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衔洲嘴角一勾,嗤了声:“意外。”
牧霜岚知道他不肯相信,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咬牙不语。
“你去监狱探望乔震骅的事呢?你该不是想告诉我是去送温暖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囚犯吧。”
“是,我去见乔震骅是因为陆老,但是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我背叛你那一次是最后听他的话。”牧霜岚无力的解释。
陆衔洲语气平静,终于还是亲口问出了这句话,“当年你背叛我仅仅是因为爱陆平言想帮他夺权吗。”
牧霜岚肩膀一抖,虽然他一直避重就轻的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最终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
陆衔洲声音冰凉,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地戳进牧霜岚的心尖上,疼得他脱力,连喘气都费劲。
“我对你不差。”陆衔洲仰了仰头,叹息似的说:“当你是心腹,更是兄弟,在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刻迟疑过。”
牧霜岚这些年都在无休止的愧疚中度过,陆衔洲不说这样的话他还能勉强欺骗自己他是足够强大的,自己的背叛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大。
“你的股权,我不会要。”陆衔洲将文件还给他,“我还没到需要你施舍的时候,你从我手里夺走的东西,也远远不是这5%股权可以弥补的。”
牧霜岚视线模糊的看着股权转让书,耳边是陆衔洲冰凉的声音。
“你真正亏欠的人不是我,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陆衔洲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座位上的男人,“你跟陆平言只知道互相折磨,有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今天是陆默的生日。”
牧霜岚一愣。
“你为了惩罚自己不肯认陆默,陆平言为了逼你服软,也对陆默拒之千里,你当年为了他背叛我,他为了你跟陆老不惜断绝关系,事到如今竟只会相互折磨了。”
有些人生来众星捧月,却只会互相猜忌,最终在漫天星光里迷失自我。
譬如陆平言和牧霜岚。
有的人生在泥淖,身居深渊,偶然得见一颗星星便死死抓住,最终拥有了它全部的光芒。
譬如陆衔洲与乔烬。
幸运,那自然是陆平言更幸运一些,陆阳晖不惜用自己的名声为他铺路,就连继母周婉容也对他百依百顺百般宠爱。
陆衔洲没有尝过一丝温暖,却更知道得来不易,要紧紧抓住。
“早知如此,你不该生陆默。”
陆衔洲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牧霜岚一个人看着桌上的合同书,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抓起来便快步往外走。
他追出去,还没追出多远便看见有人拦住了陆衔洲,旁边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牧霜岚急忙小跑过去,“请问什么事?!你们是谁?”
对方扫了他一眼,冷道:“我们是警察,怀疑陆衔洲和一桩车祸有关,现在要请他回去协助调查,无关人员麻烦请让开。”
牧霜岚直觉不对劲,一把拽住他的手不让走,执意追问:“什么车祸?!”
“你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我警告你别妨碍警察办案啊。”女警斜了他一眼,“松手!再不松手连你一起带回去。”
陆衔洲本来一直没说话,见她这么凶忽然笑了下,“我是回去协助调查,不是你们抓的现行犯,稍微尊重点。”
女警瞪了他一眼,道:“你老实点。”
牧霜岚听到车祸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谨慎的问道:“是不是杨芹?那个车祸与陆衔洲无关!不是他!”
女警扫了他一眼,“一并带走。”
-
问询室内。
女警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面对着推向陆衔洲,“贴心”的把台灯照在文件上。
“这里是一份匿名文件,详细的记录了杨芹利用职权在货里放毒,他是你岳母,为什么这么针对你?”
陆衔洲垂眸扫了一眼,双手抱胸淡淡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因为你害了她的丈夫,以及导致她曾经流产,她恨你所以在你的货物里放毒,你觉得她毁了你把你从陆氏拉下来所以你杀了她!”
陆衔洲轻笑,“警官,隔壁的牧霜岚说他才是害死杨芹的凶手。”
“是不是他干的我们自然会审,用不着你教!”女警似乎死盯着他,斩钉截铁的说着自己的判断,“乔震骅自杀的前一天,你带着乔烬去见过他,杨芹死前的几天,你也带着乔烬见过他,有这么巧吗。”
陆衔洲两只手交叉搁在桌上,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游移几秒,一字一顿的说:“他们的死,与我无关。”
“那你怎么证明杨芹的这封遗书?”女警将一张装在档案袋里的纸拍在他面前,“她说不希望是你,就代表她有怀疑的对象,那个人就是你!”
