之完全属于两个极端的美,若说谢韵之是清荷白莲,那她就是妖冶玫瑰。樊澄下意识里比较回避此类女性,她觉得攻击性太强了,总让人安不下心来。
“我不大明白。”樊澄对于“我没想到你真的住在这里”这句话实在是有些不大理解。
“是这样的,我师父其实记不大清楚你们家的具体住址,她就记得樊家有两套房子,一套是电视台分的房子,在央台附近的职工区,她去过那里很多次,门牌号还记得。一套是四合院,但她只给我一个这附近很模糊的地址。我先去了央台那边的房子,但是那里住的是租客,并不是屋主。之后我又来了这里,因为这里的胡同都是四合院,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所以只好一家一家按门铃,按了过来,总算给我找到了。”秦雯解释道。
“我不大清楚我家父母亲是怎么会和张小琴导演有交集的。”樊澄又问,随即请秦雯在沙发上落座,并去了厨房给她倒了一杯茶。
秦雯感激地接过茶来,喝了两口道:“你母亲当年在央台的电视剧节目部做过一段时间的主管呀,我师父是电视剧导演,也自己亲身担当出品人和制片人,所以联系央台的播放平台,和你母亲有过很多次工作上的往来。后来也结下了很好的关系,师父来过一次这边的四合院。但只有一次,时间长了,记忆很模糊了。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不拍电视剧也有近十年的时间了,这些年她都在人艺排话剧。”
樊澄仔细思索了一下,那估计还是自己读高中时期的事,那个时候她还在上海,对身在首都的母亲在央台内从事什么具体的工作并不清楚,更不会清楚她有哪些工作伙伴了。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辛苦了。不知道你这么费周折地找到我家来是要谈什么事,其实直接电话联系我不是更方便吗?你既然能找到我的住址,找到我的电话其实更简单。”
“嗯……樊老师,我其实是想来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测的。”
“嗯?”
“樊老师,今天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吧。”她突然笑着问道。
樊澄望着她,道了句:“你以前见过我?”
秦雯似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故而明确道:“3月18号,第一期《这就是演员》的录制现场,我是不是和你在走廊里聊过几句?那时候真是不好意思,我抽烟还呛着你了。”
“有这回事?”樊澄坐在她对面的红木沙发上,笑然反问道。她这个回答很有意思,她没有直接否认,但也不算直接承认,反而给出了一个记忆模糊的答案。其实她明白,秦雯肯定早就确认当时那个人是自己了,她的一切谈话都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樊澄并不想锁死她的话头,让她谈不下去。但也是给出一个信号:即便你认出我来,我也是不会承认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呵呵呵……”秦雯笑了起来,片刻后她敛去笑容,沉声认真道,“其实我今天费那么多功夫寻找你,唯一想要确认的就是,那天出现在走廊里的人究竟是不是你。知道这个,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并不想打搅你的生活,也不想和你熟络起来,所以我没有问别人要你的电话号码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只是直接上门来,得到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我便会离开,不会再纠缠半分。”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樊澄问。
“因为一个人……我需要确认我该不该继续追求她,我就需要先确认你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她,或者她是不是真的对你彻底放手了。”
樊澄蹙起眉来,一瞬间心下豁然开朗,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她觉得来者不善,对方是真的把她视作敌人了啊。
“我知道,你和万镜大学时代是情侣,而她至今忘不了你。”秦雯已经不打算掩饰了,直接明说道,“如果我能知道那天出现在走廊里的人是你,我就能确定你确实已经属于别人了,我今天来这里也是想亲眼瞧瞧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不是一个会藕断丝连或者吃回头草的人。确认了这些,我会更有底气地去继续我的追求。”
樊澄饶有兴味地挠了挠下巴,笑道:“那你觉得我是个藕断丝连,不清不楚,还留着备胎,打算吃回头草的人吗?”
秦雯啧了啧嘴,笑道:“不像。”
“我和万镜已经结束了,我现在确实属于别人。你如果当真打心眼里喜欢她,请你一定要善待她,珍惜她,她值得你付出一切。”樊澄随即非常认真地说道。
秦雯抿着唇望了一会儿樊澄,有喜悦的笑意在她眼中闪烁。她随即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追她吗?”
“你为什么会追她?”樊澄很听话地问道。
“呵呵,樊老师,你真的很有趣啊。我有预感,我会想和你交朋友。”秦雯道,“万镜一年前做过我师父的专访,中间的介绍人还是你的母亲呢。我现在一边做话剧演员,一边跟着我师父学习排话剧,另外也帮我师父处理一些与外界对接的事务,就是那次专访,我和万镜相处了一周多的时间吧,我迷上她了。”
“一直迷到现在?”樊澄挑眉问。
“嗯,一直迷到现在。”这个妩媚的女人面颊罕见地染上一层淡粉色,绵绵情意难以掩盖,垂首含羞道,“我也向她表白过,但她没答应我,说她心里有人。我后来一直追着她问,她不耐烦,才告诉我她心里那个人就是你,我一直很想见见你,但也很犹豫,就拖了下来。我查了你的很多资料,万镜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再加上你最近几个月在网络上曝光的照片,我对你的样子还挺熟悉的。你的签售会我也去了,但是站在远处没有靠近。天哪,说出来真的好奇怪,像个跟踪狂,实在是不好意思。直到几天前录节目,我发觉了一个很像你的人出现在走廊上,我才试着去和你搭话。”
“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樊澄笑道。
秦雯笑了笑,望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来,道:
“打搅了,我也该告辞了,今日不虚此行。樊老师,我知道你现在境况比较困难,希望你能和你的爱人渡过难关,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与我说。”
樊澄也起身,并未挽留,道了句:“谢谢。”
她将秦雯送出门,望着将欲离去的秦雯,她笑道:“祝你成功。”
“承你吉言,前辈。”秦雯笑道,随即挥了挥手,这便告辞离去。
前辈……这家伙可真是会用词,樊澄被逗笑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没等她回身关门,几乎是与秦雯擦肩而过,远处一个人影跑来。是个高挑瘦削的女孩,背着双肩包,青春洋溢的模样,恰是李辰南,老远的她就朝樊澄招手,喊道:“澄子姐!哈哈!”
