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裴又想到了刚组的那天,几乎是情景再现。而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着也与最初无差,戏拍完了,沈余好依旧没能够给苏景裴一个好脸色。苏景裴突然有点怀疑人生,他可能是真的不会追人。
沈余好很不喜欢身上的酒味儿,让他倒头就睡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像是已经清醒了几分,站在柜子前,动作利索地翻找出一套睡衣。他一转身就看见了苏景裴,“谢谢,你可以离开了。”
苏景裴狐疑地看着他,这是真的清醒了吗?这么快?
他眼睛虚眯着打量着人,说:“好,如果有不舒服就打我电话。”
沈余好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苏景裴退出了房间,去了客厅坐下,果然不久之后便听到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但却迟迟没有发出落锁的声音。
没关门?苏景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看来还真是醉得不轻。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等会儿洗太久,又喝醉了,敲门都没人应。
但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于是苏景裴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浴室门被虚掩着,他在门前站了会儿,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没有用浴缸就好,一个醉酒的人用浴缸实在是有点儿危险。
苏景裴哪儿也没去,靠着墙壁,微微抬头望着上空发呆。
明天一早沈余好就要回海市,而自己要出国一趟,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沈余好真的铁了心要躲他,那他很有可能会真的找不到人。
也不是说沈余好不能够躲他,只是在躲之前得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不然以沈余好这种性子,就算是猴年马月也不会把这件事完全摆在台面上来说。
真正让苏景裴产生危机感的是那天无意间听到的那通电话。那通电话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无论他如何臆想对方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也无法改变沈余好之前只谈过女朋友这一事实。到底还是被这几个月的悠闲时光迷了眼,总以为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出问题。
所以他要把一些事情跟沈余好挑明了说,不然到时沈余好真的又教一个女朋友,他真是要郁闷很久。至少也要正式的表明心意,即便最后结局仍旧不如心愿,也不会太过遗憾。
水声很久之后才停,苏景裴听到拖鞋在地上踢踏的声音,越来越近。
浴室门被推开,沈余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脖子上,胸膛上全是水珠,见到苏景裴时,他微微睁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还没有走。”
苏景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人拉到卧室的椅子上坐着,又去浴室拿了吹风机。沈余好果然还有几分醉意,被苏景裴带着做了几个动作就忘记了他先前问的问题。
手下是湿漉漉的触感,带着沐浴之后的清香,那是沈余好独有的味道。苏景裴晓得他的这一个小习惯,对方无论去哪儿都会带上自己的沐浴乳,除非是实在没有办法。
头发很快就被吹干了,苏景裴将电吹风放在一旁,手指却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他双手握住那双瘦削的肩膀,又微微俯下身,鼻翼间满是清香,他垂着眼望,着陆点在那一小片露出来的皮肤上。
“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我要睡觉了。”
“沈余好,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几分清醒,也一定能够知道我等会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并且明天醒来时会记得那些话。”
“我说了我要睡了。”
沈余好想要起身,才离开椅子就被按了回去。他霎时有些慌乱,苏景裴说的没错,他是清醒了几分,虽然脑子还是不太清楚,但也能明白对方等会儿可能要说什么。
他又要骂自己蠢,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但他还是让苏景裴进了房间,就不该喝酒,还喝成这样。
苏景裴自顾自地说:“没事,明天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不记得了我就再说。”
“我不想听。”沈余好放弃挣扎,企图做最后的抵抗。可是他又不能封住对方的嘴,用手蒙耳朵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你不想听,但是我想说,有些话我再不说,我怕会后悔一辈子。”
“够了!”沈余好意识在逐渐回笼。鼻翼间是撩人的酒味儿,也是今晚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喝了那玩意儿,苏景裴也就没有机会送他回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苏景裴态度格外强硬,当说出那句话时没有紧张,甚至没有温度,那是一句已经在心里排练千千万万次的话,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激动得浑身颤抖,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理智的声音说:“沈余好,我喜欢你。”
好像不带一点儿感情,像是辩论赛上一锤定音的某个结论,足够强硬就好,让自己相信,让对手相信,让评委相信。那份喜欢就是苏景裴研究了长达六年的命题,从情窦初开开始,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了,不断否认,又不断肯定。一次次徘徊与纠结,它们的作用只是让苏景裴更加确认了这份感情。
这句话也该是理性的,它就是苏景裴研究了许久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喜欢沈余好,确切的说是爱沈余好。
卧室里瞬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沈余好只觉得自己多巴胺分泌过剩,应该是刚刚水果吃太多了,不然怎么会有种血液迅速流动,心脏兴奋地跳动,就快要突破胸腔。
沈余好还是低估的这句话的威力,他以为自己承受过那么多句来自别人的喜欢,那对着苏景裴的这句话也应该不会太过失态才对,可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苏景裴的那句喜欢跟那千千万万句喜欢不一样。
他也听过许多任女友的告白,那也不一样。
他以为自己从来都是自持的,冷淡的,情感并不激烈的。他总以为感情就是细水长流,从开始到结束。可是今晚又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他有点害怕。他怎么可能被一个人影响成这样呢?简直不可思议。
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甚至脑内错综复杂的神经也罢工。
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时,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一幕的出现,从那个偷偷的亲吻开始,他就设想过这一幕,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作为长者的他摇摇头,说一个“不”字,就像是平时那样温和的笑着,然后保持着两个人的体面,如果对方能够想开,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事情又一次脱离轨道了,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得不行,甚至于身体也是僵硬的,什么温和什么体面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今晚的这场谈话中。
“我喜欢你,余好,我喜欢你。”
苏景裴俯身,手臂向里收拢,沈余好被他完完整整的抱在了怀里,然后他闭着眼,动作温柔又缱绻地在沈余好脸侧落下一个吻,很轻,又很重,“我喜欢你。”
其实,沈余好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他和苏景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事情莫名的就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他甚至不知道苏景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一切都是迷。
然后苏景裴现在亲了他,也很迷。
苏景裴想着只是要说明心意就真的一点儿别的事情都没有做,离开前,他笑着揉了揉沈余好的脸,说:“晚安,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你可以有一个很长的时间考虑。”
说开之后,他就真的无所顾忌了。
直到凌晨四点,沈余好都没合眼,眼睛很酸,脑袋很痛,他躺在床上,望着壁灯投下的光影,他还挺希望自己是喝醉了,之前那一切都是幻觉。
可现实便是不是。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过了沈余好的能力范围。
于是,某匿名论坛深更半夜出现了一篇帖子:三了我的男人跟我告白了,我该怎么办?