陆衔洲眉头一蹙,怎么遗书还不止一份?杨芹除了乔烬,还交了一份给别人?
女警见他脸色一变,觉得找到了突破口,立刻乘胜追击道:“你觉得杨芹活着迟早有一天会对你不利,所以你撞死了他是不是!”
“我没有。”
“你有,你恨她,恨她把你从陆氏的掌权人位置上拉下来一无所有眼睁睁看着别人接手家业,你下手杀了她!”
陆衔洲向椅背后一靠,“她死的那天,我跟乔烬在山庄谈了一笔生意,那儿的主人可以为我作证,钢琴演奏家方轲先生也在,你们可以查证。”
“你一样可以买凶杀人,制造车祸不一定要你本人到场。”
“既然可以买凶杀人,为什么不能是别人买凶杀人然后嫁祸在我身上。”陆衔洲坐直身子,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女警的眼睛里,一字一顿的冷道:“警官,杀人犯法的。”
“你也知道杀人犯法吗?据我所知,你生意场上逼死的人也不少啊。”女警讥讽道。
陆衔洲眉梢皱紧,不复开始那样淡然,冷冷地问她:“警官,您在警校没有学过毫无根据的揣测等于诽谤吗?作为人民警察,可以随意诽谤公民的吗?”
“你!”
“你有我杀了人的证据就拿出来,如果是协助调查,麻烦你拿出请的态度。”陆衔洲靠回椅背上,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凉道:“执法人员,个人情绪这么严重,您领导也同意吗?”
女警这下绷不住了,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年轻警官吓了一跳,也发觉出她的不对劲,忙道:“张姐你先冷静点,刚才队长好像有事叫你,你也累了一天了换王哥进来吧。”
女警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
陆衔洲淡笑,其实他只要说出杨芹作假信息素和陆阳晖两人勾结就能一劳永逸,但他花了那么大的心力隐瞒他和乔烬信息素契合度的事,怎么可能自己坦白招供。
女警又将另一份文件搁在桌上,这次语气没有那么明晃晃的质问,却也依旧冷漠:“牧霜岚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曾经是我的助理,后来辞职了。”
“这份DNA检测证明牧霜岚和你大哥的儿子陆默,是亲属关系,换句话说,陆默是他亲生的。”
陆衔洲:“所以呢?”
“牧霜岚是你的助理,在陆平言车祸残废之后你彻底接手了陆氏,而他却在不久之后为陆平言生下了一个儿子。”
女警顿了顿,端详了陆衔洲的表情片刻又继续说,“孙康华是那场车祸的肇事者,而他是你的好友以及合作伙伴,更是运毒案的重要嫌疑人,你怎么解释。”
陆衔洲手指微微攥紧,下颚肌肉绷紧,目光锐利的盯着她问,“你想说,我利用牧霜岚?”
“你想否认吗?”
“助理辞职是常事,至于他是陆默的生父这件事我并不清楚。孙康华导致的那场车祸你们警方也调查了实属意外,我总不能因为一场意外就不做生意。”陆衔洲嗤笑了声,补道:“办案全凭开脑洞,您写呢?”
“叩叩。”
有人敲门,女警站起身走过去开门,门口的男人跟她说了句什么,她迟疑了一会,“行,你去吧。”
她走回来,目光如炬的盯着陆衔洲,继续问:“你怎么解释牧霜岚转让给你的5%股权?”
第九十四章 是我的
陆衔洲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面前咄咄逼人的女警,总觉得她长得似曾相识,微微皱眉说:“区……”
女警猛地一拍桌子,“你闭嘴!”
陆衔洲见她反应这么大倒是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区金明是你什么人,你父亲?”
女警眉头都要竖起来手指攥的咯咯响,“我让你闭嘴!”
陆衔洲这下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了,勾唇笑了笑,“哎,你父亲贪污受贿自杀身亡那年你应该正好从警校毕业实习,没影响你啊。”
“我说了你别提他!”
陆衔洲眉目一冷,声线冰凉道:“张明明,你这是公报私仇,当年你父亲不止贪污受贿,他连□□都占一份儿,要不是他还有一丝人性怕影响你政审也不会自杀,明白吗?”