樊澄瞧她傻乎乎的模样,不由心下一暖,难得在这困难时期还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冲李辰南招了招手,给她留了门,自己先返身进了屋。彼时谢韵之和蓝依依已经出来了,樊澄一进门谢韵之就举着手机一脸吃惊地对她道:
“秦雯居然是张导的徒弟吗?”
樊澄哭笑不得:“你居然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谢韵之一脸无辜。
“你之前和人艺合作话剧,不是因为张小琴导演?”
“不是呀,是另外一位话剧导演邀的我,我演的话剧不是她的作品,而且也没有人告诉我秦雯就是她的徒弟。”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一度以为她是姓章的派来的间谍呢。”樊澄道。
“唉,万镜终于有人追了,你也该松口气了吧。”谢韵之调侃道。
樊澄苦笑了一下,身后李辰南已经跑进来了:
“澄子姐我来啦,啊,中午好,韵之姐姐,依依姐!”小姑娘非常有礼貌。
“你来的可真是巧啊。”樊澄回头调侃她。
“啊?”李辰南一脸莫名,一旁的谢韵之和蓝依依捂嘴笑。
“得嘞,准备吃饭吧!吃完饭你们都来帮我,开工打渣男!”樊澄捋起了袖子。
第一百零四章
4月1日, 章行健步入自己的娱乐公司时, 发现前台的两个女员工都不在,他有些诧异。因为公司每日往来的人流量挺大,前台接待其实任务挺重。一般两个女员工一整天都很难离开座位,必须要忙着接听转接各种电话, 接待来访客户。章行健这个公司并不仅仅只有娱乐产业, 还有不少文化相关的事业,比如他还做文博展览, 做画廊,做文创,把公司搞得像模像样的, 还真有那么点正经文化事业人的感觉。
“前台人呢?你去问问。”章行健对身后跟着的助理杨博文道。
“好的老板。”杨博文恭敬应道,自拐去了一旁靠前台最近的行政办公室。章行健则一路大阔步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中间路过大会议室,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门还是虚掩着的。他眉头一皱, 开了会议室的门, 一眼就看到五个一身黑色西服的陌生人站在会议室里, 两个前台女员工, 公司的行政经理都在这里。
“干什么呢?”他略带薄怒的问道。
“老板……这些人说是审计局的,说我们的账务有问题, 要来查账。”前台女员工略显慌乱地说道, 看到老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你们是审计局的?”章行健觉得莫名其妙,审计局怎么会来查他公司的账,审计局这几年的大部头工作是查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的账, 民企一般来说不会无缘无故就来查,除非民企牵涉到与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的账务问题,或者牵涉到行贿受贿,他们才会要求民企配合调查。何况就算要查,也肯定要先知会一声,这两个人来得莫名其妙的,章行健不由觉得来者不善。
“你好,你是章行健先生?”为首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了审计局的执法证,他身旁一个提着公文包的女子,从公文包中取出了《审计通知书》和《审计执法监督卡》两份文件,放到了会议桌上。同时另外一个男同事将身上背着的单反相机举起,开始录像。
“我是章行健。”他双手放入裤袋,站立原地,一副看似优雅实则防备的姿态。
为首男子从容道:“这是我们的搜查文书,以直接送达的方式交给你们,你们看一下,等会儿填一个回证给我们。这次执法过程我们会全程录音录像,如有执法违规的地方你们可以向我们的上级部门提起申诉。我们现在要求贵司立刻提供近五年来所有的账务资料,电子的、书面的,请全部配合提供,谢谢。”
章行健一时间没答话,他身后,助理杨博文匆匆跑了过来,略显慌乱地喊道:
“老板!”
“阿文,你带这几位领导去财会室,让财会室配合他们取资料。”
杨博文收起略显惊慌的神色,沉了口气,道:
“几位跟我来吧。”
其中一男一女两个审计员跟着杨博文出了会议室,其余两男一女三名审计员在会议长桌边坐下,那位唯一的女审计员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噼里啪啦地输入些什么。她身边坐着的还是为首那个男子,反客为主请章行健落座,笑道:
“章先生,请坐,我们有些问题需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内急,能不能先去一趟洗手间?”章行健道,他看上去倒是很沉着冷静。
“没问题,不过请允许我的同事陪同。”说罢对身边的另外一位男同事点点头,这位男性审计员就是那位背着相机全程录像的审计员。他起身,带着相机走到了章行健近前。他人高马大,能看出掩盖在西装下坚实强壮的体格,分明是此次执法行动中的武力担当。章行健内心估算了一下,还真没多大自信可以从这个人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不过他也不打算和这个人起冲突,那是太过愚蠢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