沈余好是真的烦,他觉得他上辈子可能是欠了苏景裴。
第37章
天已亮,一点儿光线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闯入房间,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卷起了小半被子。他并没有睡着,下一刻被子就被掀开来。他下了床,光裸着脚踩着厚重的地毯走到窗前。
沈余好抬手将窗帘往两侧大力一拉,刺眼的光线瞬间布满整个房间,激得他眼睛不由得虚眯了起来。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的脸色格外差劲,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肤色是不正常的虚白,本该清亮的一双眼睛中也布满疲态。
沈余好现在真的很烦躁,前所未有的烦躁。苏景裴居然真的告白了,在一个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然后自己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若昨晚是一场战争,那么沈余好是输得一败涂地,简直就是被苏景裴全方位吊打。
他不是很能够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被一个比自己要小上几岁的同性告白了,自己的表现居然是那种样子。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回想一遍昨晚整件事的过程,真的很狼狈。
回海市的航班是下午三点,然而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沈余好立即改了主意,他要直接回B市。实话说,他是担心又会与苏景裴同一趟航班。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对方。
现在是七点半,沈余好也顾不得唐可是否还在休息,他给唐可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将自己的机票退了。
唐可已经起床,她讶异地问道:“是今天不回去了吗?”
“不是,你们照常走,我临时有事,不回海市了。”沈余好答道。
唐可未曾多想,当即就把机票退了,又问是否需要帮他重新订一张。
“不用。”沈余好答道。
待打完这通电话后,他开始收拾行李,他只打算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其余的则是运回海市,让庄怡几人帮他放回家。
很快便收拾好了,沈余好在酒店附近拦了一辆的士,低调的前往机场。临时来买机票便只剩下普通的位置,沈余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就想赶紧回B市。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工作人员极其有素质,即便发现这是沈余好也只是惊讶地瞪大眼睛。待飞机起飞时,沈余好才有一些实感,心也微微放下,任苏景裴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可能追到B市去吧,毕竟眼下这个时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回B市了。
酒店中确实没有一个人知道具体情况,尤其是当庄怡带着唐可几人去房间找沈余好时,庄怡看着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房间,整个人都懵了,行李箱还在,但是人呢?
唐可以为庄怡是知道这件事的,她也未曾察觉到庄怡的不对劲,说:“沈哥今早让我把他的机票退了。”她又上前清点了行李箱,自顾自地说:“等会儿还是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来的东西。”
庄怡一个头两个大,她拧着两根秀气的眉毛确认道:“你说他今早让你把机票退了?”
唐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点点头,试探着问:“沈哥没跟你说啊?”
庄怡扬起嘴角灿烂一笑,笑得唐可发毛,“你觉得他像是跟我说过的样子吗?”
别说什么电话,就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庄怡立即给沈余好打了一通电话,没有打通,发消息也不回。
“他还说什么了?”庄怡冷着一张脸问。虽说沈余好已经是个成年男人,现在工作又已经结束,以她的身份也管不着对方是去做什么了,但这并不是沈余好玩失踪的理由,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怎么想都是让人担心的。
唐可一五一十地回答:“沈哥说临时有事,也不让我帮他订机票。”说完她又猜测道:“他这应该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他去了哪儿吧。”
听唐可这样说,又加上沈余好手机所处的状态,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庄怡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鬼,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不回海市就不回海市了,这计划未免也变得太快了。庄怡皱着眉思索良久,隐约抓住了什么,昨天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苏景裴,昨晚是苏景裴送沈余好回的酒店,然后沈余好喝醉了。
于是,庄怡腿一下就软了,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青了白,白了青。
不怪她联想力丰富,而是她已经晓得苏景裴对沈余好的心思,昨天晚上两人又都喝了酒,苏景裴那体格,两个沈余好也干不过他。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沈余好会跟逃命似的离开酒店?
庄怡一个快步走到床边,然后一把扯开了床头柜,里面放着几盒安全套以及一瓶润滑,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她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垃圾桶,里头堆着几张纸巾。
唐可、陈力时、王薇薇三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一动不动地站成一排,看着庄怡跟侦探似的翻箱倒柜,接着又看着那个速来强势且优雅的女人满脸狰狞地戴上一只塑料手套,然后将手伸入了垃圾桶,又从中捻出一张白色的纸巾。她的视线在上面停留许久,在确认那只是一张用来擦过灰尘的纸巾后,她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她起身优雅地扯了手套,将它扔进垃圾桶,仿佛刚才翻垃圾桶的人不是她。
白菜没有被拱就行。
庄怡并不认为若是两人真的上床了能够在事后不留半点儿痕迹。
至于沈余好,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待收拾好一切,几人准备动身前往机场,好巧不巧,正好遇见苏景裴和助理推着行李从隔壁出来。
苏景裴一眼望去没有看见那道身影,他挑挑眉,并不觉得有多意外,还笑着跟几人打了声招呼。
不意外不代表不多问。
“余好去哪了?”苏景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