陆衔洲本身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配合调查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耐性用尽,他也不必忍气吞声。
“我没有给过你父亲一分钱,倒是他明里暗里让我孝敬他,没那个脑子就别想着吃那么多。”
“你知道自己当年挥霍的那些东西沾过人命吗?现在你爸死了家败了,觉得惨了?先审审自己吧。”
“你放屁!”张明明口不择言的说,手劲极大的要去掀桌子,把旁边的年轻男警官吓了一跳忙不迭拉住她。
“张姐张姐,你先出去冷静一下,队长在外面看着呢。”他用力把张明明拉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陆衔洲坐在问询室里,冷冷地扫了一眼监控的位置。
张明明一出去便被队长劈头盖脸的骂:“陆衔洲是什么人?我叫你请他回来协助调查,你干什么,你当他嫌疑犯审啊?!”
张明明梗着脖子,“他有嫌疑,我没错!”
“他是有嫌疑,但是你没有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疑点利益还归于被告呢,你倒好了,协助调查变成强行逼供?你那个是问话吗?啊?说话,我问你那个是协助调查还是风波亭演戏?”
“对不起。”
“对不起?你在警校里是怎么学的?让陆衔洲在里头指着你的鼻子教你什么叫诽谤?我看你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张明明委屈的红了眼睛,但还是强撑着没掉下来,反手用力抹了下仰起头,大声道:“对不起!”
“陆衔洲是什么地位,他出去说我们人民警察用莫须有的罪名判冤案,闹大了给警局抹黑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我会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我问你,现在牧霜岚什么都说了,况且运毒案的嫌疑人是陆阳晖,你连这个都想扣在他头上,我问你,你准备拿什么负责?”
张明明猛地打断他,“就算他没有害死杨芹,他的手也不是干净的!谁敢保证他没跟孙康华勾结过!”
“你又开始了,他的手干不干净自有法律来判,不是由你!你再这样主观的用仇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我看这个工作不适合你!”
年轻警官看越吵越凶,忙打了个圆场,“队长,其实张姐她……”
队长扫了他一眼,年轻警官缩了缩脖子,他又转回头看张明明,道:“我们做警察是伸张正义的,不是给自己公报私仇做渠道的,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休假吧,什么时候学会了公平公正的对待每一个人,再回来上班。”
张明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队长的眼神还是忍住了,咬着牙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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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完人,队长亲自到了问询室,“陆先生,我是洪简一,我们的问讯结束,您现在可以走了。”
陆衔洲靠在椅子上,勾唇冷笑了声:“怎么,这就让我走了?不再审审了?”
洪简一道:“刚才是我同事说话太急,她也是对这个案子比较上心,年轻人嘛,体谅一些,我待她跟您道歉。”
陆衔洲道:“道歉先等等,我有件事要说。”
“您请说。”
“张警官对我显然有很大的误会,我怎么才能保证自己出了这儿就是安全的?万一她举着枪在外头等我呢。”
洪简一笑道:“陆先生开玩笑了。”
陆衔洲笑了下倒没说是不是开玩笑,顿了顿又说:“这次杨芹的车祸她强行说是我干的,我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案子也扣在我的头上,我是个生意人,总不能让我不出门。”
洪简一忙道:“您放心,我们维护每一个公民的权益,不会毫无证据的冤枉任何一个人。”
陆衔洲站起身,理了理平整的西装袖口走到洪简一面前,比他还要高出一些,微微敛眉看着他道:“让她亲自给我道歉。”
洪简一眉头拧紧,“我代她道过歉了,陆先生又何必咄咄逼人。”
陆衔洲看着他,“你们维护的公民权益,不包括我,是这样吗?”
陆衔洲和洪简一对峙,最终还是后者屈服了,叹了口气说:“到底是个生意人啊,半点亏都不能吃,好,既然她做错了就让她给你道歉,行了吧。”
陆衔洲跟着他一起走出来,洪简一吩咐让人把张明明叫出来。
片刻后。
洪简一朝张明明道:“给陆衔洲道歉。”
张明明一呆,眼底立刻浮现出一股恨和不情愿,手指骨节捏的咯咯作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每一个字都像是能把人活活刮掉一块肉。